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在春气急败坏地站起来,聂星琢吟吟笑着,娇俏无辜,“但你一定舍不得,高价买来的画作如果随意撕毁,大伯知道了一定会大发雷霆。”
她招来柜员,留下卡号,这才重新看向聂在春,认真问道:“聂在春,你要不要撕一下试试?”
她没有等聂在春回答,话音落下后便遥遥走远,步调闲适,像是一记耳光打到聂在春脸上,表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聂在春通红着眼,细长的指甲险些掐断,周围小姐妹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刚才聂星琢那副对旁人视若无睹的气势太具压迫性,让她们生了种谁开口谁就是自取其辱的感觉,眼神推辞之下竟没有人再出声给聂在春撑场面。
现下聂在春显然被气狠了,自然也没人想上去触霉头。
最后还是刚开始说话的小姐妹出声准备安慰,聂在春好像才想起这群跟着她来的小姐妹,想到自己的狼狈样子被人看到,她恶狠狠地瞪过去,显而易见的迁怒,大声道:“你算什么东西,刚才有你说话的份吗?专门来给我丢人的吗?”
她说罢转身离去,背影里都沾着怒火。
聂星琢走后姜执没再多留,离开前顿了顿,吩咐道:“下去问清楚。”
特助急忙应是。
聂在春暴躁如雷的声音传上来,姜执捏捏眉心,随意想着,小金丝雀啄人还挺锋利。
聂星琢心情并不像离开典当行时表露得那么好,心心念念的画被截胡,期待落空,心上难免添了郁闷。
她不想带坏心情回家,叫几个小姐妹去散了散心,回到家时临近傍晚,聂承誉竟然在家,见她回来招了招手。
聂承誉一向忙碌,原先就是时常不见人影,集团出事后更是常常在公司忙到深夜,这样连着两天在家实属不易,聂星琢刚玩回来有些不占理,走过去带了两分乖巧。
走近才看见茶几上放着已经拆封的长形礼盒,聂星琢好奇,“爸爸,这是什么?”
聂承誉不直接表明,“给你的,打开看看。”
聂星琢犹疑父亲彷佛诱哄一样的口气,慢吞吞地打开了礼盒,里面是一幅画,她一改漫不经心的态度,跃跃欲试起来。
管家上前帮她把画展开,打开一半时她就惊喜出声。
画卷全开,是那幅她以为无缘的《雪人探春图》。
她眼睛里闪出小雀跃,视线在画和聂承誉间来回打转最后还是先回头亮闪闪地看着聂承誉,“爸爸你太棒啦!我以后都听你的话!”
聂承誉低声轻咳,“是姜家送来的礼物。”整个聂家喜欢画的只有聂星琢,这幅画是送给谁的不言而喻,聂星琢雀跃的小心思稍顿,试探道:“姜安?”
果不其然聂承誉冷哼一声,他瞧不上姜家的小儿子,嫌姜安心术不正,没道理聂氏出个事就转变态度。
聂星琢没再猜,忍不住伸手碰了碰画,动作小心翼翼地,满眼都是得之不易的珍惜。
但她还是强行把目光从画上脱离,半圈腿坐在画前的懒人小沙发上等聂承誉的意思,聂承誉无奈,“姜执送你的画。”
聂在春能查到她心系这幅画,其他人查到也不稀奇,只是几千万的画送过来当礼物,昨天聂承誉又刚说过给她安排了结婚对象的话,聂星琢心有所感,困惑道:“爸爸,你不会是想把我嫁给姜执吧?”
聂承誉承认,“姜执年轻有为,我看着不错,待会儿要来接你吃饭,我替你应了。”
“啊。”聂星琢不太情愿,“爸爸你怎么都不和我说。”
聂承誉不担这个罪名,“是你说让我全权处理的。”
父亲以前的确提过联姻的事情,她也确实同意父亲一力安排。
聂星琢郁闷,她不太舍得画,但还是让管家收起来,看着聂承誉口吻谴责,“可我一直以为你会找一个跟我相熟的呀,你也从来没有反驳过我。”
聂承誉驳道:“你小时候不是喜欢找姜执玩吗,姜执还接过上幼儿园的你,你们不熟吗?”
聂星琢对聂承誉的话没什么印象,但深刻知道父亲是在明知故问,她朋友多,可意气相投的二世祖也就那么几个,聂承誉怎么可能不知道姜执在不在里面。
她不满意聂承誉的安排,小脸盛满不开心,“我不和他出去。”
聂承誉正要说话,管家走过来,“姜家的公子到了。”
外头适时响起微弱的熄火声,聂承誉按下话头,不容置喙,“先去吃饭。”
聂星琢偏头拒绝,聂承誉佯怒,“真是被我惯得不成样子了。”
她绷着小脸不接话,聂承誉板起的脸没撑几秒就破功,无奈轻叹,“回来和你解释。”
聂星琢见好就收,站起来朝门外走去,刚到台阶上就见到迎面而来的姜执,姜执望过来的眉眼淡漠,让她想起昨晚淅淅沥沥的小雨过后留下的冷冽。
她不喜欢父亲的安排,这会儿自动把姜执划到聂承誉那一边,刻意压着唇角只冷淡客套了句。
姜执和聂承誉简单聊了会儿,离开时见聂星琢不甚开心地僵站着,上前不轻不重道:“星琢,我们走了。”
这声“星琢”叫得她浑身不自在,不自在一路延续到她坐上车,她心里大抵明白,两个不甚熟悉的人结婚感情和关系自然得一路快进,单叫名字显出亲切,姜执只是在施行联姻的模板。
但她才不准备同这样一个不熟悉的人联姻,即使婚姻被合同制约,她也要找一个相熟的朋友,而不是一切关系都从零开始。
所以聂星琢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景色后退,仪态疏离到叫人挑不出错,沉默地表达自己的抗议。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毫无交流的两人,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姜执本就寡言少语,当姜执的手下不多言几乎算作必修课,但没想到聂星琢上来后车厢里的气氛能更加僵持。
宾利静静开着,姜执忽然出声,“星琢,想去哪里吃?”
聂星琢不想说话,但打小学的礼仪刻在骨子里,她不情愿地转过头去,“你定就好。”
姜执颔首,朝司机道:“去丹枫白露。”
聂星琢睫毛微动,更郁闷了。
丹枫白露是明城有名的法式餐厅,她偶尔也喜欢去吃几次,但这些日子约她的人不少,她应邀几回,对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选择的都是丹枫白露。
她没想到,今晚还得再吃一次。
早知道就不让姜执定了。
聂星琢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悄悄想着,今晚过后,这家店和这个联姻对象都要从她的生活里pass掉。
姜执微微偏头看她,聂星琢本就是明眸皓齿的美人,路灯的光芒折进来,打亮了轻轻抿起的红唇,注意到他的视线还勾出礼貌的笑,好像全然忘了上车时的不满抗议。
他轻哂,开口道:“上次去惠春园,那家的樱桃肉不错。”
聂星琢疑惑,“确实挺好吃的,惠春园的淮扬菜也算是全市一绝。”
姜执点头,对司机道:“改道惠春园。”
司机立刻应声,掉头返程,心中咂舌,姜总一贯说一不二,还鲜少这样定了又改。
聂星琢重新偏头看向窗外,沉吟片刻,一侧的唇翘了翘。
姜执订了包间,聂星琢象征性地点了道蟹粉狮子头便没再开口,姜执也没强求,加点了几道淮扬菜。
两人都知道今天不是为了单纯吃晚餐,姜执退走包厢内候着的侍应生,门轻轻闭合的声音传到耳侧时聂星琢心头跳了下,她手拢着素白茶杯掩饰情绪,眸中松松点点散了灯光。
姜执向后靠,松了松领口,“星琢,我和誉叔商量过,希望我们尽快结婚。”
直入主题,开门见山。
兴许他在车上的寥寥数语已当作是对这段关系的缓冲。
聂星琢想起昨晚姜执手里的合同,父亲也从沙发里拿起一份一模一样的,她知道姜执的言外之意。
他们已经谈好了关于集团的协议,联姻也该提上日程。
聂星琢不应姜执的话,唇翘着换了话题,“姜总的礼物太贵重了,我明天派人送还给你。”
画很合心意,她有点小小的舍不得,但这种时候她需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她不同意这桩联姻。
姜执眸色很淡,聂星琢尽量忽视落在身上的视线带来的凉薄感,对上姜执的目光。
姜执抿了口茶,指尖轻轻摩挲过杯身,“不必。”
他音色低哑,压了压绷直的唇线,似乎不太满意她的疏离,“叫我姜执。”
聂星琢还欲开口,侍应生敲门表示可以上菜了。
两人又陷入新一轮的静默,不过她自认已经说清楚,只剩下回家和聂承誉说明就好。
聂星琢简单吃几口,餐后去了洗手间。
姜执按住眉骨,桌上的手机亮起,是姜老爷子的电话,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爷爷。”
姜老爷子老当益壮,径直问了他最关心的事,“你在和星琢吃饭?”
姜执揉了揉眉心,低低“嗯”了声。
姜老爷子随后确认了聂星琢不在跟前,打开话匣子,“罗大师说了,星琢气运极佳,你们年轻人常说的锦鲤护体,你娶了她,一定可以改命。”
姜执不置可否,还是给面子的应了。
姜老爷子口中的罗大师是痴迷玄学的高人,姜执近一年来颇为不顺,车祸、地震、空难能遇的都遇上了,姜老爷子上了年纪开始迷信,请来罗大师算了一卦,非说姜执身处险境需要娶妻改命,娶的还得是有福运的人。
最后左算右算,就算到了聂星琢身上。
姜执不信这些,但姜老爷子整日耳提面命,且于他来说娶聂星琢回家养着也不是什么大事,聂家又正好有意联姻,姜执便顺了姜老爷子的意,主动求娶聂星琢。
姜老爷子还是不放心,“顺利吗?”
姜执脑海中浮现出聂星琢的样子,白的发光的皮肤,远山眉黛,眼尾微微上翘,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拒绝人时平添几分娇俏,整个人漂亮明丽。
即使他看不上聂星琢金丝雀一般的作风,也不得不承认,聂星琢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姜执淡声道:“顺利。”
他没把聂星琢的不满放心上,连拒绝都不直接出口,而是通过拒收礼物来表达自己的意思,这样隐晦的表达,他选择直接忽略。
小金丝雀不满安排闹脾气罢了,没有拒绝的本事。
第3章 第3次投喂
回聂家的路上宾利愈发寂静,聂星琢端坐着,两人都维持着无话可说的状态。
所幸车开得快,聂家很快映入眼帘,车停时聂星琢一秒未顿,手搭上把手,司机从后视镜看到连忙下车准备为两人开门。
姜执抬手制止司机,司机应下站到稍远的地方。
车厢内只余两人,聂星琢疑惑,姜执声音很淡,“星琢,爷爷给我们在玫瑰湾安置了婚房,我明天接你去看。”
玫瑰湾坐落于寸土寸金的地段,建成时引发过一段时间的哄抢,但玫瑰湾把控严格,选择的都是实打实的权贵之家。
聂承誉受邀后原也想购置一套,只恰好遇上聂氏集团内讧,后事态逐渐严峻,购房事宜便被暂且搁置。
不过重点不在这里,聂星琢难以置信姜执没听懂她在包间的拒绝之意,心头微哽,仍然握着把手,视线一厘厘扫过姜执没什么情绪的脸,拒绝道:“我觉得不需要。”
她担心姜执还领会不到她的意思,再开口很是直接,“我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玫瑰湾无福消受。”
聂承誉给她安排了婚事,她不知道私底下两人达成了什么共识,但聂承誉既然放她出来和姜执吃饭,那肯定能预料到她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