“算了,别说了。”
宴临声调疏懒又不耐烦地打断,一手抄在大衣口袋,另一只手虚揽着时喻薇,“反正我不会接受,等你磕巴完,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傅明修:“……”
如果商燃在,听到宴临的话,一定会发现宴临对他可算不上什么狗言狗语。
听到浪费时间,时喻薇眉眼弯了弯,笑意微浓。宴临在商场上征战许久,相处之道早就驾轻就熟,但对上傅明修,看上去的确是真性情。
“宝宝上车,我们回家。”
“好。”
傅明修站着没动,看着宴临和时喻薇相携离开的背影,面色冷沉,周身的温雅气质被丢了个干干净净,真见鬼了,时喻薇都失忆了,怎么就能对宴临言听计从的?
“你不用工作?”时喻薇上了车后才转头询问,她刚才答应只因不想被傅明修继续问要不要送,这才听话的上了车,“要不你在路口放我下去,我打车回家。”
宴临纳闷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目光瞥向刚系好的安全带,“系都系好了,你心里没数么?”
系都系好了,你心里没数么?
时喻薇抿唇转头,脸颊不由发热,明明是一句简单又普通的话,可是经历过那天晚上的事情后,她现在就没法直视这句话了。
“我中午在咖啡店见国外的同事,无意中看到你和傅明修,见你们俩快谈完了,就先出店等着。”顺便抽了几根烟。
“……嗯。”
直到现在,时喻薇的脑海里都在时不时的浮现出昨晚的梦,心里一乱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从包里翻了个果糖含进嘴里,甜甜的,多少能够引开点注意力。
“宝宝,我想吃。”
“吃、糖?”
时喻薇问完,见宴临边开车边点头,虽心中讶异他会迟果糖,但已经伸手拿出另一块糖,绿色糖纸应该是苹果味的果糖,她拆开送到宴临嘴里,“苹果味的么?”
“对。”宴临把果糖在嘴里没含多大会儿就咬碎吃了,打了下方向盘转弯,才继续说:“桃子味还有么?你吃的那块我闻到了。”
闻到了?
时喻薇耸了下鼻子,车厢内就淡淡地雪松味,混着极轻的烟草味,哪里有什么桃子味。
没想出来,时喻薇径直又翻了块粉色糖纸的果糖,拆开糖纸,单手捏着糖给他。宴临抽空垂眸看了眼时喻薇的指尖,白嫩细腻,带有又轻又淡的桃子味和苹果味。
时喻薇等宴临将糖含到嘴里,就收回了手,“可以顺路送我去下星光百货可以么?给二宝订购的头盔到了,正好去拿。”
那家店算是同行中的翘楚,只要钱给的足,独款和绝款大部分都有门路,就是很任性的不提供送货□□,需要客户亲自去店里拿。
“嗯,你指路,我们去完再回家。”
宴临因为咖啡店的事情,一时间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至于时喻薇则是被梦里的情况干扰,也没有了聊天的兴趣。
她扭头去欣赏窗外的景色,对现在的情况,内心有点不适应,自从醒来身侧有了宴临后,两个人就很少会相顾无言。
宴临余光看着时喻薇,半晌又砸吧了下嘴里的桃子味糖。
有点甜,但是没人甜。
二十分钟后,宴临将车停在了星光百货的停车场,时喻薇考虑到两个人隐婚的事情,提议道:“要不,你在车里等我,我拿到头盔马上回来。”
“不,我陪你去。”
车子刚刚熄火,宴临就熟练地戴上了淡蓝色的一次性医用口罩,他像是犹豫了片刻,而后又拿出了副时喻薇在书房见过的金丝眼镜,架到了鼻梁上。
他看着时喻薇,眨了下眼,从他的眼型看,时喻薇判断出宴临是在笑,轻微狭长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像是坠了细碎的星河,璀璨灼亮。
“这样伪装OK么?”
宴临现在很少会伪装了,手法生疏不够熟练,对他来说今天的伪装和以前相比,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不算合格。
从头到尾,时喻薇怔楞地看完,忍俊不禁地比了个OK的手势,眼睛弯成同款的月牙,真诚的夸赞,“很OK。”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下了车,坐着电梯直接上楼,然而负一层电梯内只有他们俩,十分清净,可等到了一层,乌泱泱的进来一堆人。
其中有扛着摄像机的,有拎着公仔装的,空旷的电梯瞬间拥挤了。
时喻薇往后侧了侧,躲开差点碰到她的摄像机,手中的包被横放在身前。倏地,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宴临不知道什么时候跨了半步,挡到了时喻薇前面。
和往日动不动就要撩拨下不同,今天的他很安静地背对着时喻薇,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身,像是座沉稳的高山,为她隔开了周围所有的困扰,独留安宁和平静。
时喻薇抬眼看着宴临的后背,他比自己高不少,哪怕穿了双高跟,也要微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头顶。时喻薇一点点抿住唇,眸色明灭。
脑海中零碎的记忆,极慢极慢地串在一块。
时喻薇使劲儿眨了下有些干涩的眼睛,终于想起来了。主卧中相偎的场景,分居客房后独处的场景,虽然记忆真的很少,但让她确信了梦中发生的点滴在以往全都真实存在。
原来,我们的感情并不好。
失忆前,两个人正在分居。
叮——
电梯门打开,统一工作服的几个人再次乌泱泱地跑出去,似乎在赶时间。宴临上前按住开门键,下巴扬了扬,示意时喻薇先出去。
自从息了影,宴临都是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外面,像现在口罩、眼镜都带着实在新奇。他见时喻薇径直往商铺的方向走,伸手抓住时喻薇的手腕,掌心延伸往下,十指相扣。
“咱们俩是夫妻,走的怎么跟陌生人似的。”
时喻薇僵了僵,手指轻轻地蜷缩,到底没有抽离。看着眼前人流不小的走廊,时喻薇眼神有点不自在四下乱看,商铺的地址在走廊最里面,就是说她和宴临要十指相扣的走完一整条走廊。
他手本来就热,现在牵着,热量都好像上升了N个level。
宴临低头看了眼两个人交握的手,眉宇微皱,在停车场见到他就发现时喻薇对自己的感觉哪里怪怪的,现在发现原来是陌生了。
一个被他拉着好不容易往前走了几步的人,半天的功夫,重新退到了原点。
“宝宝,我们两个人间——”
宴临想问他们间是不是有问题或者矛盾,可是刚开口,就想到了咖啡店听到的那句话,如果时喻薇告诉他问题点就在傅明修身上呢?
见宴临没有继续说下,时喻薇嘴唇翕动了下,“等回家,我们——”
时喻薇开口的同时,两个人身后的转角突然冲出来的穿着公仔服的人。他两只手各举着一个大大的奶白色棉花糖,看上去就和蓝天上的云彩似的。
“小仙女,你的笑就和我手上的棉花糖一样甜哦。”公仔的声音带点少年音,清越爽朗,他滑稽地左右摇晃身体,笨拙比了个绅士礼,“那么小仙女,有兴趣品尝一下甜甜的棉花糖么?”
时喻薇看着公仔蠢萌的模样,蓦地笑出声,她对萌物一向毫无抵抗力,“好,我买。”
见对方准备把棉花糖直接给时喻薇,宴临伸手半路拦截,然后又看向他手上的另一个,“两个我们都要了。”
话落,晃了下棉花糖补充,“如果一开始你问我,有兴趣品尝下和你女朋友一样甜的棉花糖么,售卖效果会更好。”
时喻薇:“……”
公仔人:“……”
拿了两个棉花糖的时喻薇和宴临,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正在拍摄他们的摄像机,细看正是电梯中和他们偶遇的那些人。
公仔晃着自己的圆滚脑袋,语气含笑,“这位小仙女的男朋友,前面就是星光超市,你可以去买盒鲜牛奶。”
等公仔离开,时喻薇咬了口棉花糖,偏头去看宴临,“他让你买牛奶做什么?”
“牛奶?”宴临微垂着眼眸,轻擦着时喻薇唇角沾着的糖渍,“可能因为醋酸和牛奶会发生化学反应,可以凝集沉淀吧。”
醋酸……
说的是他刚才的话在吃醋?
时喻薇觉得自己真的很爱多想,已经分居的关系,即使说那样的话,顶多是对婚姻关系的维护,哪里算是吃醋。
店内布置敞亮,科技感十足。
时喻薇环顾一圈,看到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头盔和载具,但是她对赛车行业实在没什么了解,平时顶多听时钦讲些牌子,其他的一概不知。
而且今天店内放假,只有两名店员值班,一个去仓库帮客人取商品,一个则是待在另一侧的收费台招待来往的客人。
至于宴临则是在店外接电话。
“时喻薇?”
没等时喻薇转身,说话的人已经三步并两步的走到了她的前面。二十来岁的年纪,单眼皮瘦长脸,说好听的,一句五官周正当做夸赞。
冷浩鹏穿着件高领毛衣,套了身貂毛外套,从上到下都彰显着一副老子有钱的优越感,时喻薇对上他,莫名想到了以前的时父。
一样的打扮,一样的穿衣风格。
“没想到真是你。”冷浩鹏脸上带着笑,眼神止不住的打量时喻薇,“我今天来是给我女朋友买个头盔,女人就喜欢车和包,只要乖巧听话,我宠着点没什么。”
“当初年少不懂事,追了你半个学期都不同意,甚至转学,是不是看不上我啊?”
时喻薇见他靠近,往后拉开距离,浓烈的古龙香薰的她头疼,重要的是当初那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冷浩鹏,自己性格再好,她也会心理性厌恶。
毕竟在公共场合,冷浩鹏也不敢做出格举动,他目光有些肆意,不甘心地问,“我现在有钱,光是在南城就有两栋别墅,跟着我吃香喝辣的,不比辛苦工作自在?”
冷浩鹏作为男人,对女人的衣服牌子认识有限,在他眼里,时喻薇的打扮就和那些打扮的光鲜亮丽的白领一样,可再光鲜,不同样给他打工么?
“抱歉,我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时喻薇低头摩挲着手上的戒指,眸色微冷,“而且我已经结婚了。”
时喻薇没有心情和冷浩鹏继续待下去,说完就转身离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声音极为清脆,在冷浩鹏看来,就像是大庭广众下给他了响亮的个巴掌。
酒局饭局上,向来被人吹捧的他,根本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冷浩鹏没心思不顾及公共场合下的声音,站在时喻薇身后笑意讥讽,“时喻薇,我不介意你个二手的,你也别和我拿乔。如果我生气,你以后在南城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时家暴富后,立即给时喻薇和时钦姐弟俩转学了,初中的同学,绝大部分早就不联系了,不清楚其中细节,而且初三那年,时喻薇是独自一人上下学,在冷浩鹏看来哪怕发财,估计只是小财而已。
时喻薇转身看他,神色上全然没有被威胁的担忧,反而妥帖的劝导,“法制社会,我劝你说话做事讲究下分寸,别给公职人员增加工作量。”
“???”冷浩鹏脸部肌肉被气的抽动,咬牙切齿地伸出手,指着时喻薇,目光十分恶狠,“时喻薇,你别给脸不要脸!”
“啊——!”
杀猪叫似的声音顿时响彻整间店,宴临冷寂着脸,不顾面色扭曲的冷浩鹏,往上一掰,只听咯嘣,那条有些粗壮的手臂,立刻就瘫软的垂了下去。
刚拿到头盔回来的店员怔楞的站定,目光在冷浩鹏那张惨白的脸上停留了会儿,忙又移开,默默地站到时喻薇身侧。
时喻薇第一次直面宴临打人,动作迅速果断,哪怕是咯嘣的声音都很干脆。
“你他妈!”冷浩鹏另一只完好的手想直接打向宴临,可是看到他的样子后,背脊都缩了些,下意识地退了半步,眼里满是惊骇,“宴、宴总?!”
他以前左右逢源,很是圆滑,近来敢那么张狂,就是因为搭上了嘉利集团的船,在酒会上远远的看到过宴临,谁能想到今天他就是一时色心,结果蹦到了金主爸爸的脑袋上摩擦。
宴临没去搭理他,看向店员,嗓音如冬日薄雪,清冽冰凉,“可以帮我去拿个纸巾么?”
见状,时喻薇拉住准备去拿纸巾的店员,从自己包里撕了张湿巾给宴临,接湿巾的时候,宴临仔细地观察了下时喻薇的状态,见她眉眼间没有害怕和畏惧,终于松了口气。
宴临刚才在外面接电话,嫌弃戴口罩说话麻烦就摘掉了,谁知道到店没等和时喻薇说上一句话,就看到个男人指着他老婆,说给脸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