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渗出鲜血,自他指间溢出。
鹿之绫忍着疼痛,继续道,“不是薄妄抢走你的东西,是你偷了他的人生二十年!”
“你胡说!”
薄棠歇斯底里地吼出来,原本清俊的脸庞上已经看不到这个年纪该有的清爽盛气,只剩下来扭曲到变形的疯狂。
他激动地扑到她身上,染着鲜血的手发抖地去按她的脖子。
时机正好。
鹿之绫猛地从身下抽出被她硬生生挣扎开来的手,趁薄棠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尽全力抓住他的头发往一旁的木头床边狠狠撞过去。
“砰!”
重响刺耳。
“呃……”
薄棠自然没想到她一个瞎子还能有这一出,头磕在床尾的边缘痛得眼前发黑,一阵阵脑鸣……
鹿之绫转身就从床上下来,赤着双脚凭本能往刚刚的门口跑,她一双手腕磨得全是血,沿着玉脂般柔嫩的手淌下来。
她不顾一切地往外跑。
在她无迹黑暗什么都摸不到的世界……
“砰。”
鹿之绫重重地撞在墙上,痛得骨头都快散掉了。
薄棠倒在床尾,捂着肿起的额头缓缓抬起脸,待见到和门只差两掌距离却逃不出去的鹿之绫时不禁笑了,他嘲讽地低声笑起来,似斯文的,似温和的,又似疯颠的。
“看来,姐姐还是有一样为我的。”薄棠一字一字道,“姐姐的眼睛,是为我才看不见的吧。”
“……”
鹿之绫站在墙前,伸手去摸门。
“就算让你出了这道门,你又能逃到哪里去,撞进水里,撞上汽车,还是撞进在满是蛇虫鼠蚁的林子里?”
“……”
鹿之绫有些绝望。
是。
她就算逃出去,她一个瞎子又有多少成算能安全回到薄妄身边。
“姐姐,别再挣扎了。”
薄棠不急不慢地从床上起身,单手捂着头朝她走过去。
他的步子声徐徐,就好像去逮一只完全在他掌心的宠物,他毫不费力。
鹿之绫站在墙前,就这么听着他一步一步靠近自己。
她清楚,有些事是逃不掉了。
那便逃不掉吧。
只要她能活着就好,只要她没有这段记忆就好。
她握紧了手,懦弱惶恐的眼泪淌下来的一瞬间,她不顾一切地朝墙撞过去。
“……”
薄棠顿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白色的墙上留下血痕。
看起来柔弱不堪、一折就碎的女孩就这么在他眼前一点点软下身子,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薄棠低头呆呆地看着她,一时弄不明白她是寻死,还是什么……
他跪下来,伸出颤栗的手去触摸她的鼻息,忽地明白过来。
她是觉得逃不过他的侵犯了。
所以,她宁愿让自己昏死,她连这一段记忆都不想要留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他这么好?那我算什么?那我算什么?”
一个让她后悔过去相识,遗忘现在记忆的人?
那个时候,她明明对他很好,她明明对他很好……
她变了。
她彻底变了。
薄棠低眸看着她额头上肿起的青块和血丝,伸手去摸,嫉妒和痛苦交织,他倏地握住她的脖子,往死里下手——
……
鹿家刚出事的时候,鹿之绫常常做梦,梦到以前家里的点点滴滴。
心理医生说是她受刺激后精神太紧绷,放不开,刺激了大脑皮层,才会连连做梦。
后来,她一年一年看心理医生,被薄妄和封叔保护关心着,她的梦就做的少了。
很奇怪,她在梦境里都真切地知道眼前的是回忆。
她看着鹿家江南古色古香的建筑,看着眼前的荷塘,遥看远处的水榭之上,大哥和二哥正站在上面谈事情……
忽然,两人回头看过来,宠爱地看向她。
“小七,过来,给你吃好吃的。”
她笑着跑过去,却怎么跑都跑不到,大哥二哥离她还是那么远、那么远。
可他们没有察觉,还是笑着看她,晃着手上的零食。
她笑着笑着便哭了,“大哥,二哥,我好想你们啊……”
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庞,替她拭去眼泪。
可明明大哥二哥在那么远的地方,谁在替她擦眼泪?
鹿之绫呆了呆,忽然想到什么,她顿时从梦境中惊慌失措地醒来,眼前一片白茫茫的。
第801章 薄妄猛地看向她
鹿之绫坐在床上,已经是满脸泪痕。
梦境中触摸不到大哥二哥的手,现实中薄棠的禁锢……全都像绳子死死地捆住她,而她,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任由命运带着她颠簸。
她坐了一会儿,才伸手去摸自己身上的衣物。
她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孩,身上除了头上、手上、脚上还在隐隐作痛,别的地方都没什么异样。
薄棠没对她下手。
鹿之绫微微松一口气,她不懂薄棠是怎么想的,但他没动手,就又给她一点等待薄妄救援的时间。
她一定会等到他的。
想了想,鹿之绫准备重新躺下来装睡,避免薄棠再变想法。
她刚要低下身体,蓦地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眼前和平时不一样了,像蒙上一层厚厚的白雾,很多雪花。
之前她的世界明明是空洞的。
“……”
意识到这一点,鹿之绫有些激动地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白雾中真的有异物晃动。
她要恢复视力了。
外面似是有一点动静。
鹿之绫连忙躺下来,盖好被子,恢复成昏睡的状态。
过了一会儿,外面平静下来,鹿之绫忍不住又睁开眼睛,努力去感受眼前的白雾。
迷迷茫茫的白雾堵得厉害,她摇了摇头,再去看,雾气似乎淡了一点。
她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她能看到的不止是异物,还有一点手指的轮廓……
她转头看去,这是一个卧室。
白雾朦胧着整个房间,模模糊糊,细致处她根本看不清晰,但隐约能看到飘动的窗帘前摆着一架深色的三角钢琴,墙壁上挂着油画,而房门打开着,亮光透进来。
看着那道门,鹿之绫从床上坐起来,无声无息地下床,光着一双脚走向门口。
可能是她太久没有看到外界的事物,突如其来的视觉画面和光亮让她头晕目眩,有种说不出来的反胃感,脚软得差点摔下去。
她不能倒下。
薄棠不知道她恢复了一点视力,对她不会防得太厉害,这正是她逃跑的好时候。
鹿之绫小心翼翼地走出门,这房子看起来很干净整洁,一点都不像用来绑肉票的。
她隔着眼前的白雾往外看,将模糊的场景记下来,阳台的落地门打开着,光线很亮……
她似乎已经昏睡了一个晚上。
这是楼上,她得想办法下楼才能逃出去。
忽然,她耳边传来一点细小的动静,是有人在放水。
鹿之绫心底生出紧张,她看向周围,想找把刀什么的,但她眼前模糊,对一些小些的物件根本看不清楚,只能看到晕着光圈的轮廓。
她将视线投向不远处架子上的一个花瓶。
鹿之绫走过去,轻手轻脚地将里边的花取出来放到地上,然后拎着花瓶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糊视线的白雾在她眼前遮着世界本该的面貌。
洗手间的门也开着。
鹿之绫很快就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水池前做着什么,他背对着她,上身白色衬衫,下身深色长裤,衬衫没收进皮带里,而是松散地搭着,一截还因他的动作勾了上去,露出一截腰线,很是懒惫随意……
鹿之绫看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