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磬书顿时一惊,舍下阜远舟朝苏日暮横刀砍去,对自己的伤口一派不管不顾的模样!
苏日暮听到动静,“啧啧”两声,飘然后退。
阜远舟已经及时赶上,隔开了他带着必杀之意的一记刀招。
“吓死小生了~~~”苏日暮装模作样地想要拍拍自己的胸口,无奈手里抱着书,他只好作罢。
阜远舟闻言,直想抽他一嘴巴子,“走开点,碍事!”
苏日暮瞪眼:“……”
他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就看到了阜远舟不停崩裂的伤口,顿时怒了!
不过他怒的方向是……
“阜子诤你这个笨蛋,连个整天在地下捣鼓这个捣鼓那个不做正经事日头都没见过的软脚虾都搞不定,还要你有什么用!!!”
阜远舟:“……”
钟磬书:“……!”
不远处游走在众多守卫之间防的他们不能前进一步滴水不漏的甄侦忍无可忍:“有本事你自己来!”
光动嘴皮子有毛线用啊!!!
“……”苏日暮牙齿一磨,忽然一个纵身跃进阜远舟和钟磬书之间,几个连环踢直接将两人分开。
真以为他不敢么!?
“你搞什么?”阜远舟蹙了一下眉。
“搞定他!”苏日暮恨恨道,把手里笨重的一大堆东西直接抛给阜远舟。
钟磬书下意识想要追过去。
但是苏日暮已经一个闪身挡在了他的面前,嘴角勾起一个奇特的弧度,算不上是笑,反倒是让人看了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
钟磬书猛地皱紧了眉头,本能地握紧了手里的柳叶刀,但是这个动作牵动了他右胸的伤口,让他脸色又白了三分。
第二百九十二章 永远一起
苏日暮可没敢小瞧眼前这个受伤的男子,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姿态也收敛了起来,他扯动了一下背着的画轴的绳子,一样重物从画卷里掉了出来,被他反手接住。
——那是一柄剑,一柄血红色的长剑。
阜远舟皱眉,本来是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甄侦回头看时,正好看到苏日暮将剑出鞘。
他一下子怔住了,险些被冲来的停仙宫护卫伤到,他反手一击透骨针打在那人身上,继续盯着苏日暮,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不是因为终于看到了挂轴里藏了什么东西,而且那柄剑……
钟磬书也瞳孔微缩,“名剑荆麟……你是现任刹魂魔教教主!?”
苏日暮轻轻巧巧地握着手里足以令人闻风丧胆的血色长剑,血光映着嘴角讥诮笑意,像是苍白的脸上开出了妖艳的花,“是或不是,又有何关系?”
钟磬书死死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要紧,不过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世上最销魂的刀法,自然是要用最销魂的剑法来破了……”苏日暮慢悠悠道,但是在他的字音落地的时候,他已经和钟磬书过了三招。
刺。
格。
掠。
剑光几乎化作血色的飞绸,温柔地绞杀在人的要害上。
甄侦忽然就明白为什么苏日暮对上能称得上是传奇的阜远舟也能在武功上自信满满了——因为他本该是另一个传奇。
阜远舟的琅琊妖异,剑势却极尽凌厉霸道,而苏日暮的荆麟霸道,剑动之时却极尽绚丽华美。
若是他们二人相争,恐怕谁胜谁败——难以料之!
但是,刹魂魔教教主慕容桀的佩剑“荆麟”为什么会在苏日暮身上!?
在甄侦的满腹疑惑之中,苏日暮和钟磬书的对决已经到了接近尾声的时候了,甄侦也将拦路的人清得七七八八了。
血红的剑身勾破了玄色的长衣,钟磬书愕然发现自己的后一记刀法已经后继无力了——销魂刀,被破解了。
对方招式已老,苏日暮从他刀下旋身而出,微微吐出一口气,朝阜远舟递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要不是他,恐怕还会被钟磬书堵在这里不知多久呢!
阜远舟翻了个白眼,无视之。
钟磬书看着已经抱着资料往外走的阜远舟,几乎目眦欲裂。
但是他先被阜远舟伤及皮肉,再被苏日暮伤了肺腑,刚踏出一步,就已经踉跄着跪在了地上,呕出一口血来。
苏日暮趁机越过他闪到阜远舟身边。
甄侦回头望向他们,他的身后,最后一个停仙宫护卫倒了下去,其他的已经被派往外宫搜查,暂时应援不了这里。
钟磬书咬牙道:“你们真的以为停仙宫来去自由!?”
阜远舟停了下来,转头。
钟磬书杀意毕露地瞪着他,眼中火光跳动。
阜远舟轻巧地把手里的资料在手里打了个转,注视了他一会儿,忽然道:“钟宫主想要永生?”
钟磬书冷笑一声,“刹魂魔教前任教主慕容桀同样将教众化作不老之躯,你有什么资格问我想不想要永生?”
阜远舟眼神微暗,“你信是吗?可以,别人要不要,你可曾问过他的想法?”
对方的言下之意让钟磬书眉头一锁,“你究竟想说什么?”
阜远舟语气怜悯,“你抛却名利,害死同门,只换得长孙轻言对你无爱无恨,你可曾有过后悔的时候?”
钟磬书身形微僵,脸色冷凝,“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不过我能告诉你,这世间之人死绝了又如何,我还有我师兄就够了。”
阜远舟微怔。
曾几何时,他也抱着这个念头,宁负天下人也不负他皇兄——钟磬书就像是一面镜子一样照出了他天真的模样。
阜远舟忽觉冷意丛生。
……
钟磬书拖着伤口回到属于他和长孙轻言的石室。
绕过屏风,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安静地躺在床上望向他的时候,钟磬书就觉得一阵委屈,紧走几步上前去俯身抱住他,亲吻他的嘴角,然后低落道:“师兄,资料被他们拿走了……”
长孙轻言顿了顿,没有问是什么资料不见了,只是道:“梓严你受伤了?”
血腥味太重,一进门就已经能闻到了。
“我没事。”钟磬书放开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脸色却是一片惨然的苍白。
长孙轻言看着他不说话。
床边的桌子上有杯他出去前倒好的水,钟磬书有些口渴,掩饰性地拿过来喝了几口,见长孙轻言还是直直地看着他,眼神有些他读不懂的哀伤,他脸上的假笑也慢慢淡了下去。
随手将水杯放下,钟磬书脱掉鞋子躺进床里,抱住心爱的人。
长孙轻言提醒他:“你的伤口……”
钟磬书的头微微摇了摇,“睡醒了再说吧,师兄,我有些累了。”
长孙轻言盯着那水杯看了一会儿,道:“睡吧,师兄陪着你。”
钟磬书的眼神微微一亮,“师兄会一直都在?”
长孙轻言缓缓眨眼,“嗯。”
钟磬书笑了,真真切切的浅笑,用力抱紧他,闭上眼,喃喃道:“师兄,梓严会和你永远在一起……”
他其实真的很高兴,他的师兄终于顿悟了一些事情,这很好,非常好……不过他有些困了,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关系。
等他醒来……等他醒来的时候,他一定会去把那些资料追回来,找到延续寿命的办法,和他的大师兄永远在一起……
……
沉入黑甜梦乡的时候,钟磬书的嘴角仍然是挂着笑意的。
长孙轻言注视着他,将他的神容轮廓一点一点描画一遍,然后费尽全力,慢慢将对方的头靠在自己的颈窝上。
他就这么静静地拥着钟磬书,感受着他的呼吸打在脖颈的皮肤上,越来越弱,越来越淡,直至完全停止。
长孙轻言直勾勾地望着头顶天花板粗糙的纹路,眼神比风烛残年的老人更加麻木。
永远……
在一起……
他张开口无声地复述一遍。
不,梓严,你错了,只有死亡才是永恒的,我陪你一起死,将永恒凝固在这里。
梓严,我下一世再为淑儿敢做牛马,这一世,是我欠你一生情分……所以,我还你。
……
石室的门再度开了。
长孙轻言没什么意外,只是将目光移向屏风拐角处。
“钟宫主永远不会知道,是你亲手杀了他。”来人的声音响起,带着难以言喻的语气。
长孙轻言疲弱的手轻轻抚摸着钟磬书的头发,“等他到了阴曹地府知明死因的时候,也许会恨我。”
“我觉得不会。”阜远舟从屏风背后转了出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已经失去生息的钟磬书,“他爱你。”
信仰一样的爱情……
“恨或不恨,已经没有意义了,帮我谢谢秦左使的药吧,”长孙轻言平静道,“梓严说过了,他活得很痛苦,既然我能帮他解脱,那就……解脱吧。”
阜远舟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这个苍白的男子四肢残疾地躺在床上,亲手杀死了唯一一个能照顾他的人——他不知道钟磬书是给予了多少伤害,才能让长孙轻言用两败俱亡的方式来终结这一场孽缘。
“我请阁下拿的东西呢?”长孙轻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