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埃文面前,念出了自己也听不懂的长篇祷文。光明魔法是与龙语魔法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神奇,仿佛有人从天堂降到他身上,另一双手借着他的手施展出魔法,用温柔的光茧包裹住了埃文。
这是光明系高阶魔法“光明复苏”,埃文自己也只学习过咒语,却因为魔力不足,施放不出来。他能施展出这魔法,恐怕还是因为这一身妖力大都是从温彻斯特那儿得来,大体能和光明系的魔力相通。
叶迟默默想着,又从他口中抽取了几回精气,连续施展了两次“光明复苏”。
埃文身上的伤口以可见的速度恢复,人也清醒过来。才一睁开眼,他就看到自己的脸贴在眼前,带着本不该在他脸上出现,却是与这张脸十分相配的温柔笑容问道:“被自己治愈的感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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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近的距离,像照镜子一样看着自己的脸,但又清清楚楚地知道对面的人不是自己……这不是他的阿格利、他的叶迟吗?怎么才这么一会儿不见,又换了一副模样?
难道是光明神还赐予了叶迟盗贼的伪装天赋,让他想变成什么样子就能变成什么样子?
主仆契约的魔力帮埃文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却没能解开更多的疑问。他动了动身体,目光从眼前那张脸上移开,看向更下方一点,却发现他自己的——和他一模一样的身体,赤果着跪在他面前。
这到底是什么节奏……刚刚变成银发男人时明明是有衣服的啊!埃文完全没发现自己的关注点错了,强忍着虚弱感爬起来,恨不得立刻给对面这个“自己”披上衣服。
不等他的外袍脱下来,对面的人忽然消失,地上只留下了一只沾满黑灰,完全分不出黑毛白毛区别的小熊猫。可就是这么一张脏兮兮的脸,从下面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居然还是能看得出来一脸笑容,眼睛闪亮亮的,似乎是在讨要表扬,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让主人丢了多大的人。
“唉……”埃文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看向公爵他们所在的方向。
他的视线半途中就被挡了下来,一只卧趴着也有矮墙一样高度的灰色魔犬就挡在他们身旁,浓密的长毛拖至地面,油光水滑得让人恨不得摸一摸。顺着巨大身体往左看去,就是三头犬狰狞的巨大头颅,其中最左面的那颗头正瞧着他们,露出充满人性的揶揄笑容。
“刚才亚利山大让我过来分开你们这些年轻人。我弄走弗里德之后,不小心看到了阿格利亚的背影……咳,就帮你们遮了一下。现在的年轻人类和魔兽真是……”纯情的萝丝小姐嘴唇翻起,明亮动人的黑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右面两颗头同时保证:“其实我什么也没看见。”
尽管埃文已经到了破罐破摔的边缘了,但这句话无疑让他很是高兴。被萝丝这样的魔宠看到身体不算什么,只要没被人类看到,他的脸就不算丢得太厉害。
埃文站起身来,先向萝丝道了谢,又把脏兮兮的小熊猫抱到胸前问道:“刚才是你治好了我?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你现在能变成见过的人类的模样,然后使用他们所会的魔法?不对,这样高级的治疗术我还施展不出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内残留有大量的光明之力。刚才那样的重伤,现在已经没有了半分痕迹,体力和精神力反而恢复到了最完满的状态,肯定是接受了高级治疗。治疗他的人,想也知道,肯定是刚才顶着他的脸果奔的小魔宠。
他果然得到了预期中的回答,只不过有一点超乎了他的想象。叶迟并不是见过人就能模仿其技术,还要先吸食对方的本源能量。
至于这个本源能量需要怎么吸取,叶迟就死活不肯说了。埃文并不在意自家魔宠有点小秘密,也就没再追问下去,而是跟着萝丝小姐先去见了公爵。
这一场他不仅输了,还受了重伤,在场边围观的人有忧有喜,但看到他自己走过来时,反应都是一样的不敢置信。
拉乌尔公爵站在蔷薇丛前,锐利的目光从埃文破烂的衣领处扫过,判断他的伤势。公爵的眼力极佳,只一眼就确定了埃文的身体状况,嘴角深刻的皱纹似乎都平了一点,淡淡开口:“下次记得做好防护,如果做不到就想法逃跑,别傻站在那儿等着别人攻击。”
萝丝已经趴回公爵身边,长尾一勾把他按到了自己贴着地面的肚皮上,三颗头露出如出一辙的笑容。公爵的神色顿时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心不在焉地对埃文主仆挥了挥手:“先去换衣服吧,这一场不用你们整理场地了。”
埃文深觉庆幸,低着头快步离开了魔兽园。
临行之际,他还能感到格兰格冰冷的目光,那是因为恐惧失败、担心失去公爵府的优渥生活,将一切压力和问题都推到他头上而累积的的怨恨。怨恨一个本该失败、本该比自己弱的人忽然变强,占走了自己可能拥有的胜利。
埃文没有回头,因为这个人从来就不是他的对手,他们两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回到房里之后,他就先进了浴室,在魔法浴缸里放好热水。他怀里的小熊猫早已受不了一身竹炭和干硬的血痂,跳到了对自己来说就像小池塘一样大的浴缸里游起泳来。那圆滚滚、看着就充满肉的身体居然能飘浮在水上,四条短腿拍着水,游得还挺欢快。
埃文则趁这工夫回到卧房,脱下前后都被撕破、沾满鲜血和灰尘的长袍,到镜子前面观察伤口。
伤口处的鲜血还浮在皮肤上,可是他这一眼最先看到的,却是脸上形状怪异的黑印。他的脸因为之前摔倒又被叶迟拖起来,其实已经沾得满是黑灰,可是细看便可以分辨出,其中有一小片地方似乎比别的地方更干净些,中间还沾着些稍为湿润泥土,形成了一个半张着的……唇印。
并不完整的,也不显眼,甚至不是完全重合在他唇上的,一双属于人类的唇印。再靠上一点似乎还能看出一小块被蹭开的炭灰,像是他的小魔宠湿润的鼻尖留下的印子。
这么说来,当时叶迟不肯告诉他的吸取能量的方法,就是——埃文的手指抚上那道沾着灰土的唇印,缓缓闭上了眼。他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只剩下唯一一个,却又不好意思问出口——为什么叶迟变成那个陌生男人时是穿着衣服的,变成他时却是不着寸缕的?
他当然想不到叶迟亲吻的另一个男人是龙族,自带能化成衣服的龙皮和龙鳞,他这个人类没有那种种族天赋,所以只能光着。
这并不算是亲吻,只是神赋予叶迟的特殊魔法而已。埃文反复说服了自己,换好浴袍重新走进浴室。
缸里的水面上已经拖出一条条黑线,尾端的炭灰大片晕开,还有不少泥砂之类已沉到了缸底。埃文也不嫌水脏,直接跨进浴缸里,一手把叶迟捞到胸前,拿着肥皂和浴刷开始刷毛。
鬃刷起泡快,只是刷头太大,在这么小的动物身上施展不开,后来他干脆直接用上了手。灵活的手指穿过柔软湿润的短毛,把那些粘连在一起的毛通开洗净,掌心从肉乎乎的皮肤上滑过,偶尔还要加重力道,满足小熊猫被人抚摸肚皮的爱好。
埃文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把一只小黑熊洗成了黑白相间、毛色湿润发亮的熊猫。一整缸水都被洗成了灰色泥汤,他又重放了一缸,涤净叶迟毛上的肥皂泡,把他放到地板上。
叶迟如今也掌握了甩水技能,离开浴池后就用力甩头、摆动身体,把皮毛上浸的水都甩了下去,然后在白色浴巾上打了个滚裹住自己,趴在浴缸外等着小主人出来。
埃文的脸和身体都被温水蒸成了粉红色,眼睛湿润而明亮,探出上半身趴在浴缸边上,看着浴巾里蠕动的毛团子,尽力装作不经意地说:“你以后有需要时尽可以变成我的样子,我不介意的。”
其实很多宠物的主人都喜欢亲他们的宠物,这是很正常的。埃文怀着对魔宠正常的喜爱心情,直等到开学也没等到叶迟再亲他一回。于是他心里的期待渐渐退去,换成了另一种想法:他的魔宠和别人不一样,亲一下嘴唇就会变成亲自己,还是亲别的地方好了。
他就主动亲了亲叶迟的眼皮,把经过一个春假减肥,始终保持着不到10公斤窈窕身材的小熊猫送回了幼兽饲养中心。
肯尼和格兰格仍是和他一趟车来的学院,现在正各自照顾着自己的魔兽——一只雷豹和一只炎狼。不过格兰格最后在比赛中落败,这一趟也是他最后一次能坐公爵家的马车,和原本同享公爵子侄待遇的两个堂兄弟一道上学。
他坐在饲养宿舍廊下,揉着那只半人高的炎狼的头,满含不甘的阴郁目光越过草地,落在远去的埃文身上。
幼兽饲养中心内,叶迟扒着落地窗台目送清俊单薄的少年主人离开,又耐心地趴在地上等待日落。直到饲养中心的老师都离开,他才轻手轻脚地拉开窗闩,撒开四条腿,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去找温彻斯特。
他在拉乌尔家就已经弄出了竹笋,生吃时就觉着比枝叶更加鲜嫩多汁,美味得差点破坏了他的减肥大计。可在公爵家人人都知道他是母熊猫,变成男人怕惹人注意,又懒得变成女人,一直就没用这大好食材做过饭。
如今回了学校就不一样了。他在温彻斯特面前什么样子没变过,什么本事不能露呢?他得好好做一顿竹笋美食解解馋,顺便也让温彻斯特尝尝。中华饮食博大精深,他当年也看过不少美食节目,不光是会白吃白喝的!
24
24、收宠 ...
叶迟满心想着笋尖烧肉,从窗口跳出来,就一头扎进幽暗浓密的森林里。这他没能在办公室里偷着衣服,只好凑合着用原形往山里跑。不过熊猫形态会爬树,有时候地面不好走,可以直接从树枝上跳过去,再远点就化出鼯鼠一样的皮膜滑翔过去,比化成人形之后光着脚爬山还省力些。
只是这一路上总有种莫名的危机感萦绕心头,像是被人偷窥了似的。他几次站在树梢上往下观望,却始终没能发现什么问题,只好顶着压力往前走。等走出林木最茂密的地方,在浅溪旁喝水的时候,那股危机感忽然放大,压得他连水也喝不下去,就地打了个滚跳进溪水里。
他刚一跳开,原本站立的地方就出现了一丛火焰,烧得那里的植物当场化成灰烬。水边的火焰很快熄灭,却留下了一片浓雾黑烟,烟雾后影影绰绰走出一只毛色火红、肩部生着蓬松的金毛、尾尖上有一带白毛的魔狼。
魔狼的毛皮上闪动着浓郁得几乎要直接燃烧起来的火系元素,一双金眼里盛满了噬血光芒,冷冷地盯着他。这形象颇为眼熟,叶迟躲在溪水对面仔细看了几眼,终于想起为什么熟悉——格兰格的魔宠就是这么一只白尾炎狼。
这是巧合,还是格兰格在公爵家没找着机会找埃文的麻烦,回校后又让魔宠来阴他?
不管如何,对方光是长度就有他的五六倍,高度可能还不止,一步迈出去足够他捯半天腿的。再加上这狼还会魔法,张口就能吹出一股火焰来,他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与其不战而逃,把后背卖给人家,不如借着这片溪水的地利,拼一回试试。
好歹他也是食肉类猛兽,地球食物链最顶端的动物……叶迟一拍水面在炎狼面前种出一排箭竹,自己远退到溪水后,四条腿站得笔直,头高高扬起,短毛完全乍开,依着身体本能发出一阵“汪汪”的叫声。
对面的巨狼张口喷出一片火焰,在自己面前烧出一道火墙。这种魔兽的皮毛并不怕火,身体也能耐高温,从火中穿行过来,带着一身灼热的火气扑向溪水。
但炎狼被火墙阻挡住的那一瞬间,情势就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它扑到溪水前时,原本只有一片浅草和卵石的溪水边缘上长出了一片茂密竹林,而叶迟已经爬到竹林顶端,两条后腿夹住竹梢,前腿完全张开,化身飞熊向空中扑去。
炎狼比之小熊猫行动更敏捷,即便是目标身在空中,它也只是一个转身便迎了上来,对着空中小巧的目标吐出一股灼热的火焰。若是叶迟再往前飞,正好就要被炎烧到,但他忽然压低头部,像水鸟一样对着炎狼直扎下去,两只前爪在飞行中渐渐变化成纤长剔透的水晶龙爪,身体也在空中无限扩大,繁复的宫廷短裙顿时被撑成无数碎片随风飞舞。
一只仅有炎狼十分之一大小的熊猫转眼便化成了小山一般的巨龙,锋利的前爪扣在炎狼下巴上,用力将它的嘴捏合上。叶迟这回只是简单幻形,所以没有任何龙威之类的东西,但炎狼的嘴被龙爪用力捏住,也无法喷出火焰来。
龙身巨大的体积和20斤不到的体重使得叶迟体内密度极小,他就像个气球一样,被夜风飘飘吹起。被他双手扣住的狼头先被拔得长了出来,然后整个身体渐渐人立起来,直到四肢都吊到空中,像是划水一样拼命挣扎。
那只炎狼只有两三岁,还算是幼兽的年纪,无论战斗力还是心智都发育得不成熟,离开地面之后惊恐得呜呜哀叫,连挣扎的勇气也没有了。那双原本在黑暗中闪着阴冷绿光的眼睛里充满哀求,叶迟虽然看不见,但他手里肌肉颤抖的感觉清晰地传递出了这一点。
这次战斗,真正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叶迟压抑着恐惧抢先出手,终于抢到了胜利节点。它能感到叶迟的气息完全没变,可是外形从一口能咬断的小型猎物变成了巨大的猎手,还把它带到了狼无法适应的高度。这只炎狼已经怕得失去了反抗的意识,半死不活地垂挂在空中。
等飞到与树林顶端齐平的高度时,叶迟便放开手用力往下一掼,让那只巨狼狠狠摔到了泥土中,自己也变成腿间带着皮膜的飞熊猫,随着风势缓缓滑到地面上。然后他的精神集中到狼身体周围,用大片盘根错节的竹子卡住了炎狼的头颅和四肢,自己跳到了它毫无防备的柔软肚皮上。
清浅的竹香沾着妖物魅惑的气息,在无助的炎狼心里刻画出了一个巨大恐怖的形象。叶迟的身体陷在炎狼腹部绵软的白毛里,两只前爪的爪尖卡在它喉咙口,激动得仰天长啸。
跟我斗,老子当年物理模拟考满分时,你还没出生呢!叶迟用力在原地蹦了几下,用自己的体重当作武器狠砸巨狼。
尽管他已经用尽全力,但就这点体重加上重力加上冲力,对炎狼来说却只像是被人用力拍了一下。而熊猫爪尖的踩踏也一样是轻柔的爱抚,甚至在主人那里也得不到这样大面积的,温柔的照顾。它的主人格兰格一直把它当作战斗时的辅助,最多偶尔揉揉头做奖励,却没挠过最敏感的腹部。
炎狼心里的恐惧稍稍降低了,喉间发出低低的呜呜声。叶迟不懂狼语,以为它又蓄势要起来,干脆变成人形骑在它的肚子上,两脚踩住炎狼的前腿,一手落在炎狼脆弱的下巴上,另一只手穿进狼颈丰满的皮毛里,用力把它按在地上。
炎狼在下方不时挣动,叶迟的肢体也被颠簸得不断改变落点和力道,像是泰式按摩一样,踩得它尾巴在地上一拍一拍,脖子来回扭转,喉咙里呼噜作响。它动弹得越来越厉害,叶迟已怕压制不住,弄出一支顶端削得尖利的竹竿拿在手里,上半身的力量都压上去,猛然扎向炎狼的喉咙。
竹竿还没落下,就被一只手牢牢抓住。翠竹阴影之外,一个高大的身影躬身俯向他,声音中带着令人不自觉信服的气息:“它现在已经完全被你征服,只是想让你多摸摸它,不用害怕。”
这话一下子就让叶迟彻底放松,心念一动,就把手里的竹子送回了异空间。他不用抬头就知道来的是谁,也不敢抬头——他身上还什么都没穿呢,幸亏这只炎狼毛长,肚皮上的白毛正好翻起来,埋住了他最关键的部分……
就是埋住了,这姿势也够丢人了!叶迟眨眼就变回小熊猫,四条腿在狼腹上站稳了,才抬起头对温彻斯特打了个招呼:“我想在你那儿住几天,不知怎么就被这只炎狼盯上了,你帮我看看它是学生的魔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