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当精湛浑厚甚至可以说可怕的内力,不过苏日暮摆明了不想在他面前动用武功所以用了这招耗真气的……
等那阵瓷片雨过去之后,他们的踪影已经消失在夜色茫茫里。
“那人中了毒,走不远的,追!”黑衣人中有一人沉声道。
……
“我说,”脚尖点在一片瓦块上借力飞出,甄侦转头看他,银色的月光下,白皙的脸颊像是打上了一层霜,“你耐不耐摔?”
“啊?!”莫名其妙的问题让苏日暮打了个愣神。
下一秒他就知道为什么了,因为他们在往下掉……娘啊喂!!!
力气不济不会早点说啊,想害死人吗!?——要不是时机不对,苏日暮都恨不得勒住这个讨厌鬼的脖子晃上几圈掐死他,现下却只能赶紧提气不至于摔的鼻青脸肿,谁知甫一落地,他就觉得手臂一沉,甄侦整个人靠到了他身上,好似没骨头似的,他一时吃力,后退了一步撞到了墙。
“喂……”
“嘘。”甄侦示意他噤声。
他也是看准地方才落脚的,这里是两个宅子之间的缝隙,三边高墙一隔,月光都照不进来,黑漆漆的,不熟悉的人找不到这地方,而且离甄府大概三四条街的距离,府里的人方圆一里之内都看顾着呢,这帮人很快就会被注意到。
苏日暮也知道现在是乖乖等甄府的人找来才比较安全,凝神听了片刻,确定追来的人的脚步声远离了之后才有空来关注突然从头顶拉着他往下掉的甄侦,刚才因为对方忽然趴过来,苏日暮就用手撑住了他的身子,此刻方发觉触手处一片粘腻,是血的触感,而且甄侦也似乎全身没力气一般。
……这家伙还有心情开玩笑,他都忘了他受了伤了。
“晕了?”一个成年男子的分量实在不轻,苏日暮没使内力的时候有些吃力,蹲下来让他靠着,因为太黑不敢乱动他的伤口,见他没什么动静,顿觉奇怪,对方貌似有点穴止血不至于失血到晕的地步吧?
“没事,”甄侦道,声音里倒是听不出不对劲,在苏日暮提着的那口气往下放的时候悠悠接上下半句,“刀上有毒而已。”
“……”把这个人掐死的念头越来越诱人,苏日暮按住蠢蠢欲动的手,跳着眼皮子问:“什么毒?”为什么不是速战速决一击必杀型毒药毒死你这个变态!?!
那帮黑衣人的不给力让苏大才子感到了森森的鄙视。
甄侦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等到苏日暮快没耐心的时候才悠哉道,语气里隐隐带着笑:“闲来散,放心,死不了人。”
“管你去死!”苏日暮没来由地松口气,闲来散只是麻药,会让人全身麻痹一段时间而已,就是没有解药,霸道了些,再高的高手也会栽在这上头,不过对方为什么不用毒药?
他压低声音不解地问:“他们要活捉你?”
“可能吧,他们的确有点只围不杀的意思。”甄侦想了想,道,在京城内被伏击这件事让他心里很是恼火。
另外,甄侦今晚出来是临时决定的,对方既然埋伏在这里,很可能是知晓他身份已经今晚会发生什么事,猜测他会出门办事。
可是他的另一个身份不算秘密,身份背后的人是谁却是极度隐秘的,是什么大人物能把他查出来?
远处又有脚步声匆匆,两人立刻屏息。
苏日暮心里念头不断,翰林院的茶道美人公认的形象是文官,略懂功夫,他和阜远舟能一眼看出他会暗杀术是武功上到一定境界的本能以及对暗杀术的了解,再者善暗杀者自然善隐藏,甄侦的武功深浅他们两个都很难断估,更遑论是其他人了。
那么,是什么人那么清楚他的实力,派出这么多人来抓人?抓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即使在黑暗里,甄侦都可以想象苏日暮那一幅“巴不得你快点挂掉小生就海阔天空任鸟飞”但是又一门心思地想问题症结的模样,禁不住微微弯了嘴角。
这个人……
他默念了一遍苏日暮的名字,忽地轻声道:“你觉不觉得有点冷……”
“嗯?”穿着黑色儒袍的书生愣了愣,刚想说春天都过一半了怎么会冷,随即反应过来甄侦有伤在身,可能是失血过多了,也就没顾忌太多,伸手凭着感觉去探他的伤口,“有没有带药?”
幸好闲来散让伤口的疼痛也被忽略了,对方戳来戳去甄侦也没觉得痛,道:“袖袋里有,最大的那个。”
最大?苏日暮摸索了一下,在他袖袋里摸到了四五个瓶子,嘴角抽了一下,“你带了毒干嘛不药倒那帮人?”
“某人跑来搀和,没带解药。”甄侦淡淡道。
苏日暮:“……”==感情他还坏事了?早知道他掉头就走管他死活呢!!
拿出瓶子打开闻了闻,确定是伤药之后苏日暮摸黑给他上了药——顺便牙痒痒地腹诽一万遍啊一万遍。
随即犹豫了一下,迟疑了一下,还是咬咬牙,某伪书生黑着脸把人拽过来一点——反正都被他撞见出府了,修为高低对方也有个数了,有些东西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而且……而且刚才这家伙也算讲义气,受了伤没把他丢下——于是运气内力,在体内转了一圈,掌心贴上了甄侦的后背。
甄侦忽觉一股温热的内力涌进体内,他眉头轻挑,嘴角弯起笑了笑,“你练的是极寒的功法吧。”转变一轮挺耗内力的。
苏日暮脸上有点热,粗声粗气道:“少废话,不然小生震断你骨头。”
一块住了这么久,对方的刀子嘴豆腐心甄侦见识多了,当做没听到,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行了,耗了那么多内力就歇着吧。”
苏日暮愣了一下,对方的手贴过来,有些冰冰的,“能动了?”闲来散的药效是几个时辰吧?
“对我来说效果打了折扣而已。”甄侦淡定道,做他这行的,自然从小用毒喂大的。
苏日暮则是想善暗杀的人估计比较抗毒,也没多留意,回过神来时忽然发觉有了力气的某人正在往身上缠,登时黑线,“干嘛呢?”
甄侦学着他的语气无辜道:“有点冷。”
“……”一个伤者这么说,苏日暮不知是该推开还是抱住好,不过甄侦已经自发地缠住了他,他黑线更多——明知道他是练极寒功法的,身子能暖和到哪里去?
这种贴合的距离让甄侦微微眯了眼,在黑暗里看不见那张素来恣意的面容上是什么表情,却能轻易在心底猜得出来,于是笑意更深,笑过之后冷不丁地有些怔忡,一时之间不太理解于自己喜欢逗这个人的原因。
没和什么人这么靠近过,脸皮厚过刚才翻出来的那片宫墙的苏大才子居然会觉得窘迫,四十五度抬头看上面会不会有追兵飞过,一边转移话题,“府里的人什么时候到?”
“晚一点。”
“嗯?”
“没机会发信号,鹧鸪他们办事去了,等他们回来才知道我没回去。”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哦。”
“……”
“……”
于是,这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惊险之夜???(……被PIA飞)
……
第八十四章 脉脉
夜色沉沉,月落西天,寂静的街道零零星星立着散而不乱的疏疏人影。
——装可怜……绝对是装可怜!!!
苏日暮恶狠狠地磨着牙恶狠狠地瞪着某人的背影。
回想到刚才被这个某人喊着冷顺带八爪章鱼缠的经历,再对比现在的一脸云淡风轻的气定神闲,苏大才子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唰唰唰的用以眼杀人法把他杀个一百遍啊一百遍。
视那如芒在背的视线为无物,甄侦拽着某只的爪子,看着面前的尸体,杏仁般形状姣好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就这几个?”
鹧鸪垂首道:“属下来迟,到的时候附近只剩下这四人,被包围后四人全部自尽。”
苏日暮挑挑眉。
原来是死士么……难怪这么难缠。
甄侦不语,看了片刻,没有多余的反应。
倒是鸣鹤迟疑着道:“大人,你的伤……”
只是皮肉伤,甄侦并无所谓:“回去再说。”
说罢,侧头看了看气呼呼的苏日暮,拽了拽他,仪态静雅如江南风雨的男子眉眼挑起,重复道:“走吧,有事……回去说。”
苏日暮后冷不丁的背一凉——为什么他听出了秋后算账的的味道……?
……
“失败了?”
“……是,临时有人救了他……”
“够了,失败了就不需要狡辩。”男子冷哼一声,打断跪地的人的话,脸色狠戾,嗓子像是被灼伤一样沙哑不堪:“三十二批死士,没有一批是成功回来的,那养着你们还有何用处?!”
另一边,宽袖长琚的儒士腕骨一转折扇轻开挡在面前,掩在扇下的嘴角翘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您有张良计,人家未必没有过桥梯,您何必发怒呢?”
话是如此,安慰的意思却是不怎么听得出来。
男子恶狠狠瞪向他,“你不是那边派来帮忙的么,那除了风凉话还会说什么?”整天不知道做什么,跑个没影没踪!
儒士扯起嘴角笑了笑,“谋而后动,隐而后发,这忍字头上一把刀,您可是深有体会的,王……谁?!”
话到一半,窗外明月忽然从云层中飘忽出来,在地面上映出晶莹的霜影,他正巧目光一低,蓦然脸色凛住,喝了一声,手中黑骨扇子脱手而出,旋转成圆呼啸着朝窗户打去。
窗外。
被突然跑出来的月亮坏了行踪的阜远舟眉头一皱,听到破空声后干脆掌心一击窗棂,直接砸窗而入,一个翻身躲开飞旋而来的扇子,再抬头时只看到那个沙哑声音的主人被死士护着动作敏捷飞速地躲回内室的背影,似乎很刻意地不想与人见面。
不过匆匆一瞥,不过这背影——怎么感觉……特别熟悉似的???
阜远舟心里说不出为什么就是一咯噔,正待要追上去细看,深衣广琚的儒士却忽然闪身过来,那折扇已经滴溜溜地转回了他手上,他一挡一卡,滞了身前人的脚步。
眨眼之间阜远舟已然失了那个人的踪迹。
他暗暗低咒一声,手腕抬动,用剑鞘挥手打去,“江前辈,你怎么在这里!?”
“前辈”两个字那叫一个百转千回,仿佛还咬牙切齿,完完全全透着“怎么哪儿都有你在碍事”的潜在意思。
江亭幽举扇拦截显而易见的是在做缓兵之计,掩护另一个人的离开。
此刻他听罢也不恼怒,反倒笑了笑,“我们又见面了,殿下。”
“本王还是喜欢见面不如闻名这句话。”阜远舟淡淡道。
江亭幽深深看他一眼,“真没想到,你居然能找到这里……”
后面那一句话咬字有些缓,似乎在当中蕴涵着什么特别的意味。
阜远舟也不踩他的语言陷井,冷笑道:“本王想查的事,难道会很难么?”
语气里,淡淡傲恣尽现。
江亭幽挑挑眉,心下琢磨着他是真的知情还是纯粹有那么一帮势力能如此快速查到这里。
他心里几番思量辗转,手下的攻击自然就慢了下来。
阜远舟到这里可不是来打架死磕的,现在要查的人和那些劳什子死士也都跟丢了,所以此时见对方动作一慢,他就抽身退出了战圈,眉锋淡动若有所思。
虽然交手不过几个会合,但是这里的动静也不小,只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跳出来帮忙,他不禁有些怀疑江亭幽在整件事中占的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角色了。
江亭幽似乎看得出他的想法,悠悠然收了手,指尖习惯性地滑过扇面,留恋的味道从指缝间丝丝缕缕满溢出来,他看着折扇,嘴角勾着,“神才武功已化臻境,不过区区拙技,怎敢献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