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紫不再多说什么,跟她坐上车,开往白家。
轻雾回到家里,换下衣服卸了妆容,泡了一个热水澡。
她什么也不想,就跑到儿子的房间,抱着儿子躺在床上,静静地入睡。
她的身体像产生了抵抗情绪,睡得很沉,即使醒来还是不想动,也不想吃饭,就一直陷入昏昏沉沉的睡意中。
月嫂抱走孩子,喂完奶,又放到她身边。
她就这样断断续续地连续睡了三十多个小时,期间没有吃饭,没有喝水。
她觉得,等她睡醒了,莫南泽就会回来。
莫南泽会走到她身边,将她吻醒。
她越睡越觉得身体虚软。
迷迷糊糊间,听到小紫的抽泣声。
“轻姐,你别这样,你醒醒吧,你起来吃点东西,喝点水,五爷还没找到呢,你为什么要绝食?”
“轻姐,你还有个儿子要养,你不要想不开,你要为孩子着想。”
小紫聒噪的声音吵到她了。
轻雾缓缓睁开眼,坐了起来,有气无力地说,“小紫,我不饿,阿泽回来了吗?”
“轻姐,五爷没回来。”小紫哭着低喃,手中端着一碗粥,勺着喂过来,“你吃点东西吧,你已经睡了将近三十个小时了,不吃东西会饿死的。”
轻雾一点也感觉不到饿,更感觉不到渴,莫南泽还没回来,她没有半点醒来的欲望,又躺了下去,闭上眼低喃:“小紫,我没事,想再睡会,阿泽回来的时候,就喊我醒来。”
“轻姐……”小紫吓得嚎啕大哭,她从未见过轻雾这个样子。
轻雾一点点小伤心的事情都会哭,会落泪,会很悲伤。
可如今,五爷出事了。
对她来说,这么悲痛的事情,她竟然不哭不闹,像个没事的人一样,一直呼呼大睡。
可她这种沉睡,更像没了生存的意志力是怠慢生活的一种消极态度。
这样的轻雾,更让小紫感到害怕。
白震得知莫南泽出事之后,一直派人下江寻找,把搜索范围扩大。
白震每次见到孙女不吃不喝,一直在睡,心里甚是难受。
怎么劝说,轻雾也听不见。
醒来就问,“阿泽回来了吗?”
见不到莫南泽,她又躺下去,闭上眼睛睡觉。
到了第三天。
家庭医生来了,给轻雾打上营养液。
医生在打针的时候,轻雾不闻不问,感觉手都不是自己的,对吊针的事漠不关心。
“医生?”
家庭医生点头,礼貌地问:“白小姐,你感觉如何,要不要吃点东西?”
轻雾摇头,柔柔的语气没有半点力气:“我不饿,不想吃东西。医生,你看见我老公了吗?我老公叫莫南泽,他回来了吗?”
医生摇头:“莫先生还没回来。”
轻雾伸手摸了摸旁边的位置,“我儿子呢?”
“保姆带出去喂奶了。”
“我想再睡一会,你若看见我老公回来,记得喊我醒来。”轻雾说完话,换了一个姿势,继续入睡。
旁边站着很多人,轻雾眼里却看不见,且漠不关心。
随后,她又睡着了。
莫凡和何冬雪来看她了。
何冬雪一想到儿子还没找到,儿媳又没了生存的欲望,孙子还这么小,她在边上哭成泪人。
白震紧张问,“医生,我孙女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一直睡,一直睡,不吃不喝也不哭不闹,就是想睡觉,做什么都没有欲望了,连儿子都不管不顾。”
医生走到几人面前,小声说,“给白小姐找个心理医生吧,她这是得了创伤性应激障碍。”
“她丈夫突然出事,给她的打击太大,一下子接受不了,她深信她丈夫还会回来的,可又被现实的残忍冲击着。接受不了现实,把自己给搞崩溃了。”
莫凡紧张道:“那我儿子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她会怎样?”
医生:“医学没有固定答案,这个很难说,但最糟糕的情况,是她的身体机能逐渐下降,把自己睡成植物人。”
白震吓得脸色泛白,眼眶通红,枯老的双手在颤抖,“不行的,医生绝对不行啊,赶紧想办法救救我孙女。”
何冬雪哽咽着哀求,“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媳,她还这么年轻,儿子才刚出生不久,连爸爸妈妈都不会喊,绝对不能让这样的悲剧发生。”
医生安抚道,“你们别太担心,现阶段是让心理医生过来想办法,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就在这时,娄青急匆匆走进来,脸色惨白,额头泛着豆大的汗珠,喘着气,声音微哽,“白……白老爷子,找……找到一具浮上来的尸体,被泡得面目全非,法医让你们去认尸。”
何冬雪脸色瞬间泛白,双脚一软,直接晕了过去,莫凡手疾眼快,在悲伤痛苦中强作镇定,一把扶住身边的妻子。
娄青见状,也过去帮忙。
白震的身体微微发抖,走到床沿边上,蹲下身,握住轻雾冰凉的小手,轻轻揉搓着,“小丸,你醒醒,找到阿泽了。”
轻雾听到阿泽两字,疲软的眼帘掀起来,平静地望着白震。
他脸色凝重,眼底泛泪。
“爷爷,你怎么哭了?”轻雾心疼地问,嗓音变得沙哑。
白震被她这么一关心,更加难过,抹掉老泪,“小丸啊,打捞队在江边捞了一具尸体,现在放在法医部鉴定,莫家的人需要过去采个DNA认尸,你也一起去吧,去看看是不是阿泽。”
轻雾挤着微笑,眼角溢泪:“爷爷,肯定不是阿泽,他说过会回来的,他没死。”
白震轻轻揉搓她的手,温柔地哄着,“对,他没死,他还有妻子儿子在家里等着他,他不会死的,你起来一趟,跟爷爷去法医部门看看吧,排除一下不是他,也好安心些。”
轻雾感觉气短乏力,闭上眼低喃,“爷爷,我不去了,我想睡觉,阿泽回来的时候,让他进房间找我,我好多天没见到他了,我好想他……好想好想他。”
轻雾越说越无力,声音愈发低沉轻盈,随即又陷入沉睡中,把自己封闭在那漆黑又缥缈的梦境中。
在梦境里,她坐在白茫茫的一片湖泊,静静等待。
像空等了几千年的精灵,身心都好空虚,好无助。
白震握住轻雾的手,趴在床边,老泪横流。
对于年迈的白震来说。
家庭的变故,一件接一件,遭遇不测的亲人,一个接一个。
儿子儿媳和孙子还不知被囚禁在何处,生死未卜。相濡以沫的老伴,死得悲惨。现在孙女婿出事了,唯一在身边的孙女也跟着出事。
他再硬的骨头,再强悍的心,也遭不住这一桩桩一件件悲伤。
最后也悲伤过度,晕厥在孙女的床边。
白家,乱成一团。
随后,几人全被送进医院。
莫凡独自一人去了法医部做DNA认尸。
结果要两天之后才出来。
这两天,对所有担心莫南泽安危的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轻雾被送进医院后。
在非常专业的精神科看病。
在白震的重金之下,几所最大的医院,汇聚了所有名医,集体会诊,得出了最终的治疗方案。
她之所以在沉睡中等待,是因为她觉得睡着就能逃避痛苦。
如果醒来,她不但痛苦,还帮不上忙。
第三天。
DNA结果出来了。
找到了尸体并不是莫南泽。
而娄青被医生委派了一个任务,排练了很久,在小紫的陪同之下来到轻雾的病房。
小紫负责喊醒轻雾。
“轻姐,你醒醒,轻姐。”小紫故作激动地喊。
轻雾没有任何反应。
小紫继续:“轻姐,五爷有消息了,是五爷的消息,你赶紧起来。”
轻雾缓缓睁开眼,疲惫地眨了眨,看到面前的娄青,又闭上了,嘴里嘀咕:“是娄青,不是阿泽。”
娄青深呼吸,紧张道:“夫人,五爷给我发信息了,他遇到危险,让我们去救他。”
轻雾再一次掀开眼皮,她伸手握住小紫,虚软的身子欲要爬起来,“小紫,扶我起来。”
小紫激动不已。
她连忙把轻雾扶起来。
轻雾向娄青伸手,“阿泽的信息呢?”
娄青急忙掏出手机,打开程序员设置好的信息,递给轻雾。
轻雾看着莫南泽的号码,再看看他发来的信息,泪光闪烁,手指微微颤抖。
“娄青,我没死,我被关在一个陌生地方,你想办法救我。不要告诉小丸我出事了,就骗她说我只是出差,让她别担心。”
娄青深呼吸,调整情绪说道:“夫人,五爷没死,他只是被关起来而已,他都这样了,还这么关心你你就别让他担心了。”
轻雾再也忍不住思念,抱着手机大哭起来,她哭得身体颤抖,扑进小紫怀里抽泣。
像是发泄,终于把憋了这么久的痛苦一口气全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