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奶奶严肃了点,“别耍嘴皮子了,我说的你听到没?这事儿你得帮小烟解决了。”
“知道了,”江时羿侧过脸深深看了顾烟一眼,“我会帮我媳妇儿好好解决的。”
“媳妇儿”三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
顾烟不是没听出来,就是因为对他言语之间的讥讽洞悉得太过清楚,她就连在江奶奶面前伪装夫妻恩爱的心情都没了。
江父江母很早就离婚了,各自在海外开拓事业,所以偌大的宅子也就这三人吃饭,实在冷清。
顾烟没食欲,食物都变得难以下咽,江奶奶见小姑娘脸色确实苍白,便让她先上楼休息。
饭后,江奶奶起身从厨房里拿出来个精致的慕斯蛋糕,往江时羿面前放,“我特意让厨子给小烟做的……正好,你拿上去,哄哄小烟。”
江奶奶确实关心顾烟,江时羿也只能接下这任务。
不过他怎么可能会去哄顾烟。
进入房间关上门,他将蛋糕往桌上一放,躺在床上休息的顾烟闻声就抬眼看过来。
江时羿扯开了领带扔沙发上,方才在楼下的平和微笑是一点都不见了,他浑身透出一股子戾气,眸色也阴冷,“我花一百万买你,是为了让奶奶高兴,你懂不懂什么叫敬业?”
顾烟从床上坐起身,男人已经走到床跟前,他的手捏住了她下巴,迫使她抬起脸,而他居高临下睨着她,“对着奶奶,你得笑,你摆臭脸给谁看,特意来给奶奶添堵?”
顾烟浑身僵硬,心脏仿佛被冻结,血液都像凝固了一样,她灰白的唇动了动,艰难吐出几个字来:“我没有。”
江时羿冷笑了声,放开顾烟,“别拿你家那堆破事儿来烦奶奶,你不就是想让我给顾威还债?在我面前假清高说不要钱,绕着弯子到奶奶跟前卖惨,你还不如直接来和我谈价。”
顾烟喉头像是梗了一团棉花,她说不出话,只觉得难受,眼眶酸胀,却不敢在这个时候落泪,现在她不愿意在这个男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
“离婚协议里,我给你一套房,五百万,加上那晚上的事,再加一百万,”江时羿后退几步,靠住桌子,垂着眼盯着她问:“说吧,你还想要多少?多少钱才够你给顾威收拾烂摊子?”
他的语气充满鄙夷,明明白白地嘲讽她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她被气得全身僵硬,就连手指都动弹不了,声线微微发颤:“我哥的事,是我妈告诉奶奶的,不是我说的。”
“有什么不一样么,结果不还是让奶奶给我施压?”江时羿语气散漫,“我以为你不想被你那个废物哥哥拖累,现在看来你们一家人真是一条心,打算拿你卖多少总得有个数,六百万不够,那你觉得你值多少,一千万?”
他一边说,一边从桌上拿起烟,取了一支却没点,满腔的烦躁无处排解,顾家人利用江奶奶对他施压这事儿,算是触了他的逆鳞,他厌恶被人以这种方式控制。
他猛地攥拳,烟在掌心里被攥碎,而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顾烟。
她看起来苍白而憔悴,眼圈泛红,整个人好像个易碎的瓷器,唇角却忽然绽开个笑。
“我要一亿。”
第9章 一亿?顾烟,你挺看得起你自己
说出这话来,她看到江时羿眼底一瞬的惊愕,反而冷静下来。
江时羿不是拿不出一亿,但他不是会受人拿捏的人,他不可能给她这笔钱。
她说:“一亿,我在离婚协议上签字,配合你离婚,不然免谈。”
江时羿怔了几秒,最后气得笑出声,“一亿?顾烟,你挺看得起你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难听的话听得太多,顾烟觉得自己麻木的心此刻居然也不是很痛,她语气淡淡道:“我没逼你,你可以选择不离婚。”
“不离婚,一直给我那个所谓的大舅子收拾烂摊子?”江时羿咬牙,顾家人,包括顾烟在内,算盘倒是都打得好。
“我哥的事,你要是不想管,可以不管,我自己想办法。”她本来也没想着和他求助,要不是陈秀梅告诉江奶奶,事情不会发展成这样。
江时羿只觉得她虚伪,事情闹到奶奶面前,为了让老人安心,他也必须出手。
两人沉默对峙又是数秒过去,他忽然冷笑:“好,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我会做我分内事,”他转身,将那个慕斯蛋糕端起,往她面前递过去,“你也别忘了做个好孙媳妇,奶奶给的东西,你就得吃,奶奶的要求,你就得满足。”
顾烟其实身体很不舒服,但这个时候两人较劲,她不愿认输,将蛋糕接过去,就开始忍着反胃吃。
江时羿冷厉的视线盯着她,她就一直没有停,到最后,她机械似的将蛋糕应塞进嘴里,奶油带来的甜腻感让她一阵阵地恶心。
吞下最后一口,她赶紧起身将盘子放桌上,然后就往洗手间跑。
痛苦的呕吐声从洗手间传过来,江时羿靠着桌子,缓缓垂下眼。
他以为他会很痛快,但其实也没有,反倒是心里越来越堵。
这个晚上,由于顾烟实在太难受,江奶奶挽留两人留宿老宅。
老人住在这里,时常觉得孤独,顾烟并没推辞。
不过问题是,在老宅,如今她和江时羿是一间房,以前留宿时,江时羿都会睡在沙发上,而这一回……
已经十点了,她站在卧室的窗口,拉开窗帘一角往外面看,江时羿在楼下花园旁边抽烟,很明显,他不想上来。
现在他一定厌恶极了她。
花园里的灯光昏暗,她看到他拿出手机似乎是在接电话,那头也许是许鸢,她忽然想笑,有她在,这两个人只能偷偷摸摸。
但她笑着笑着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内心只觉得凄凉,她赶紧拉上帘子,转身去了床上。
江时羿确实在接电话,不过电话并非来自许鸢,而是何亮打来的。
何亮查到,给他下药的女人,是会所的一个小姐。
“确定吗?”江时羿问。
“嗯,已经联系到会所了,”何亮回答:“但是这女人昨天早上就说不干了,我找到她租的房子,发现人已经搬走,看样子是要跑路,有可能是做仙人跳的惯犯。”
江时羿拧眉,“继续找,我要见到人。”
何亮应下来。
挂断电话,江时羿又抽了支烟,依然没上楼,他去停车坪上车,考虑要不要在车里过一夜时,就瞥见副驾驶座上他随手扔的纸袋。
里面是下午他给顾烟买的那管药膏,晚上根本没来得及给她,两个人就闹成了这样。
他坐了好一阵,脑中还是顾烟从洗手间呕吐完出来时那张苍白的脸,他拿起纸袋下车上楼。
也不是关心她,毕竟那伤是他弄的,他想,就跟她的右耳一样,他不管也说不过去。
上楼进入黑漆漆的卧室,他放轻了脚步过去,将药膏放在床头柜上,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影安安静静。
他走到房间一侧的沙发,最终和衣睡下。
顾烟在黑暗里睁开眼,很久又闭上。
这一晚,她睡得并不踏实,凌晨就听到江时羿起床出去。
她慢慢地下床,在窗口拉开窗帘,就看到他的车子从院子驶出去,这大少爷确实是被她气到了,不然就算是为奶奶做戏他也会等着和她一起走的。
她不打算再睡,转身要去洗手间洗漱时,经过床头柜步子顿了下。
她看到昨夜江时羿在这里放下的东西,拿起细细看。
是一盒外伤药膏。
“这算什么啊……”她拿着药膏,半晌苦笑出声。
顾烟本也想在老人起床之前离开,然而江奶奶起得也早,她下楼就撞上了。
保姆正和江奶奶解释说:“少爷刚刚和我说要去处理太太家里那些事,就先走了,让我跟您说一声。”
江奶奶闻言,点了点头。
顾烟想,江时羿还是很会为奶奶考虑的,他这个说辞,让奶奶也挑不出他毛病。
这个男人不是不会细心和耐心,只看对象是谁。
既然躲不过,顾烟索性就留下陪着老人吃饭,之后还在花园里一起晒了会儿太阳。
老人老了,喜欢回顾过去,和顾烟聊起江父江母离婚那段过往。
那时候江时羿上初中,十几岁的男孩本就在叛逆期,遇上这样的事,用尽浑身解数发泄自己的不满,放了学也不回家。
当时顾烟跟着陈秀梅住在老宅,每天有个任务就是跟踪这个大少爷,有时候他发现了会骂她,但她也不走。
少年江时羿其实很像一只脆弱的纸老虎,他叫她走,看起来很凶,但她其实知道,他心里很难过。
她不想他在难过的时候一个人呆着。
她想不起,自己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上江时羿,可现在,她心底开始动摇,为他蹉跎这么久,真的值得吗?
第10章 顾烟这几天有没有和你联系?
答应江奶奶的事,江时羿不会含糊,他离开老宅就联系了顾威,并去了一趟医院。
顾烟和他说得含糊,他只能问顾威具体情况。
陈秀梅在旁边听着听着就皱起眉头,“小烟没和你说吗?我让她跟你说说的……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关心她哥哥。”
江时羿闻言,神色有些冷,“顾威这个当哥哥的没有照顾过她,她还要一直为顾威收拾烂摊子,同样都是你的孩子,你会不会太偏心了点?”
陈秀梅和顾威均愣住了。
在他们印象里,江时羿从前对顾烟虽然还算不错,但两人毕竟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没想到他居然还挺护着顾烟的。
陈秀梅和顾威一时有些尴尬。
江时羿从椅子上起身,“行了,情况我知道了,我会联系警局那边,看这事儿怎么解决。”
离开医院的路上,他脑中不断回想昨晚争执时顾烟倔强的模样,发觉今天自己确实反常的话多,她都不在乎被顾威吸血,也习惯了陈秀梅的偏心,他又何必皇帝不急太监急?
顾威的事情,要解决其实也并不难,警局那边买江时羿面子,将两个打手先抓了去,供顾家起诉追责,而源头是顾威欠的那几十万,放贷的人利滚利地涨到了近百万,江时羿自然不会任人宰割,派人谈判过后,他只替顾威还了本金,并要求对方签下债务已偿清的证明。
这件在陈秀梅看起来像是天要塌下来一样的事,就在一周之内被江时羿解决了,只剩下后续打官司的事儿。
陈秀梅说:“还是江少爷厉害。”
陈秀梅至今保持着在江家做保姆时的习惯,管江时羿叫少爷,顾烟提过几回她也改不过来。
顾烟去医院看顾威,听到这句,很不屑地想:那是钱厉害。
陈秀梅又问她:“你和江少爷最近是不是关系不错啊?”
顾烟勉强笑笑,“还是那样。”
她和江时羿最近的关系,其实已经跌到前所未有的冰点,他甚至不回家,她也不知道他是在公司还是和许鸢在一起。
她怀疑,他是想用这种冷暴力逼她离婚。
至于床头他放下的那管药膏,要不是还有实物在,她会以为自己在做梦,她实在没勇气去问他为什么还要给她买药。
没有江时羿,顾烟也不会一蹶不振,她决心要还他为顾威还的那些钱,只是手头的钱显然不够,在不用做家庭主妇的这一周里,她找到了一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