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谢卿淮深吸一口气,让步:“就讲一个。”
十三岁的少年,再成熟也带着点叛逆的少年气。
给一小丫头天天讲故事算怎么回事?
他面无表情地翻开《百年孤独》,看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改变主意:“就讲半页。”
六岁的宋酥酥,正是看幼稚动画的年龄,不可置信地听了会儿,弱弱提出意见:“哥哥,要听伊索寓言。”
“麻烦。”
话虽这么说,谢卿淮还是在书架上翻翻找找,找到本寓言故事,在床边坐下,“你把眼睛闭上。”
大概是有人在旁边陪着,有安全感。
半个故事没讲完,小奶团子就睡着了。
谢卿淮起身想走,感受到细微的拉力。
——他的衣角还被人紧紧攥着。
他一顿,想掰开她的手指,垂眸一看,轻皱了下眉。
怎么感觉瘦了这么多?
那么点婴儿肥都快瘦没了。
小小一团。
可爱是可爱,哪像个六岁小朋友。
难不成睡觉不好好睡,吃饭也不好好吃?
果真是熊孩子。
原本以为一觉睡醒,噩梦就会远离自己。
第二日的餐桌上,宋酥酥接到噩耗。
“今年的比赛都结束了,不出意外的话,除了上学时间,我都会在家。”
少年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潋滟桃花眼染着点威胁,扫她一眼,“要是不好好睡觉吃饭,你就死定了。”
“......”
宋酥酥短短六年人生,从没被威胁过这么多次。
她求助地看向保姆阿姨,保姆阿姨假装没看见,转身就走。
她又看向管家,管家似是读不懂,笑眯眯又恭敬道:“有少爷在家陪着小姐,小姐一定很开心吧?”
宋酥酥:“......”
她腮帮子鼓鼓,筷子都快在饭里戳出火星,撅着嘴巴,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然而跟前少年只是不咸不淡地扫她一眼,压根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只在她伸手去拿零食时,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吓得她默默将手缩回去。
好凶。
超级凶。
这是酥酥小朋友对谢卿淮的第二印象。
她轻轻哼一声,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才恰恰起身,身后少年嗓音清冽:“我数到三,坐回来,一。”
“二——”
三字还未出口。
宋酥酥就不情不愿地,一屁股坐回餐桌旁。
她攥着衣角,弱弱反抗:“哥哥,我吃饱了!”
谢卿淮粗略扫一眼。
就吃了两只虾,两口米饭。
别的碰也没碰。
他难得耐心询问:“不合胃口?”
“我,我吃饱了。”
一看就是撒谎。
他想起房间角落那堆零食和垃圾桶里的纸壳,略微了然,将她的碗挪过来,拍拍身侧位置:“过来。”
小奶团子满脸警惕,动也不动。
谢卿淮十三岁的年纪,就对“又当爹又当妈”这词有了具象化的理解。
他再次让步,坐到她身侧去,拿着勺子盛了饭菜:“张嘴。”
小奶团子偏还在耍性子,耷拉着脑袋挑剔:“......不要,不吃菜,不吃肉,嗯......也不吃饭。”
耐心告罄。
谢卿淮已然熟练掌握威胁这个技能:“我现在手里拿的是勺子,如果你想,它也可以变成巴掌。”
“......”
威胁有用。
宋酥酥乖乖张嘴。
大米饭一口接一口,一副乖极了的模样。
吃了大半碗饭,见她真的吃饱了,谢卿淮放下碗,让厨师拿了纸笔过来,对小奶团子道:“你喜欢吃什么,跟叔叔说,以后让叔叔做。”
小奶团子抱着牛奶喝,怯怯摇头:“我都可以。”
少年没什么耐心:“说。”
“......喜欢肯德基、麦当劳、必胜......”
“好了,闭嘴。”
谢卿淮微笑着捂住她的嘴,朝厨师微微点头,“还是按照原来的菜谱吧,不用管她。”
宋酥酥:“......”
第三印象。
这个哥哥老喜欢捂她嘴,不让她把话说完。
真奇怪。
但她又莫名有点小开心。
有人陪着她。
可以哄她睡觉,陪她吃饭。
真好。
第198章 幼崽番外篇4
太阳东升西落,日子慢悠悠地过。
小奶团子在谢家的第二年,成功迈入小学。
送她开学第一天的任务原本是交给保姆的。
哪知她扭扭捏捏,愣是不肯出门。
直到谢卿淮从楼上下来,她才找准机会,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喂了几个月的饭,讲了几个月的故事,怎么说也培养出点感情来。
少年人单肩挎包,身姿挺拔,慵懒眉眼中泛着浅淡细碎的笑:“别扭鬼,连声哥哥都不知道叫,还想让我送你去上学?门都没有。”
一年时间里,她被喂胖不少。
原本瘦得能捏到骨头的胳膊也多了些肉。
看着气色好许多,个子也拔高了点。
小奶团子撅着嘴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眨巴着圆眼睛喊人:“哥哥。”
他忍不住笑了下,从保姆手中接过书包:“成,哥哥勉为其难,送你一回。”
大多小孩都是爷爷奶奶或者爸爸妈妈送来上学的,哥哥姐姐占少数,即便真有,也不是谢卿淮这个年纪的少年郎。
班主任将一大一小两人来来回回打量,好半晌才弯着腰,摸摸宋酥酥脑袋,笑道:“你哥哥真帅。”
酥酥小朋友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但还是内敛害羞地轻轻嗯一声,没往外表露。
谢卿淮瞥见一眼,等领了书回去,坐在车上,才懒洋洋地捏她的脸:“你不是在我跟前挺横的吗?怎么在别人跟前就这么乖?”
上一年级的宋酥酥认认真真坐在车里,回头看他,攥住他的手,声调也甜:“哥哥好,酥酥喜欢哥哥。”
然而谢卿淮顿了下,似是不习惯这种过分亲近,下意识将手抽走。
转头瞧见小姑娘一瞬间失落,迟疑了下,捏捏她的手腕,笑:“行,没白疼你。”
只是宋酥酥小朋友对于兄妹之间的界定,显然跟他不一样。
他在谢家长大,亲情寡淡。
几乎从他有记忆开始,就从没跟谁有过亲密关系。
即便是和陈温瑶与谢崇,也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见了面,除了沟通与工作以外,不会有其他任何话题。
无意义的社交,对于谢家所有人来说,等于浪费生命。
然而那日过后,不论多晚,谢卿淮每每结束一天的活动回来上楼,总能听到“咔擦”开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