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叶家的格局在叶重枢忽然生病之前一直很稳固。
叶重枢作为叶氏的创始人, 手中掌控集团的大部分股权,在家在集团都说一不二。
叶氏拥有这样风格的领导, 好处在于平日里有定海神针, 只要叶重枢在就不心慌。坏处呢, 就是在定海神针突然倒下时, 叶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叶家二房作为隐形的接班人,这些日子以来也也忙得脚不沾地。不但要在医院里看顾老爷子, 还要处理集团内的突发事件,还要应对三房暗地里的为难。
今天打电话将所有人请来,透露着要想将事情定下来的意思。
大房一行人赶到医院时, 三房已经到了。三房一边心中恼恨着大房的佛系,又不得不拉拢大房。在这样的纠结的心思下, 钱慧看到大房一行人时, 面部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扭曲。
“各位都进来看看吧。”叶欣若从病房里探出头。
前不久,医院将叶重枢从icu转进重症病房。
二房不愧是叶重枢放在心尖上的一房,为老爷子安排了最好的vip房间, 还轮流给老爷子陪床看护。
用钱慧的话来说, 二房是彻彻底底将自己当成是叶家新的话事人了,不但将老爷子看得紧, 还摆出了想要接管一切的姿态。
“……这是什么味道。”钱慧进门, 被巨大的腥臭气味熏得后退几步。还没来得及和大房撕逼,就先捂住了口鼻。
叶欣若将目光移到病床上,钱慧皱皱眉,停止了抱怨。
叶钦仔细地打量着四周。
叶重枢身上仍然干干净净, 在被叶大禹收了小鬼之后,身上再无一点阴晦。但与此同时,他自身的味道也压不住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日常的新陈代谢当然会产生各种气味,但通过洗澡清洁等手段,能够有效祛除体味。
像叶重枢这样的,叶钦以前还从来没见过。
就好像有什么不可抗力,导致他无法去除身体里排泄的脏东西。
“……不然我们出去说吧。”第一个受不了的,还是无比真实的钱慧。
其他人不是自虐狂魔,自然没有拒绝的念头。
钱慧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率先发难:“我说欣若啊,我们把老爷子交给你们二房照顾,你们是怎么做的?房间里都是臭气,你们真的用心了吗?”
叶钦抬头看了一眼钱慧,心想这位女士还真是活力无限。
叶欣若仿佛早料到了这一出,淡定道:“我们最近的确很忙,不如三婶自告奋勇来亲自伺候爷爷?免得你不放心,总担心我们做点什么。”
这话说得着实锋芒毕露。
钱慧本来只想找茬,谁知道会被安排这样的活计?连忙倒打一耙:“我说你这小丫头脾气忒大,我就是抱怨两句,你还顶上了?”
叶欣若没说话,只是看她的表情,分明没将钱慧放在心上。
叶大禹不耐烦听这些扯淡,开口问道:“能说正事吗?”
叶欣若拿出一沓合同来,递给大房和三房:“这是爷爷前两年和刘律师商量后的拟定的,吩咐说如果他出现意外,就按照这个合同执行。”
钱慧刷刷地将合同翻到了最后一页,看最重要的部分。片刻后,她冷笑一声,甩手将东西扔进叶欣若的怀里。
“老爷子拟定?我看是你们二房眼见不好,连夜写的吧?”
叶大禹也看到了财产分配方案。在方案里,如果叶重枢出现意外,将会将所有叶氏的股权交给二房代管,大房和三房只能得到眼下居住的房产和少量的流动资产。
就差将两房人扫地出门了。
大房和三房在来之前未必没想过财产的分配方式,但眼前的这个合同,却比想象中的苛刻得多。
叶氏集团的股票估值百亿,叶家老爷子一个人就占一多半。加上老爷子这些年来陆续投资的不动产、期货、有价证券等,加起来老爷子单人的财产就几十亿。
大房和三房的房子呢?
两家都是老破小,千万已经是高估。何况千万在几十亿面前,只能算是沧海一粟。
都是老爷子的亲生血脉,凭什么有天壤之别?
钱慧谋划叶家财产已久,怎么可能受得了这委屈?
“我说欣若,我们三房不受宠,你们二房看不上我们就罢了,但是你把你大伯一家放在哪里?你年纪小,怕是不知道,当年老爷子发迹,可是借了大房婆婆家的力。”
叶重枢的创业经历也算是坎坷,作为一个小城出生的中产青年,能够攀爬到这一步,他的经历能够写一本创业书。
书的前半段,一定会有叶大禹母亲的笔墨。
这个女人是叶重枢的合伙人,更是当时公司核心专利的创造者。如果不是她不幸在生产之后去世,怎么会轮得到其他人?
在老爷子清醒的时候,元配妻子是叶家的一个禁忌话题。大家能够在私底下聊,能够八卦,但就是不能在明面上说,更不能在叶老爷子面前提。
钱慧不管这个禁忌,显然是气疯了。
“大伯,您怎么看?”叶欣若无视钱慧的挑拨,直接让问题抛给叶大禹。
“……这个东西倒不像是伪造的。”叶大禹一开口,就气得钱慧发昏。
叶大禹的逻辑很是清晰,明白如果让二房来分财产,二房为了堵住外人的嘴,恐怕会在面子上做的更好看些,也只有叶重枢本人,能这样理直气壮地表达对不喜欢的幼崽的恶意。
“但是现在这样做,显然不太合适。”
叶大禹将合同合拢,递还给叶欣若:“虽然老爷子说明这个方案在他生病时生效,但也要考虑这个合同生效后外人的看法。”
“欣若,你想象一下叶家分产这件事背后传递的负面信息,你能保证我们的竞争对手不会扑上来撕咬这片蛋糕吗?”
叶欣若犹豫了。
叶大禹说的是一部分。更重要是,虽然二房手握着协议,但在叶重枢的非清醒状态下,根本办不了下一步的交接。
他们只能是代管。
但老爷子生病状态的代管,和确定老爷子再无可能醒来情况下的代管,所收到来自股东和管理层的压力是不一样的。
二房需要时间来缓冲。
叶大禹仿佛感受到了叶欣若的动摇,分析道:“不如我们现在先讨论,怎么能够让老爷子尽快清醒。”
钱慧眼睛亮了:“对对对,老爷子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
一场谈判在三方都满意的状态下进行完毕。三房欣喜于分产的合同没能执行,自己还有机会获得更多的财产。二房用合同吓唬住了跃跃欲试的三房,获得了短期之内的内部平静。
大房呢?
虽然被当枪,但好歹吃到了一口好瓜,也算是收获。
在回去的路上,叶钦若有所思,屡次望向叶大禹的方向。后者没好气地拒绝:“不许问。”
想必便宜爸爸已经被叶钦数不清的小问号搞成了ptsd。
叶钦无辜地说:“我只是看你心情不好。”
想要关心一下便宜爸爸罢了。
叶大禹愣了一下,小声问:“很明显吗?”
叶钦点头,自从叶大禹听到钱慧提起“大房婆婆”后,心情就一路跌进了谷底。
“祖母的去世有问题?你收走老爷子身上的小鬼,是想为她报仇吗?”叶钦的问题永远都是这么直接和犀利。
叶大禹叹息:“不是报复这么简单。”
叶钦提醒说:“你的功德金光在变淡。”
如果按照做好事能够储蓄金光,做坏事会使金光减少的话,叶大禹此刻所做的事,恐怕不那么符合“天理”。
可天理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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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钦当年定下一个月卜三卦的规矩,是师父清静真人提的建议。
他一直觉得叶钦虽然在修道上是十足的天才,但无法接触人和事,就会逐渐变成一只茧,生活在自己编织的茧房里。
卜卦,让叶钦接触了不少奇葩事件,也让她思考为什么人会是这样。
“他身上的功德金光判断善恶的标准到底是什么?扶老奶奶过马路是善,能够得一分;扶完奶奶之后,又再去抢劫一个小朋友,扣一分。两者相抵,就还清清白白吗?”
叶钦抛出问题,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就对上了钟晁奇异的表情。
“……怎么了?”
钟晁泡好薄荷柠檬茶,递过去,叹息道:“只是还不习惯我们钦钦长大了。”
忍不住琢磨其他人,似乎就是小朋友迈向成年世界的第一步。
“我只是好奇。”叶钦诚实地说。
“以前你不是这样的。”钟晁拆穿。
在一个月之前的叶钦,还是一条将“莫挨老子”作为人生第一信条的咸鱼。
叶钦想了想,只好承认:“我卷进了叶家的旋涡。”
但与此同时,她似乎也隐约找到了点自己之所以与众不同的线索。
叶轻语那句“我想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打动的不光是叶大禹,还有她。
“人类目前设计的最先进的人工智能,也还只是在学习人类思维方式的阶段。”在无数种因素的影响下,善和恶在不同的环境下会拥有不同的表征。
最严明的法官都无法判别人与人交往之间的每一个细节,更何况是笼统的功德金光?
“或许冥冥中的规则也在偷懒。”钟晁想了想,说道。
叶钦若有所思:“道法自然。”
但功德金光显然不是两个人讨论的重点,作为叶钦身边的顶级工具人,钟晁已经提前将叶钦想要的资料准备好了。
“喏,你要的婴儿走失案的细节。”钟晁递过一大堆文件。
叶钦却没接,咸鱼地说:“你讲讲大概吧。”
在叶钦看来,叶大禹在路上将婴儿走失案的大概说得比较明白了。
只不过,他还有最重要的两个点没有说清楚:一,是利用婴儿能够转运的消息,是不是有人故意传出来的假消息;二,如果这是谎言,为什么还会有人大批上当?
“你猜得没错,当年的确有人想要通过婴儿的怨气来培养婴鬼,这个案子,除了警方调查之外,处理不科学事件的特殊安全组也在一直跟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