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德喜也说要加点水牛奶的数量,罗蒙还是没答应,说一高也要加呢,到时候他再多买几头牛,给他们两所学校都加。
回去的时候罗蒙又顺路去了一趟二高,人家说包其富今天没去食堂,罗蒙对包其富这个人的看法就有点不一样了。
从前他跟人家合伙开厂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拿货的时候说得好好的,一到给钱的时候就掉链子,他最烦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了,欠着钱不及时给人补上,还非得人家求着去找他。
回去的时候,罗蒙没进车站,在外边转了一圈,见肖树林的车子在路边停着呢,就上了他的车。
“去哪儿?”肖树林问他。
“先去农副食品市场,买点面粉啥的。”现在他们家每天都要用那么多面粉,买得多了,罗蒙就决定去讲讲价,起码不能按照以前的零售价算了。
“货款都收了?”两个人又不是不认识,坐在一辆车上不说话也有点别扭,肖树林就随便找了个话题。
“没,还差一个二高没收,包其富不在,打电话也没人接。”
“包其富?”肖树林抬了抬眉毛:“那小子故意的吧,平时每天早上都是他接的货,我就说呢,今天早上怎么没看到他。”
“这样?”罗蒙心里那点不太好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啊。”肖树林点点头。
罗蒙又给包其富打了个电话,结果电话里头那个女人说了:“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罗蒙咧着嘴无声地笑了笑,拨通了罗红凤的电话:“姐,咱明天不给二高供货了,待会儿和面你看着点,卖不完的话就先不做那么多包子馒头了。”
那头罗红凤回答说:“有啥卖不完的啊,你再停个学校都卖得完。”
“就这样不吭不响地给断货了,行吗?”这也忒干脆忒狠了,肖树林心想,罗蒙这厮果然还是跟从前一样,看着笑眯眯的,下手可黑。
“有啥不行,他能不吭不响不给钱,老子就能不吭不响不给货。”
马蜂窝敢捅,就别怕被蛰得狠。说好了一号结账,还当这家伙忘了,感情平时天天都在,就今天溜号了,这回要是不磕崩他两颗门牙,还当他罗蒙是软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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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四两拨千斤
这一整天包其富都没主动联系罗蒙,更别提货款了,第二天罗蒙把一高和三高的货装上肖树林的车子后,顺手就把自己手机给关了。
这天早上肖树林刚送完一高和三高的货没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拿起来一个,来电显示是包其富,他有些不情愿地按了接听键。
“不是我不送,是今天根本没你家的货啊。”
“为啥没有,那我哪知道。”
“你这不是为难人吗,你们之间的买卖我知道啥。”
“你打罗蒙电话啊。”
“啥,关机,那我就不知道了。”
“他家里人的电话号码我也没有。”
“啧,你别冲我发火啊,这能有我什么事,没啥事我挂了。”
肖树林挂上电话,心里直骂罗蒙那小子太不厚道,刚刚那丫关机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偏偏肖树林还不能跟着关机,早上这会儿正是一天里面生意最好的时候,他要是一关机,不知道要跑掉多少老客户。
包其富今天早上没收到货,又联系不上罗蒙,一时间也是着急上火,但是他好歹也管这二高的食堂好多年了,这点事倒还难不住他,马上让几个人去外边买些包子馒头回来,先顶一顶。
这一天也跟往常一样,二高学校里早早就有几个学生冲向了食堂,原本还想去抢购几瓶水牛奶呢,结果一进食堂就发现不对劲了,味儿不对,没有奶香味啊。
不出半个钟头,食堂就闹开了,原本的包子馒头吃得好好的,咋就给换了?他们之前也听到点风声,说是卖那种包子不赚钱,于是就认定老包为了多挣几个钱换了供货商,那学生们还能干吗,又是敲碗又是拍桌子,那个闹腾劲就甭提了。
包其富顶不住,就把他们学校的教导主任给请来了。高中的孩子正是青春期,这年头大多数孩子又都是独生之女,难管得很,相对的,学校的教导主任也都很有威严,没威严他也压不住啊。
教导主任跑去食堂训了几句话,又把几个闹得最凶的点了名,警告他们要是再闹事就把家长请过来,很快,学生们就不情不愿地歇了,不得不说,国内的中学生大多都还是比较服管的。
但是这也只是表面上的,背地里好多学生都还憋着一股劲呢,那几天包其富没少挨骂,在学校里也看不到什么好脸。
但是形势很快又发生了逆转,不知道从哪里放出来的风声,说是罗蒙不给他们二高供货,不关包其富的事,老包这回着实冤得很。
故事还编得有鼻子有眼,说是罗蒙现在生意好做了,家里产的那点水牛奶不够卖,给他们学校的价格又低,于是他就想在他们三所学校里停掉一所,一高是重点高啊,三高又有钱有人,于是最终就把他们二高给停了。
这事儿一传开,学校里大多数学生都是义愤填膺,集体荣誉感么,学校里就强调这个,学生们个个也不差这个,一时间罗蒙就成了人民的公敌。
但是二高的学生里头,也不是个个都那么来劲,有些个最终还是抵不过口腹之欲,吃惯了罗蒙家的包子馒头,再去吃现在食堂里的,那口感甭提差多远了,有娇惯点的,就让父母去水牛镇店面里去买。
罗红凤在镇上做生意,没多久他们家水牛奶的名声就传开了,有镇子外的人开着车子过来买也是见怪不怪,就是这两天数量上是比平时多了点。
“听说你们不给咱县二高供货了?”这天早上天刚亮,就又有人开着车子过来了,这会儿买包子的人还不多,她就跟罗红凤搭上了话。
“是啊,前两天给停了。”罗红凤看了看这个顾客,四十出头的妇女,穿得挺时髦,按年纪算,应该就是二高那边的学生家长错不了。
“为啥呀?一高三高都没停,就停二高。”她又问。
“嗨,还能是为啥,货款没到位呗,这不,上个月的货款到现在还没结呢。”
罗红凤一张嘴,就把事情给捅了出去,她原本不是这样的人,但是之前的那段婚姻生活让她知道,人并不都是那么好的,有时候你给别人留面,别人就能在背后扇你的脸。
从前她在那个家里过得再怎么不如意,对公公婆婆意见再大,都没出去跟别人说过一句,结果后来她发现,左邻右舍看她的目光都不太对,原来是他家那俩老人没少在外边抹她的黑。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再多想也没什么用,但是这一回,她可不能让罗蒙也跟着吃一样的亏。
事实上,包其富是没怎么把罗蒙放在眼里的,罗蒙停他的货,包其富也就是当时慌乱了一下,之后还是稳坐钓鱼台。
在他看来,罗蒙不过就是在外面打了几年工之后又回老家做生意的年轻人,买了几十头水牛,估计手头上也没剩几个钱了,现在二高还差他两三万的货款,他会不着急?
包其富不着急,他就等罗蒙着急,罗蒙着急了自然就得来找他,他不来也行啊,那些货款就别想要了。
罗蒙给他着急个屁,他收了两个学校的货款,手头上有俩钱了,就找彭老九和他一起买鸡仔去了,几万块钱花出去,买了一批母鸡一批小鸡。选了两块地,找几个村民帮忙修了栅栏,又撘了鸡棚,还用稻草给那些母鸡编了一溜倍儿华丽舒适的下蛋窝。
罗蒙每天喂鸡养牛,日子过得又忙又充实,包其富那事他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那批货款也肯定跑不了,那丫要是敢吞,罗蒙就能让他噎死。
再过两天,包其富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他拖欠货款结果被人停了货的事情在学校里传开了,众人对他的印象直接跌到六十分以下。包其富开始的时候还能撑着,但是很快,他就撑不住了。
这天上午他接到校长的电话,让他去一趟校长室。这县二高的校长是包其富的姐姐的丈夫的哥哥,也算是他大伯,亲近点的话,包其富也能管他叫哥。就他俩这关系,还去啥校长室,有事在电话里说就是了,包其富心里知道,八成是有什么人来了。
果不其然,校长室里多了两男一女,都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看就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家长。
永青镇这个地方不算大,有钱有权的人也不多,圈子窄,就算相互间不认识,多少也都听说过点,这一次县二高食堂的事被学生拿回家跟家长说了,有抱怨的,也有闹着让家里人去水牛镇买的。
私底下有不少家长就相互通过气了,现在家家户户都只有个把孩子,谁不希望自家孩子吃得好,罗蒙家的水牛奶正宗他们都知道,前阵子听说几个学校的食堂有供应,心里头还正高兴呢,没想到这才没多久,就出了这档子事。
学生家长那边派了三个代表出来和学校面谈,这三个人面子都大,县二高校长也不好随便打发了他们,就打电话把食堂里的包其富叫了过来。
学生家长问包其富说,你为什么不及时把人家的货款给结了。包其富就喊冤了,说自己一号那天刚好有点事出了一趟门,谁曾想罗蒙那人,也不打声招呼,说停货就停货,那天早上一校的学生差点都没早餐吃,还是他临时找人到街上买的。
学生家长又说了,你明知道一号结账,要有急事出门,怎么不把这事交代给别人,让人白跑一趟?包其富说自己不是没想到吗,他们这地方的人都熟,有时候忘了或者是忙不开,拖一两天货款的事情那都是常有的,谁能想到罗蒙那人是那样的。
几个人在办公室里也掰扯不出个一二三来,其中一个女士就说了,干脆趁着今天人都在,他们就一起跑一趟罗蒙家,有什么误会,大家当面说清楚就好了。
校长也说好了,包其富自然不能说不行,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学生家长的车子。一路上他都想好了,罗蒙现在对他肯定有气,见了面也不能给他什么好脸色,到时候自己再好好说话,旁人看在眼里,这么着都成了罗蒙理亏了。
罗蒙这天上午刚把牛群撒到山上,正提着个篮子捡鸡蛋呢,远远就看到山下土路上开进来三辆车,头一辆是奥迪,第二辆是宝马,第三辆是奔驰,都是倍儿拉风的车子,真是难为他们还往这山疙瘩里开,也不担心把底盘给刮咯。
车上下来几个人,罗蒙就认识一个,那就是包其富,几个人走到山坡上,站在栅栏外边,那个女士就开口了:“请问你就是罗蒙吧?”
“啊,是我。”罗蒙点点头,笑了笑。
“咱们几个都是从县二高过来的。”那女人又说。
“哦,包其富终于打算要结货款了。”罗蒙这会儿穿着一身旧衣裤,身上飘着一股子牛味,头上还粘着一根鸡毛,那形象真是要多朴实有多朴实。
“货款的事咱以后再说,今天我们几个过来,就是想和你见个面,有啥误会,咱都当面说清楚。”另外一个长着挺气派一个将军肚的男人说话了。
“有啥误会,把账结了就没误会了。”罗蒙提着竹篮出了栅栏。“我这地方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你们就随意吧。”
“那把账给结了,你还给二高供货?”另一个长得瘦高的斯文男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