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心底里永远的痛,为什么要拿这件事情去做筹码,去赌,去博!
可眼看着,就在愤怒和委屈险些无法抑制的当口,爷爷突然拉紧了她的手。
声音虽小,却努力保持着平和与有力。
面上带着笑,“小五,你还是咱们家的小五,别担心,又焉啊,你要好好告诉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徐又焉。
那里面是不解、震惊和藏不住的窃喜。
大家都想知道,爷爷到底想做什么。
可徐又焉却只是嘴角扬了一抹笑,没有明说,只安抚着大家,“爷爷都说了,小五还是小五,不过是换了个姓氏而已,无妨的。”
而他的目光,直接了当的投向了满眼带着愤恨的赵重赞身上。
当真姜还是老的辣,爷爷只怕是早就算计好了,徐荼的身世无法保密的情况下,一定会有人拿来大做文章。
既然有人觉得她名不正言不顺,自然就回到原来的地方好了。
可满桌的人,有身在高位的,有掌一方大权,有怎么能任两个小辈在这里打着谜语似的戏弄大家。
徐存礼第一个拍了桌子,“徐又焉,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徐培恒虽是最小的,但到底比徐又焉长了一辈,徐荼落在他名下的时候就没有同他商量,如今突然说要改姓,也没有过问过他的意见,脸色明显不好,说起话来更是生硬,“我知道自小就不太讨父亲的喜欢,但我户口上进出一人,您也总要告知我一声。”
而赵重赞,自然是憋不住,虽是没什么他说话的余地,可也在这时候开口,“小五已经成年,这更改姓氏的时候该她自己说了算,爸您这样做太专断了吧。”
一时间,几乎是可以用剑拔弩张来形容的气氛。
这一刻,徐荼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刚刚还紧绷的情绪剥丝抽茧一般缓缓放松下来。
她偏头看向徐又焉,他却是一派的云淡风轻。
眉眼处带了好看的笑意,对上徐荼眼眸的时候,还轻挑了一下眉。
果然像他进来之前说的,“今天有好戏可以看,别丢了我的人。”
徐荼低眸轻呼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握了握爷爷的手。
她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多少瓜葛,但她应该相信徐又焉和爷爷。
果然就听到徐又焉笑着开口道:“我想着要给诸位长辈留一点脸面的,若是这样急着知道。想问一下诸位还记得陈灵荷吗?”
第二十八章
几乎是瞬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徐荼还是第一次看到,以徐存礼为首的长辈们,面色里带着恐慌和恨意的模样。
特别是徐安华,本就是沉不住气的性子,在这一刻几乎像是被点燃了似的,炸了起来,“她不是死了吗?!”
“徐安华,”徐存礼瞬时冷面怒喊了一声他姐姐的名字,“爸还在这里。”
只不过,显然徐存礼也被这个名字吓到,看向徐又焉的眼神里,多了一抹想让他闭嘴的威严。
徐又焉却仿佛没有看到父亲的示意,依旧嘴角带着笑意,笑不达眼底,话语里带着威胁的冷意,“大过年的,我想爷爷和大家都不希望提及此事,还是吃饭吧。”
“咳咳咳咳,”徐延国耐不住抚住胸口,剧咳了一阵,一旁的医护人员想要过来,却被他制止了下去,
徐荼原本想把翅胶乳参汤盛上一碗给他,他却摆了摆手,示意了一下申叔。
申叔立刻上前,把他推着回了房间。
只不过临走前拍了拍徐荼的手,唇语给了她两个字,“安心。”
这顿饭,吃的是可以想象的压抑和沉默。
眼看着爷爷的轮椅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徐安华还是沉不住气,径直站了起来,“徐又焉,你是个晚辈,别一天天故弄玄虚的,陈灵荷都死了多少年了,为什么还要提起来?”
“徐安华!”
这一次,几乎是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喊了她的名字。
徐存礼、徐卿、徐培恒。
仿佛这个名字是不能被提及的禁忌似的。
所有人都放了碗筷。
明明是团圆的日子,这偌大的一家子却只有仇怨。
最终还是徐又焉最先起了身,堪堪伏了伏背,手指扣起刚刚因为吃饭解开的袖扣,申叔很自然的递了大衣过来,徐又焉长臂伸入,一边系扣,一边说着,“不好意思各位长辈,我还有点事,先带着小五走了。”
说着,徐荼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徐又焉的一个眼神牵带着,老老实实的跟在他后面,还是徐清源给她递了衣服,她才反应到,自己只穿了一件羊绒黑色连衣长裙。
当下把衣服紧了紧,小碎步的就向着徐又焉跑去,根本无暇顾及身后徐家人的情绪和脸色。
彭宇早已经等在车旁,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徐荼多少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落了座,最先长呼了一口气。
今天这顿饭吃的,几乎要了她半条命的感觉。
后面发生的事情,几乎已经掩盖了赵重赞对她的威胁。
她有太多问题想要问徐又焉,可话卡在喉咙里,最后人反而蔫了起来。
若是她不姓徐,哪里还有去询问这些事情的立场。
徐又焉看着她那副干瘪了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反而越发的浓郁。
很难得看到嚣张的小五这幅模样,不是为了躲他,而单纯的陷入一种茫然无措中不知如何是好,像困境里的猫似的。
特别是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裹在围巾里,因为丧气而鼓起的嘴巴让整个腮肉嘟嘟的,像尚未消散婴儿肥的小朋友。
徐又焉伸手就捏了一把,毫不意外的对上了她防备的眼神。
“你不想从我这里知道点什么?”
他的话语里,有一种刻意诱拐的笑意。
“你会说吗?”
“你试试看。”
徐荼长呼了一口气,愣是把自己转了个身,正对着面向了徐又焉,“这些都是你和爷爷的计划吗?”
“都不是,我不知道爷爷要做什么。”
“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吃惊。”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徐又焉的笑点,让他嘴角的笑意收不住的浓郁了几分,“我只是运气好一点,都猜到了。”
“所以你和爷爷是在做什么斗争吗?”
徐荼从刚刚回国就感受到了他和爷爷之间的那种无法言明的暗潮涌动,甚至后来她怀疑,这样的一个时间节点,她被徐又焉带回国,是他故意的。
他就是刻意要把一个方便爷爷向外传递信息的人送到他的面前。
虽然这几个月里,徐又焉从来都没有问过她,到底给爷爷做了些什么。
徐又焉轻笑,“这是第三个问题了,你最好考虑清楚,你最想问的是什么。”
他太过恣意,手指解开袖扣,人坐在那里,有一种掌控着全世界的松弛。
那副好看的皮囊好像给这份松弛增加了更多筹码,像是整个人多了几分仙骨。
徐荼突然就想起孙载怡跟她说的,旁人形容徐先生,用的多是“沉稳、疏离、高远、不可攀折”几个词。
那时候在灵觉寺她以为是庙宇给予他的渲染,可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意识到。
徐又焉在她的记忆中,一直都是二十岁的徐又焉,可他今年三十二岁,已不再是那个会因为噩梦醒来,误把她当做旁人,啃咬肩膀的男人了。
而是眼前这个掌控一切,甚至可以和爷爷博弈数个来回的男人。
在他面前敛着自己的小心思没有任何意义。
他都可以窥探出来。
徐荼到底问出了口,“陈灵荷是谁?”
徐又焉的笑意瞬时溢满,伸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是在抚摸一只不停亮着爪子却又不敢抓的小猫。
“中午没有吃好,你陪我吃顿饭,我给你讲个故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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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宅回市区要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
徐荼在跟沈浓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过年的安排,听她吐槽大妈的越发嚣张。
沈能能:【自从你给了沈凌希望,呵呵,我们家这个年简直是叠buff般的快乐啊】
大耳朵图图:【希望这份快乐能持久一些】
徐荼本想回一个,现在多快乐日后知道她不姓徐之后就有多痛苦,到底是憋住了。
跟徐又焉学的,哪怕最亲近的人,事情未成,也不要轻易说出口。
想着,偏头又用余光看了他一眼。
之前还在老宅运筹帷幄的徐先生这一刻带着浓浓的倦意,眉头微皱,浅闭着双眸靠在椅背上。
像是睡着了。
徐荼蹑手蹑脚的把自己凑到前面挨近驾驶室的位置,“彭宇,你跟我说说,我哥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你之前不是跟着钱淼吗?怎么最近又回来了,那个呆呆的蒋毅去哪了?”
她的问题实在是多,一长串拉下来,彭宇就回了最后一个。
“蒋毅去给钱小姐开车了。”
“诶?啊!”
“四哥还跟钱淼在一块啊。”
明明最近也没听别人再说起徐家和钱家联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