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着石膏的双腿没有恢复好,被他提起又猛然松手,腿部受到牵扯,痛得惨叫一声,冷汗直流。
“听你说什么,更多谎言吗?”他看着她的目光里,全是冷嘲,“我看在你配合警方办案的份上照顾你,你却用你这条贱命一再威胁我,一切到此为止了,许鸢,以后你想死就去死,我不会再管你。”
许鸢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忍着痛试图和他理论,“我之所以变成这样,难道不是你们害的吗?你怎么可以不管我!”
许鸢在推卸罪责,江时羿觉得好笑,她仿佛很无辜,他就连和她讲道理的耐心都没有,“你去告我啊,看看有没有人会理会你。”
许鸢圆睁着双眼,不可置信。
而他转身,已经准备走。
眼看他快要走出病房,她叫了出来:“你要是不管我,我……我还会去告顾烟的!是她推我!我要让她坐牢!”
江时羿回头,深深瞥她一眼,“别忘了,你已经签了和解同意书,具有法律效力,你没法上诉。”
许鸢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涌,她被气得浑身发抖,“那是你……你哄我签的,你明明说过会照顾我,你……你说话怎么能不算数呢?”
江时羿垂着眼,似乎是思考了两秒,然后缓缓开口:“你真是蠢,什么都信?”
许鸢眼泪咬着嘴唇,“你骗我的吗?”
江时羿只是对她笑了笑,然后转身拉开病房门,大步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曾经他给许鸢的承诺,并非欺骗,但现在他想,就让她当做那是欺骗吧。
许鸢没有想到,江时羿比她想象的还要狠。
从病房离开的当晚,他解聘了他安排给她的看护阿姨。
第二天,许母来到病房,发现旁边就连个照看她的人也没有,立刻就心疼地问江时羿的去向。
许鸢不愿说,只是流泪。
江时羿没有来过病房,但是何亮被派过来了,何亮给许鸢带来一个坏消息:“许小姐,你之前一直住在西郊江总的那栋Loft里,现在房子江总打算卖掉,你得在今天之内搬家。”
不光许鸢,旁边的许父许母都听得愣住。
许鸢面色惨白,问何亮:“今天?我就连房子都没有租,这么快,让我搬到哪里去啊?”
“这得你自己克服了,”何亮一副公式化的口吻:“下午六点之前,如果你的东西还没有搬走,我会带人过去,将你的东西直接扔出去。”
许母气得冲了过来,“这到底什么情况,怎么能突然赶人呢?!就算要让搬家也应该早点说吧!”
何亮后退一步,“抱歉,我只是执行江总交代的任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许父看向许鸢,“你和小江是闹别扭了吗?这也太过分了吧!”
许鸢觉得难堪,简直难堪到无处遁形。
江时羿明明知道她父母在,他根本没有打算给她留一点点情面。
何亮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江总有话让我带给你,许小姐,如果你再去骚扰江太太,江总说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许父许母均是一脸错愕地怔在原地。
何亮离开后,许母扭头看向许鸢,“小江……结婚了?你不是说他是你的男朋友,你们两个未来有可能结婚吗?!”
许鸢什么话也说不出,崩溃地捂着脸哭出了声。
许鸢的事,江时羿全都交给了何亮,他现在甚至不太想听到许鸢的名字,会产生一种生理性的厌恶,觉得恶心。
他也恶心自己过去居然会对这样一个女人心存怜悯。
这两天,他没有回家,因为不太想回去面对顾烟那张冷冰冰的脸。
但是他会想她,这一晚他加班到深夜,开着车鬼使神差地回到了榕城,却没上楼。
他在楼下长久地望着家的方向,窗口的灯光映在他眼中,他回想起过去那一年,就算只是形式婚姻,她每个晚上也都很乖巧地准备饭菜等他回家。
那样的温暖好像已经距离他很遥远了,他终于还是开始后悔,如果这一年里,他对她好一点,她现在会不会多看他一眼?
第119章 她听见男人嘶哑低沉的声音:别推开我……
打击人贩集团的案子由检察院起诉后,正式进入庭审阶段。
路妍最终也没能说服许鸢站到证人席上,事实上,许鸢现在已经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思去配合庭审?
她被江时羿从那栋房子里赶了出来,紧接着,江时羿安排的VIP病房不允许她再住下去……
她现在毁了容,双腿就算好了也会有后遗症,以后不管是去工作还是嫁人都很难,手里只有车祸私了留给她的赔偿金。
赔偿金其实不多,不可能支撑她此生衣食无忧,更别说她还想要去掉脸上的疤痕,这都需要钱。
她不知道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哪怕父母打算留在江城照顾她也不能安慰到她。
九月初,人贩集团的案子彻底落幕,所有人贩子都被判了轻重不等的刑罚,绑架顾烟的那两个男人,数罪并罚,一个是死刑,一个是无期。
江时羿看到新闻,从微信里将链接发给顾烟。
他只是想让她知道这件事,他其实也清楚,她不会回复,但他却长久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对话框,直到它暗下去。
他又按了按,输入:案子已经结束,我以后不会再管许鸢的死活了。
然后又加了个:真的。
再然后,他盯着这句话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掉。
他能想象得到,顾烟看到他的信息时,会是怎样一张冷漠的,麻木的脸。
这让他没有勇气发出去。
打击人贩集团的案子引起了强烈的舆论反响,路妍问江时羿,要不要挂上他的名字,毕竟他在中间出了很多力,警方受了他的帮助,不介意帮他顺带间接打个江氏的广告。
他拒绝了,在他心里,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私人恩怨,他要那两个对顾烟动手的男人付出代价。
江城源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恰好在电梯里见到他时,笑得不无嘲讽,“真是不干正事,打击什么罪犯,那是警察做的事,你要做的事是把江氏做好和赚钱,既然有机会还不做广告,想做不留名的英雄?”
江时羿不客气地道:“我看你这么大年龄还那么努力,公司有你就能做好,我啃老就行。”
江城源被气得脸都黑了。
电梯里还跟着两个人的秘书,秘书们大气都不敢喘。
父子俩的关系,肉眼可见地变得越来越糟糕,不过在江奶奶面前,他们都擅长表演。
这天江时羿下班之后去了一趟医院,不巧就又在病房遇到了江城源。
父子俩假惺惺地表演父慈子孝,并和江奶奶闲话家常。
江奶奶想起个事儿,和江时羿说:“小烟的生日快到了,到时候一起吃顿饭吧?算是给小烟过生日。”
江时羿一怔。
他其实是个很粗枝大叶的人,别说顾烟的生日,他就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住,全靠别人提醒。
他不好和奶奶说顾烟现在和他还在冷战,只能笑说:“好。”
“你记得要给她买礼物啊,”江奶奶提醒,“小烟这孩子命苦,本来就没有爸爸,她妈妈还一心扑在顾威身上……你要多关心她。”
江时羿垂着眼,点了点头,“我会的。”
他倒是想关心,可是顾烟会领情么?
这天,医生再次将父子俩叫到了病房,问他们商量的结果。
父子俩一时都没说话。
医生叹气,“我知道这个决定很难做,但你们如果拖着迟迟不做选择,我们就是保守治疗,老人肯定还会疼的……”
医生话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进来的是一直照顾奶奶的保姆,保姆神色慌乱地道:“不好了,老夫人吐血了!”
江时羿脑子一空,转身立刻直奔病房。
江奶奶确实吐血了,一边咳嗽一边吐血,并且不是吐一点,她衣服的前襟,乃至被单都被染红了大片。
江时羿无法思考,他的心被恐惧攫紧。
医生和护士围在病床边,碍事的椅子被拉到了一边,他半跪在病床边,拉着奶奶的手。
保姆擦着眼泪,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江城源。
江城源的面色也很着急,手紧攥着。
保姆哭着说:“先生,我能不能给小烟打个电话啊?老夫人今天下午还念叨着想见她,我怕,我怕要是有个万一……”
保姆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白了。
江城源沉默几秒,点头说:“你叫她过来吧。”
江奶奶喘不过来气,断断续续地咳血长达半个小时,顾烟赶到病房时,虽然已经脱离危险,但奶奶陷入昏迷,身上被连接心电监护仪器。
保姆和护工正在收拾那些沾染着血的被单,她站在门口就愣住了。
大片大片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她咬着唇,慢慢走过去。
江城源出去和医生谈话了,江时羿还半跪在病床边,攥着奶奶的手。
她在病床边静静地看着,余光里瞥见,江时羿红了眼,他缓缓低头,额头抵在奶奶的手背上。
她鼻尖一酸,努力忍住泪水。
这一晚,江时羿本来是打算和奶奶一起吃饭,但是直到深夜,奶奶都没有醒过来。
江城源和医生谈过,回来之后面色沉沉,一直没有说话。
其实不用医生开口,就连顾烟都看得出,奶奶的病情又恶化了。
病房里的气氛压抑而沉闷,到了十点多,江时羿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由于江时羿和江城源都要工作,这些天给奶奶陪夜的任务主要还是保姆和看护在做,但是今晚,江时羿坚持要留下来。
江城源没有阻拦,而是叫保姆和看护回家,他走之前,将顾烟叫到了楼道,问她:“你今晚能不能留下来,和时羿一起照顾我妈?”
顾烟愣了愣。
“我妈一直关心着你,如果她醒了,能看到你,应该会高兴些,”他叹口气,“另外,要是有什么事你给我及时打个电话,时羿是不会通知我的。”
顾烟其实也觉察到了,在奶奶昏迷的时候,这父子俩之间的气氛很糟糕,江城源现在要走,大概也有这个原因。
见她不语,江城源说:“不会让你白白守夜,你可以开个价。”
顾烟有些错愕地抬头,“我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