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舟这小子太厉害,差点中了他的激将法。
屋子里陷入前所未有的尴尬。
顾之舟双目含笑,朝顾之威微微点头:“大哥,我跟松似月先去迎迎客人。”
顾之威和气地点头:“去吧,我换件衣裳就来。”
顾之舟和松似月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时候,朱雪凝终于一屁股跌坐下去。
***
从内堂到外厅要经过一段长长的走廊。
顾之舟脚步飞快,双目炯炯却并不聚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松似月不爱穿这种细高跟鞋,今天是为了配礼服不得不穿。
她跟在顾之舟身边亦步亦趋跟着,越来越吃力,但又不敢打扰顾之舟的思绪。
前厅宾客的喧哗声越来越近。
顾之舟的思绪逐渐被拉扯回来,像是才想起身边的松似月。
猛然回头:“你走路怎么没声……”
后半句呵斥硬生生被卡在喉咙里。
松似月今天穿了一件藕荷色旗袍领改良礼服。
腰肢纤细柔软,脊背挺拔端庄,修长白皙的天鹅颈优雅迷人。
乍一看完美无缺,拎出去完全就是豪门淑女的典范。
可就是这个完美无缺的豪门淑女,竟然一只手提着高跟鞋,一只手托着裙摆,赤着脚气喘吁吁小跑了一路。
后面乌泱泱跟着一群佣人和保镖,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丁点声响。
对上顾之舟的目光,松似月明显怔愣了一下。
纤长浓密的睫毛扑闪着,发丝微乱,气息不稳,晶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无措。
顾之舟又好气又好笑,半晌才又开口:“怎么不穿鞋?”
“你脚步太快,我……我跟不上……”
“跟不上不知道喊我?”顾之舟今天的心情实在太糟糕,不由得提高了点音量。
松似月薄薄的肩背瑟缩了一下。
顾之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他实在不明白松似月的性格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胆小寡淡。
小时候是明艳活泼的千金大小姐,长大后是星光熠熠的青年舞蹈家。
怎么娶回家以后就什么都不行了?
怕黑、怕冷、怕苦倒是无所谓,竟然还他娘的怕自己。
松似月梦里叫的那个「哥哥」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早晚要纠出来废了!
顾之舟越想越烦躁,不耐烦扯了扯领带,一脚踹翻身边的保镖:“你们这些狗东西都是死人吗?少奶奶鞋掉了都不晓得吱声,冻死她你们能捞着什么便宜?”
保镖一个踉跄翻倒在地,顾不得整理西装就一咕噜爬了起来。
其他保镖和佣人都吓傻了,一个个噤若寒蝉站在原地。
一时间竟然没人敢上前给松似月穿鞋。
“没用的东西!”顾之舟单手粗暴地捞过松似月,放在自己腿上,弯腰替她穿鞋。
脚踝触手一片冰凉。
顾之舟实在忍不住开口:“你怕我干什么?我又不吃你……”
话一出口他就想起某些时候,自己在松似月身上的样子,可不就是要吃人吗?
松似月显然跟他想到一起去了,没接话,双颊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顾之舟:“……”
半晌,松似月才像是鼓足勇气开口:“怎么样?老爷子是真醒了吗?”
顾之舟眸光暗了暗:“醒了。”
“那你会不会有麻烦?”尽管已经问过一次,松似月还是不放心。
“麻烦?”顾之舟轻嗤一声,“他比我更麻烦!”
尽管知道顾之舟不会骗她,松似月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可如果老爷子真醒了,刚才我们都在……”
顾之舟冷哼一声:“当着儿子媳妇撒尿算什么?自己老婆都可以拱手……”
他说到这里,突然收住话头,语气变得严厉:“没我的允许,以后不准来这里。”
“都要离婚了,我怎么会再来?”松似月忍不住低下了头。
顾之舟心口突然传来一阵烦闷:“也是”
第7章 不下蛋的母鸡
果然如顾之威所说,松似月的生日宴会热烈隆重。
生意往来和沾亲带故的一个没请。
仅顾家本家和分家都有浩浩荡荡上百口人,下饺子一样挤在宴会厅里。
顾家老宅屋舍上千,接待用的宴会厅都有数十间,不可谓不宽敞。
这里是正厅,是主人最先到达的地方。
因此,男女老少所有人都在这里翘首以盼等在顾之舟的到来。
“顾总到!”管家朝乌烟瘴气的人堆里喊了一嗓子。
像是沸腾的油锅抽了柴火,上一刻还乌烟瘴气的屋子瞬间风平浪静,所有人迅速往两侧让出一条通道。
顾之舟携松似月的手往主席台走去。
其他人则自然而排列整齐。
顾之舟和松似月站定。
这些人则恭谨颔首:“恭贺夫人生辰快乐,福禄双全,子嗣绵延!!”
朱雪凝、顾长江、顾长河几位长辈也站在人群正前方,跟众人一同向松似月道贺。
山呼海啸,比电视里皇帝上朝还要震撼。
「子嗣绵延」几个字,听得松似月如芒刺背。
但看着身边沉稳严肃的顾之舟,她一颗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至少从表面看,顾之舟已经完全掌握了顾氏集团。
就算顾长海从植物人状态醒来,怕是也无力撼动他的地位。
顾之舟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宴会正式开始。
古朴典雅的八仙桌满满当当摆了两个厅。
院子中央的藕塘里临时搭了个戏台,戏班子吹吹打打,热闹极了。
男女分开在两个厅入席。
松似月虽然是女主人,但那些鼻孔朝天的太太小姐们,都只是明面上恭敬,实际谁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里每个人都知道顾之舟娶她只是个幌子。
还有很多太太也都听说今天并不是松似月的生日。
所有对她的态度都更加敷衍。
反而捧着一直吃斋念佛的朱雪凝。
离了顾之舟,朱雪凝一改刚才的惊慌,女菩萨一样端得大方得体:“快,大家都入座,小月今天是寿星,寿星最大,来坐妈身边来。”
松似月只好坐过去。
一张医美脸上下打量松似月:“哟,这是二少奶奶吧?听说以前是跳舞的?怪不得身段这么好,我看跟那台子上的花旦有一拼。”
医美脸姓秦,大家都叫她秦夫人。
她之所以敢当着松似月的面挑衅,是因为她是朱雪凝的一个远房表亲。
早年嫁了个富商。
富商家里红旗飘飘,外面彩旗不倒,加上她肚子不争气生了个女儿。
没过两年好日子,母女俩就被富商的小三扫地出门了。
走投无路只能来投靠朱雪凝。
秦夫人拿戏子跟松似月比,显然就是侮辱了。
隔壁欢笑晏晏,松似月不想坏了顾之舟的兴致,于是没接腔。
打狗还要看主人,众人都暗暗窥探朱雪凝的脸色。
朱雪凝没说话,慢条斯理呷了口汤。
秦夫人胆子大了起来:“听说二少奶奶当年一舞倾城,国外的大奖拿了个遍,被誉为什么——最年轻的舞蹈家。今天是个好日子,戏台子也搭好了,您给我们展示一段吧?”
松似月性格好,行事低调。
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给顾之舟添麻烦。
但被人这么明目张胆侮辱自己职业,她还是难以接受。
于是慢条斯理放下筷子,接过佣人递上来的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唇角:“秦夫人也说了,我那些大奖都是在国外拿的,各国的风土人情不同,夫人不一定欣赏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