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自己厨子如此说,酒楼的老板便慷慨解囊,购买西瓜,即便不做西瓜盅,做成水果拼盘也是极为高大上的,悦然茶楼里的八大碗和水果拼盘都很出名,有不少酒楼效仿。
跟着计老汉赶着驴车转了一圈,三百个瓜就卖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二十多个运回茶楼。如今整个望城县里,种西瓜的只有穆云翼和赵员外两家,赵员外种瓜可不图赚钱,除了自己家里吃的,全都拿出去送礼,尤其是府城里的大小官员,儿子的老师同窗,经常来往的亲戚朋友,成车往外头拉,市面上根本见不着,穆云翼这六亩地的瓜就成了蝎子的粑粑独一份,望城县又靠着大青山、小青山,有钱人不少,穆云翼这六亩地的瓜紧着送都不够卖。
把剩下的二十个瓜卸到茶楼,然后穆云翼带着计老汉回家吃饭,让高学红做了一盘椒盐羊肉,用鸡蛋做了黄瓜拉皮,一凉一热,大米干饭,吃得计老汉千恩万谢。
中午高以纯回来取调料,穆云翼就把上午在赌场里遇到张华的事情跟他说了:“上次咱们看到姜长有的时候,他不是说定要让你大姐做他儿子的小妾么?这张华又是怎么回事?
高以纯想了想:“我大伯那一家子,除了我大哥全都自诩足智多谋的,自以为天下人都只有被他算计,没有能算计他们的,却又最是没担当,软脑壳的,凡是只想后退,让别人冲在前头,他们在旁边捡便宜。前儿听说我那老叔也中了秀才,估计八成是他们不甘心把大姐嫁给姜家,便又给大姐弄了一份亲事,好让两个女婿家里头斗起来,他们坐山观虎斗。”
穆云翼点了点头:“你这么说,倒是最合情合理的,只是那张华今天就找上我了,他会不会去你店里头闹?这以后的日子怕要不安生啊。”
高以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放心吧,我大伯最大的把柄在咱们手里攥着呢,他不能把咱们怎么样的,等回头我出去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下午,穆云翼在店里头说书,正讲到周纪激反武成王,黄飞虎逃难过五关,正讲到热闹的时候,大家都听得聚精会神,茶楼里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忽然外头传来马车声响,紧跟着陈鹤轩就带着两个小厮进来。
穆云翼看见他,目光一扫而过,继续说书,曲池和白娃在柜台外头,赶紧过去招呼,他微微摆手,示意二人不要说话,让他们去后院搬了个凳子,就坐在柜台口处听着。
穆云翼今天这段,也算个小高|潮了,黄飞虎反出朝歌,带着家将,径往投西岐而去,经过临潼关、潼关、穿云关、界牌关、汜水关,每关一战,黄天化、哪吒等也出来露脸,原著上仙家斗法,不过说些“哪吒祭起金砖,将余化打落马下”这样简明而过的话,穆云翼却能发挥起来:“哪吒这颗金砖有个名号,唤作如意打仙砖,重一万三千五百斤,小时不过一块镇纸大小,放大了超过山岳,一放出去,正是泰山压顶一般,金光闪闪,煞气冲天,方圆五十里之内,飞禽走兽皆趴伏地上,连草窠里的虫子都不敢鸣叫,全都噤若寒蝉!但这七首将军也非凡人,乃是蓬莱岛混元一气仙余元的弟子,后面咱们会讲到,这余元大战惧留孙,也是一位世外高人!单说这余元,有一件师传至宝,名为戮魂幡,那幡用童男童女的头发织成,再用三百六十五个孕妇的心血炼就,威力无穷,轻轻一晃,便有七十二道黑气直冲霄汉,黑幕遮天避日,飞沙走石……”
他这般讲,听得所有人都入了神,就连陈鹤轩和那两个小厮也不知不觉沉迷进去,知道穆云翼最后说道黄飞虎到了西岐,被封做大周武成王,闻太师派张桂芳出兵伐西岐:“这张桂芳亦不是等闲之辈,日后被封做丧门星,有呼人落马之术,但凡跟人对战,只叫一声‘某某,还不落马,更待何时!’对方立刻便散了三魂七魄,跌落在地,昏迷不醒,就这么厉害!那么诸位欲知姜子牙黄飞虎等人如何应对,且听下回分解!”
醒目一拍,众人才回过神来,只觉得心里头痒痒的听不够,恨不能立刻等到明天,继续听,更有许多人当场就议论起来,有辩论黄飞虎反出朝歌对不对的,有辩论姜子牙能不能防得住张桂芳的,原本寂静无声的茶楼,一下子成了菜市场,嗡嗡地人声如沸,也正是这时候,买东西的才多,添茶蓄水,买点心要花生,几个伙计全都紧张地忙碌起来。
穆云翼来见陈鹤轩:“东家,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还想着要等到月底呢。”
陈鹤轩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东家,只叫我鹤轩哥便好。我过些日子要进京办事,这几天正好得空,就提前过来了,云翼啊,没想到这个店被你经营得这样红火,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穆云翼亲手拿过茶单让他挑茶,然后说:“怎么,你不看好我,当初为什么还要把店教给我?”
陈鹤轩挑了一杯珍珠奶茶,让曲池去取,一边摸索着菜谱,欣赏着上面的画,一边笑着说:“我哪里是不看好你,只是没想到能这样的好罢了。”
第100章 东家别恋
穆云翼想把陈鹤轩让道楼上单间说话,隔着茶几,在沙发上对坐,白娃端着茶具跪坐在茶几旁边的垫子上给两人泡茶,又上了两碟干果,一个果盘,陈鹤轩拿起西瓜,吃了一口,满意道:“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吃到这东西,就算是辽西、辽东两处的府城里也是不多见的。”
两人略说了几句闲话,事实上穆云翼对这个东西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接触,除了二月头里在一个大通铺上挨着睡过,其余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陈鹤轩对他却颇有些故友重逢的意思,问他这些日子吃喝如何,是否午睡,身体可好之类的,总之没有一句跟店铺有关的事情。
穆云翼让白娃去取账本来,陈鹤轩摆手拒绝:“这茶楼已经交给你了,店里的事我是不再操心的,只每年拿银子就是了。”
穆云翼便取了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出来,交给陈鹤轩,又让白娃拿了笔墨,叫陈鹤轩写了一张收据:“这是上半年的一百两银子,我想再签三年的,不知东家意下如何?”
陈鹤轩捧着茶杯笑道:“你叫我鹤轩哥,我就给你签。”
穆云翼大笑:“鹤轩哥!”
“好!”陈鹤轩拿过笔,在契约上面签了自己的大名,又按了手印。
穆云翼拿过属于自己的那份契约,小心地收好:“说起来,这茶楼生意不错,我在这都干出点家的感觉,不知要买过来是个什么价呢?”
陈鹤轩面不改色:“一千两,连房契带地契,我都交给你。”
这个价格倒也不贵,不过也不是穆云翼现在能拿得起的,只是笑笑:“等我攒够银子的吧,不过松林街的那个院子我是要现在买下的,不知当初的价格还做不做数?”
陈鹤轩道:“自然是做数的,我就知道云翼能买得起,房契这次我都给带来了。”他叫过小厮喜郎,让他去取了个盒子来,打开之后,里头有不少房契地契,还有其他的一些合约,他把刚签好的茶楼契约放进去,又挑拣出两张纸来,递给穆云翼,“房契地契都在这里了。”
穆云翼大喜,把五十两银票递过去,然后拿过房地契约,心里头高兴不已: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通过自己的努力,挣到的第一份房产!也是他在这个世界里头的家!
两人又聊了一会,陈鹤轩便提出告辞,要往醉仙楼去,并且说晚上在醉仙楼设宴,让他一定过去,还让把小北他们四个也都带过去,一起聚一聚,叙叙旧,穆云翼不好推辞,也就答应了。
太阳西斜,茶楼里早早打烊,盘过了账,穆云翼就先带着夏珵和白羽民回松林街,把当初接收这院子收拾出来的那箱子东西连同列出来的清单一并拿了,抬到醉仙楼来,安小北他们四个都以已经等在这里了,放下东西,穆云翼就让夏珵他俩回去,陈鹤轩说:“既然来了,干嘛还要走,茶楼虽然包给了你,到底我还是东家,大家都在一起吃,才热闹些。”又看了那单子,“你也是太过细致了,李富贵背着我倒卖木料,当初放在厢房里的家具和藏钱的匣子早给我收走了,这些东西本就是连宅子一起留给下家的东西,你还给我弄得这么清楚,即是这么着,你们大家都分了吧!”
于是一帮伙计齐声谢过东家,过来分东西,你拿一个耳环,我拿一个手串,很快就都给分个干净,就连李掌柜的靴子和他小妾的肚兜、裹脚布一类,都被人拿走预备着回家给老婆了。
又是醉仙楼和茶楼两家的伙计在一起聚餐,大家围着陈鹤轩,又是敬酒又是凑趣,不时地引得哄堂大笑,白娃和安小北一边一个给他敬酒夹菜,他这边亲一口,那边捏一把,欢快得不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穆云翼吃得差不多了,又跟陈鹤轩喝了三杯酒,脑袋里有点晕晕的,便提出告辞,陈鹤轩却舍不得:“我难得过来一次,你就不肯跟着我,好歹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大家在一起乐一乐,干嘛这样就要走了,我赶明儿离开,就又得年底才能来了,你也不想我!”
穆云翼正犹豫着,忽然外头有人进来,竟是高以纯:“外头下了点下雨,又刮冷风,我给你送衣裳和纸伞来。”他拿着一件长袍,过来给穆云翼穿上,“你喝酒了?”
穆云翼点头:“喝了一点点。”他拉过高以纯,正要给陈鹤轩介绍,就看见陈鹤轩一双桃花眼,紧盯着高以纯看,一瞬不瞬地,都看得呆了,顿时心中警铃打响,把他往门外推,“我这么大的人了,哪里就能冻着呢?你快回去吧……”
陈鹤轩站起来道:“这位是谁啊?云翼,你有好朋友,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穆云翼道:“这是我哥,乡下孩子胆小认生,上不得台面……”一边说一边把高以纯往外推。
喜郎和悦郎看出主人心思,便走过去,一个把门关上,嘟囔着晚上风大,不让高以纯出去,另一个往里头让:“既然是云翼小先生的哥哥,那便不是外人了……”
陈鹤轩也说:“不错,相逢不如偶遇,还请过来喝一杯!日后都是朋友了!”
穆云翼无奈,高以纯确实一点都不怵,大大方方地过来:“早就听元宝说他有个东家,长得英武不凡,人又和气。”他端起酒杯,“我先谢谢东家对元宝的照顾了。”说完拿起来就干了。
陈鹤轩大喜:“爽快!”也拿起酒杯,一口喝干,“请坐,想不到望城县这种地方,还有你这样的人物,这样的长相,又是这样的性格,真是让人眼前一亮,今日当畅饮!”
高以纯长得清秀,而且显得特别纯洁干净,尤其是那双眸子,清澈深邃,颇有神彩,再加上身材匀称,性格又好,未语先笑,着实让陈鹤轩心动,穆云翼长得可爱,让人想着亲近,高以纯则是俊雅,让人心生渴望,只见灯下,高以纯目光炯炯,每一次对视,陈鹤轩都有被电到的感觉。
两个人连干了五杯,相谈甚欢的样子让人在场不少人都很是担心,白娃他们是担心陈鹤轩移情别恋,好容易来一回,要是今晚只留下高以纯,自己可就白盼了。穆云翼则是担心陈鹤轩看上高以纯,胡搅蛮缠,一个劲地暗示高以纯快走。
喝了十几倍,陈鹤轩面色分红,一双桃花眼波光淋漓,竟凭添了许多妩媚,高以纯却是面不改色,谈笑如常,穆云翼不管是掐他的腰肋,还是踩他脚背催他离开他都一点反应没有,最后气的极了,把手伸到他大腿里头,掐了一点嫩肉使劲拧,暗道:这个不知死的家伙!不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菊花就要不保了吗!
高以纯这回终于有了反应,不过并不看穆云翼,而是自然而然地提出告辞。
陈鹤轩舍不得,一再挽留:“天都这么晚了,夜路不好走,不如就在这里住下,云翼也不是外人,都是一家子,我让翁掌柜开两间上房给你们,咱们一见如故,我正想跟三郎秉烛夜谈呢。”
高以纯道:“家里头还有事,脱离不开,今日承蒙陈大哥盛情款待,等哪天得空了,必是要回请的,到时候还望陈大哥赏脸,不要推辞啊。”然后就不由分说,带着穆云翼出门回家。
一路上,穆云翼都气鼓鼓地不说话,他也不说,两人默默地洗脸洗脚,刷牙漱口,然后爬上炕,他借着炕柜上的蜡烛,掀起中衣给穆云翼看:“你看都被你给掐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