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返回宫中之后,晏勾辰还是久久心潮难平,静静负手站在窗前,他的面部轮廓清晰,儒雅俊美,透着一股令人敬畏的帝王威严,但是只要他想,那么这张威严庄重的面孔上随时都可以露出仿佛春风般温和平软的笑容,瞬间就能解除其他人的戒心,让人觉得可信可靠。
外面雨打芭蕉,声声淅沥,抚平了略觉燥热的夜晚,殿内广阔空间垂挂着层层轻纱,有风徐来,如同水波初兴,波动滚滚,恍若一个迷离的梦,却又那样的泾渭分明,晏勾辰的影子在灯光中拖得长长,依稀扭曲地投影在墙上,他背在身后的右手握结成拳,又缓缓松开,一时间忽然表情中微带了一丝莫可名说的异样之色,最终幽幽叹道:“五气朝元大宗师啊……”
今夜注定不能平静,宗师之间的激战,即便被控制在了一定的范围之内,但那动静也还是瞒不了人,因此虽然事情发生的地点较为偏僻,也还是很快引来了高手前去探察,想必此事在最短的时间内便会在帝都上层之间传播开来,毕竟这样的消息,注定了不可能被封锁。
周围一片寂静,唯有雨声依稀,未几,多了一条修长身影立于殿中,青衣如莲,一双幽暗凤目映着明亮灯光,分明可见其中流动着一层似乎比之前更加深沉的血光,若是熟悉的人看见,就知道这是杀戮之后的表现,师映川犹如瀑布般的乌黑长发披散于身,顺着身体线条垂下,摇曳于腰间,从头到脚不沾一点水渍,两只手被宽大的长袖所掩,只露些许雪白的指尖,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清净完美之意,与周围的一切都融合在一起,和谐无比,非常的纯粹乃至于纯净,毫无一点波澜,师映川走向晏勾辰,在激战之后,本该有战意沸腾未平,然而此刻他看起来却是宁静如水,在灯光的照耀下,眉宇间更是浮现着淡淡一抹冷漠,平声道:“……你在等我么?”晏勾辰听到声音,蓦然转过身去,目光熠熠定在师映川身上,片刻,就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果真已跨入五气朝元之境了么?”
“不错,我已经突破,就在前几天。”师映川抬头看着晏勾辰,嘴角噙着一抹轻轻浅浅的笑意,他赤白分明的眸子亮如星辰,清清楚楚,韵味悠远,伸手抚摩着晏勾辰的面庞,道:“我原本可以更早走到这一步,但当年我因为连江楼而伤了身子,导致我一直迟迟不能突破,如今终于脱去枷锁,拨云见日,勾辰,我本以为我会欣喜若狂,但当这一日终于到来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很是平静,并没有太多的激动。”晏勾辰心中复杂难言,顿一顿,就转了话题,道:“那两人……”师映川缓缓挑起嘴角,淡漠而笑,就在这一刻,晏勾辰被他容光所摄,仿佛看不清楚他的面孔,能看到的只有那一双于无尽幽深中燃烧着鲜红火光的诡美眼眸,师映川原本雪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此刻却是晕红得如同涂抹了胭脂,就像是人吃了极滋补的东西之后才会有的反应,他冷冷轻笑道:“那两人被我抽取全身生机,大宗师气血旺盛之极,乃是世间最顶级的享受啊……”
摇曳烛火中,绝色少年笑如模糊的雾霭,画皮下似有食人妖魔在窥伺,玉白指尖勾留于帝王腰侧,脸上的神色却是冷峻,目光亦是清冷,甚至连精巧的眉梢都不曾动上一丝半毫,只淡淡说道:“两名宗师联手意图刺杀,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目标究竟是你还是我,或者干脆是想把我们两个一勺烩……看来,你我的仇家,也实在太多了些。”晏勾辰听着,微微生出感应,他虽不能确定对方此时流露在外的情绪到底是真是假,但至少能够感觉到这其中有着勃勃满足之意--是因为孤身一举击杀两名宗师之故么?由此想起了自己当年泰元帝时的风光!
晏勾辰心中就此微震,面上却是露出该有的反应:“知道是什么人么?”师映川敛目低垂,漠然说着:“斩杀也还罢了,但是想从宗师身上得到口供,你觉得可能性会有多少?”晏勾辰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师映川纵然已是跨出那一步,独力斩杀两名大宗师,但想要十拿九稳将其擒下并逼出口供,这就不能抱有什么太大的指望,这时却听师映川道:“我先杀一人,也因此耽搁了一些时间,后来一路追踪另一人将近五百里,才最终在落叶湖那里把他打杀。”
师映川的声音微微变冷了下来,虽然音调仍然似乎很平静的样子,但熟悉他的人却能听出这其中正隐约滚动着丝丝令人心头发寒的雷霆:“今夜这二人精通诡刺之道,一击不成,即刻远遁,以宗师之身,行刺客之道,向来都是十分少见的,但也因此比起一般宗师而言,更加危险许多,此次若非我已经突破,只怕未必能将这两人都留下来,很可能让他们遁走一个,甚至若是换了别人在此,哪怕是老牌宗师之身,也有九成的几率会被他们刺杀成功。”
晏勾辰微微点头,但心中却是莫名滋味,他很清楚宗师强者的杀伤力究竟有多大,宗师之间交手,若是一对一的话,只要不是在双方都有死战之心的情况下,那么基本就不会出人命,一个宗师可以被同级高手打败,但他只要想脱身,一般来说,总会有办法,所以想要成功击杀一名宗师,应该要有两到三名宗师才是,而师映川却是以一人之力,生生抹杀两名陆地真仙,而且看样子似乎也没有受什么伤,至少没有明显的伤势--这就是大劫宗师的手段么?
且不论晏勾辰心中作何感想,师映川眼下却是有些累了,毕竟他刚刚踏入五气朝元之境不久,连续与两名宗师激战并将其杀死,又在短短的时间内急速赶路,长途奔袭,任他修为高深,精力充沛,也有些累了,虽然抽取两名强者的生机令他肉身并不觉得疲惫,但精神上却是不免倦乏,当下便坐在榻上,抬手扶了扶额头,几不可觉地瞥了晏勾辰一眼,心中自有计较,对方是他当年还势微之际就结交之人,与现在相比,那时两人的处境都是不值得一提,这些年互相扶持着艰难走过,然而终究是岁月无情,转眼间已是各有心思……师映川心中明镜也似,只是并不说破,一面闭着眼轻揉太阳穴,一面说道:“让人给我备些热粥罢,待喝过之后,我再洗个澡,就休息一会儿。”晏勾辰此时也已经仿佛浑然无事一般,脸上带了恰倒好处的柔和笑容,抿唇一笑道:“正该如此,你且歇着罢。”说着,已伸手在师映川肩上按了按:“你可曾受伤了么?若是有,那就先快些处理一下才是。”师映川脸上异样的红晕还未褪去,灯光下,有些近乎妖魅的美丽,诱人,也慑人,他漫不经心地捏了一下晏勾辰的手,道:“没什么,你放心。”正说着,外面忽然有人道:“陛下,君上,奴才有事要报。”
晏勾辰皱了皱眉,就道:“进来。”话音方落,一名红袍内侍便匆匆进到殿中,见到两人,脸上便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晏勾辰见状,就沉声道:“你这奴才,有事还不快与朕说!”那内侍不敢耽搁,当下就将师倾涯与晏长河今夜在东宫之中所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半点也未曾遗漏,晏长河固然不许周围人胡乱将此事说出去,但晏勾辰身为皇帝,对各方的掌控力岂是普通人能够想象,又有多少事是能瞒得了他的,因此之前东宫那边事情一出,很快宫中就已经接到了消息,只不过晏勾辰当时还没有回来,这才没有立时得知,后来晏勾辰回宫,但却是发生了刺客之事,如此一来,又有哪个不开眼的会来他面前提东宫之事,直到后来师映川回来,下面的人知道多半是无事了,这才敢向两人汇报今夜在东宫所发生的事情。
师映川与晏勾辰听过这内侍禀报,顿时都是意外,只不过面上没露出来罢了,但两人心中却是各有想法,一时晏勾辰挥手让那内侍退下,转脸向师映川苦笑道:“此事……罢了,孩子们大了,这就开始胡闹起来。”师映川眉头动了动,抬起眼皮,也不知在想什么,面上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神色,却仍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淡淡说道:“我在这个年纪时,已是做了父亲,左右`倾涯那小子已经跨过凝真抱元这一坎,既是如此,只要不过分,他爱怎的便由着他就是了。”晏勾辰轻咳一声,下意识地挑了挑眉毛,脸色有些古怪,说道:“只是原本以为……怎知长河这孩子却是这般不济……”师映川岂会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当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晏勾辰,纤细指尖轻敲着大腿,说着:“倾涯这小子是我的种,自然像我,最是心高气傲不过的,哪里有人能降得住他,长河虽比他大着几岁,也只得听他摆布,这也罢了。”
一时热粥送来,师映川喝了些,又沐浴换了衣裳,便在晏勾辰这里歇下了,且不论这一夜由于两人遇刺以及后来事态发展所引起的一系列动荡,尤其是师映川已晋升五气朝元大宗师的这个消息,已通过各种渠道被人探知,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到了京中的大人物们的案头,若说从前的师映川虽然强大,但被敬为天下第一高手,似乎总有些底气不足,然而经过了这一夜,师映川身为大劫宗师的事实,使得他自此真正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人。
翌日一早,晨曦微露,天色微明,师映川出了皇宫,往城东而去,这是清晨时分,天还只是蒙蒙亮,师映川到了东宫,径直而入,一路上谁敢拦他,甚至连个奔去报信的人也没有,一时师映川直接进到太子起居所在,一群内侍也不敢吱声,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对方撩帘而入,师映川进到里面,只见帐子遮得严实,以他耳力,自然听得见帐内有清浅呼吸声,师映川走过去,掀开帐子,就见里面大床上并排睡着两个少年,都是穿着寝衣,齐胸盖着被子,倒没有什么不堪入目的景象,而这时帐子被一把掀起,床上两人都是武者,自然有所警应,顿时醒了过来,原本以为是伺候的人来打扰,哪知一睁眼,却见一个眼神清冷,整个人也是皎洁如幽冷明月般的少年正站在床前,两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当即骇得三魂走了七魄,几乎下意识跳了起来,急忙挣手挣脚地爬起,但晏长河这么一动,当即就牵动了伤处,不由得闷哼一声,师倾涯立刻伸手将对方扶住,一张俊秀脸蛋已是红白交加,两人都是讪讪的不敢出声。
师映川一双赤色眸子就这么淡淡看着两个初尝禁果的少年,他目光犹如月色一般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恼火之类的意思,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但这样的眼神落在两个少年的眼里,却是让两人的面孔微微发烫,想要说些什么,那嘴却好象被黏住了似的,张不开来,师映川仿佛没看到这些似的,只对师倾涯道:“起来,穿上衣服,随本座回去。”师倾涯看了一眼面色尴尬的晏长河,起身下床,匆匆穿了衣裳便跟着师映川出了东宫,一时父子两个回到青元教总部,师映川让人准备了些白粥小菜,坐下来吃着,师倾涯只得硬着头皮陪在一旁,等到吃过饭,师倾涯终于忍耐不住,索性就直接开口道:“父亲是生气孩儿与长河做了那等事么?”
师映川慢慢呷着茶,道:“你也已经大了,不是懵懂稚子,既然如此,本座还拘着你做什么。”师倾涯听了这话,却品出一点奇异微妙的感觉来,忍不住就看向师映川的眼睛,却发现父亲的眼神平静而沉稳,不由得心中略觉一丝忐忑,但随即又是一沉,猛然之间就泛出了一丝微微的凉意,低声问道:“父亲是……不希望我与长河在一起?”师映川屈指轻轻一弹指甲,神情之间有些模糊不清的东西,说着:“本座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长河那孩子,未必是你良配。”这样说着,师映川就仿佛笑了笑,他的笑容极美,但却似乎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意味,又或者只是错觉,师倾涯下意识地迎上师映川的面孔,突然就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这是什么样的眼神,其中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淡漠如水,又冷酷如冰,这样的眼神,令人莫名地为之心颤……这时就见师映川淡淡挑起嘴角,眉宇之间随之流露出一丝几不可觉的冷峻之色来,望着师倾涯缓缓说道:“我儿,为父告诉你一句话:这个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人心!”说罢,也不给师倾涯再说话的机会,只漫不经心地一拂袖,道:“去罢。”
师倾涯只得行了礼退下,穿过花廊,满腹心事地走出寝宫,距离这里不远处有种满荷花的湖泊,并不大,但看起来碧波荡漾,很是清爽,偶尔可见一两间凉亭点缀其中,与湖光相映生辉,翠色荷叶连绵如盖,一眼望不到尽头,师倾涯一直走到自己的住处,还未走近,远远就见一个蓝色身影正怀中抱着长剑,倚在一株笔直的芙蓉树旁,淡淡的日光照映下,只见对方身材匀称,四肢修长,腰间束着黑色绦带,看起来身上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肌肉分布,但只要稍微认真起来,就立刻会从懒洋洋的打盹儿花豹瞬间变成一头危险的猛兽,师倾涯这时看到此人,这才猛地想起一事,原本两人是约好了昨夜一起切磋剑术,自己打算在与晏长河鉴画之后,便回来赴约,哪知计划不如变化快,竟是一时稀里糊涂地就和晏长河有了肌肤之亲,如此一来,心神动荡之余,哪里还能记得其他事情,眼下看见对方,这才蓦然想起此事。
此时蓝衣人也已经看到了师倾涯,清秀面孔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过来,待师倾涯来到近前,才将怀里抱着的长剑挂在腰间,温和问道:“昨晚是有事么?”师倾涯看了一眼对方还沾有露水痕迹的衣裳,有些意外:“阿穆,你一直都等在这里?”
千穆点了点头,原本淡漠的目光带着些倦意,现在却已和缓灵动起来,比起师倾涯,他要年长一些,但又远不是青年,正是茶刚入味,花开正好的时节,千穆此人虽然父母只是资质平平,但他本人却是意外地有着颇为不错的天资,在这一代的年轻武者当中,可以说是非常出类拔萃的,不久之前已经与师倾涯结为道侣,这道侣与伴侣是有本质区别,只是彼此在修行之路上互相扶助,共同进步的一种方式,一些成为道侣的武者往往彼此之间是好友甚至血亲的关系,也由此千穆与师倾涯的关系之亲近,可见一斑,这时千穆已微笑说道:“我等了你一夜。”师倾涯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其实我本是记得昨晚和你约好了比剑,只是没想到后来发生了一点意外,所以……就忘了此事。”千穆听他说着,便道:“这没什……”
话刚说了半截,就突然止住了,千穆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师倾涯露在衣领外的修长洁白颈项,那优美如同天鹅般的纤细颈子上,点点殷红仿佛盛开在雪地里的红梅,刺目无比,那样暧昧的印记,只有懵懂孩童才会不知道究竟是意味着什么!一时间千穆脸色顿变,胸膛缓缓起伏,有些东西从心底一下子爆发出来,捂都捂不住--在他的预想中,绝对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千穆眼中一瞬间闪过太多晦涩不明的东西,他似是不信地道:“你,你昨夜……”师倾涯何等聪明,见千穆如此表现,瞬间就已明白了原委,他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眼睛看着千穆,声音却很平静,甚至近乎于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昨晚是在长河那里过的夜。”
千穆的呼吸微微变得快了几分,他似乎正在让自己保持冷静,而他也确实做到了,只是他终究已不能继续保持着这笑容,他望着面前的少年,深深吸了口气,便一字一字地道:“……为什么?”说话时的语气还算平静,但脸色已是十分阴沉,目光认真到甚至有几分凶狠地盯住了师倾涯,脸上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了几下,而师倾涯的表情似乎有些许的变化,但也仅此而已,他双手缓缓笼入袖中,语气平和地道:“昨夜是我忘记了,没有来与你切磋论剑,但是说实话,即便我没有忘,我也还是会留在那里陪他,毕竟长河他身体不太舒服……”
“我不喜欢听到这些话,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说了?”千穆突然用一种极其冷静也极其压抑的口吻打断了师倾涯的话,并不轻柔的声音中却显得有些苦涩,仿佛是荒枯的芦苇在风中摇曳,他缓缓攥紧了拳头,一双已经冷得犹如冰雪般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正静静迎上自己目光的少年,咬牙低咆道:“晏长河身体怎么样,我完全不关心,我也一点都不想知道!”
千穆说着,突然上前一步,这一步顿时就让两人之间几乎再没有了多少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轻软,师倾涯下意识地想退后半步,但千穆已经在他之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肩,一时千穆抿紧了薄唇,严肃地看着少年,看着对方似乎单纯明丽得如同黑玉一般的眼睛,怔怔地看了好久,这才眼中闪着幽幽的光,道:“我……你分明知道我是喜欢你的,我已经对你说过了,你知道,我很喜欢你,倾涯,你知道的!而你也说过的,你对我,不是不喜欢。”
师倾涯没有回答,只是静默不言,千穆按在他肩头的手一动,下意识地紧了紧,缓缓说道:“有些人明明认识了很久,甚至是自幼就相识的,但始终形同陌路,但是有些人哪怕只是接触了很短的时间,甚至只是有一面之缘,却觉得好象认识了很久似的,倾涯,你有过这种感觉么?我对你,就是这样,哪怕蒙上我的眼睛,有一万个人在我面前走过,我也能从中分辨出你的脚步声。”少年清秀的面孔上聚起冷酷之色,略显轻柔的声音在这一刻徒然变得锐利起来:“并不是只有晏长河一个人会把你当作宝贝一样看待!我明明也是这样的,我比他更喜欢你,而且,我想你也一定很明白,他对你的喜欢里面,到底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却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倾涯,你这么聪明,想必比我更清楚这一点,是不是?你们两个人,就算是以后真的联姻,也无非是权力之间的结合,至少这占了相当的一部分,我说的应该没有错罢?与普通人互结伴侣的过程几乎不会有多少相通之处,晏长河也许是自己都在告诉自己,他是大周未来的皇帝,而你的父亲是整个天下最尊贵最有力量的人,你是你父亲最喜爱的儿子,所以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说,他都一定要喜欢你,并且要用尽一切法子让你也喜欢他!”
咄咄逼人的话语尽数被少年全盘托出,师倾涯眉头微蹙,仿佛是在细细品味着这番话,然后他缓缓摇了摇头,道:“我知道,我当然清楚这些,但我也知道世上没有那么多纯粹的东西,有很多事都是不能计较得太清楚的,否则就是自找麻烦。”千穆听了这话,尤其是师倾涯说起这些时的表情和语气,那是一种并不在意的冷静,这让千穆的面孔变得微微扭曲,那上面充斥了愤怒与不甘,他扣紧了师倾涯的肩,深深吐出一口气,道:“我已经与你结为道侣,倾涯,但我真正想要的,是成为你的伴侣!我想让你做我的平君,和我生活在一起!”
一番话仿佛是低沉的咆哮,话音未落,千穆已重重抱住了师倾涯,低头用力吻住了少年花瓣一样的嘴唇,师倾涯顿时微微一震,他不是没有及时反应的能力,他其实是可以在千穆这么做的时候阻止对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反应却慢了半拍,被千穆牢牢抱住,直到对方笨拙而生涩地试图撬开他的牙关,将不知所措的舌头深入里面时,师倾涯才好象突然完全回过神来,他抗拒地用手推着千穆的肩,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千穆还是师倾涯,两个少年都似乎忘记了自己身怀武艺的事实,他们忘了这些,一切都只凭自身的本能驱使,所使出的力气与普通的少年并没有什么两样,而千穆明显比师倾涯要大几岁,因此师倾涯的抗拒一时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试图通过摇摆脑袋来避开对方的亲吻,但千穆却像发了疯似的,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他的头稳固住,蛮横得无论怎样也推不开,一时间混合着两人唾液的涎水开始慢慢顺着嘴角流出,将下巴都濡湿,缺乏经验的千穆横冲直撞,将师倾涯的唇舌甚至都吮啃得微微疼痛起来,这时师倾涯忽然只觉得后背碰到了一个坚硬粗糙之物,却是千穆将他抵在了树干上,也正因为如此,师倾涯猛地心中生出异样感,他一把抓住千穆的胳膊,微蹙着长眉,手上用力,缓缓将对方推离自己,千穆看到他的眼神,突然心中一震,就清醒过来,薄唇紧抿,片刻,才似乎有些艰难地道:“对不起,倾涯,是我……无礼了。”
师倾涯平复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他摸出帕子擦去了流到下巴上的涎液,语气并不冰冷,但却给人一种冷漠的距离感,淡淡说道:“你确实无礼,阿穆,但是比起这个,我认为你更应该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我并不属于你!我师倾涯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晏长河,不属于任何人,我只属于我自己!所以,谁也不能要求我去做什么事,我师倾涯想做什么,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承认,我并不是不喜欢你,但这决非你对我有所要求的理由!”
淡淡清冷的声音在风中飘散,少年斩钉截铁地说着,声音听起来比较平静,眼神也还清明,只是说出来的这番话,却是异常地笃定,千穆身体一震,似乎第一次真正认识了面前的少年,他深深看着对方精致如画的面容,半晌,才控制住了自己,慢慢说道:“……好,我明白了。”
这句话声音不高,听来也是干巴巴的样子,之后便没有了下文,师倾涯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抬头看着面前的人,道:“……我乏了,改日再切磋罢。”说完,便与千穆擦肩而过,向着自己的住处而去,千穆站在那里,他一动也不动,只是望着那朝阳中渐行渐远的人影,体味着此刻心中那似乎并非特别强烈,然而却是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的一股懵懂复杂滋味,一时间似是微微迷失在了这无穷无尽的异样情绪之中,再也难以自拔。
……
转眼间天气逐渐冷了下来,冬日已至,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行着,表面上很是平静。
阴沉沉的天空看起来很是压抑,室内光线昏暗,有淡淡的松香气息,师映川盘坐在榻上,两手交叉形成一个怪异的手势,双目闭合,气息悠长,显然是在打坐,未几,他口中忽有淡青色薄雾溢出,既而睁开眼来,平静的眸子闪了闪,就仿佛死寂的静湖中乍起一圈涟漪,他看向室内一道身影,语气平常地道:“……拿茶来。”
不远处,正捧着一本剑谱的季玄婴听到吩咐,便起身倒了茶,送到师映川面前,师映川一口饮尽,他抬头看着季玄婴,忽然就抓住对方的手,起身走向帷幕掩后的内殿,阔大的睡床上,黑发男子闭眼躺在里面,师映川前天夜里肆无忌惮的玩弄造成的伤口引发了高烧,眼下刚喝过药的连江楼正在熟睡,师映川手上略一用力,季玄婴顿时就踉跄着倒在了床上,师映川欺身压了上去,扯开对方的腰带,季玄婴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被师映川翻转过来,按在褥子上,他感到师映川的手在他身上乱摸乱揉,一层层的衣裳被随手剥下,露出白皙光洁的身躯,一只手伸到他胸前,手指捏住微凸的肉粒,满是恶意地轮流拉扯着,将胸口的两点软肉捏得发疼,很快就微微肿了起来,季玄婴皱着眉头,一动不动地伏着,任凭对方施为,很快,他的腰忽然被提起,一条腿顶开了他的双腿,并充满挑逗意味地用大腿磨蹭着他腿间的敏感处,不多时,一根纤细的手指摸索到了他的臀间,蘸着黏腻的膏体侵入,季玄婴一声不吭地忍耐,承受着不断增加的手指在自己体内用力搅动,直到这些手指退出,换作一根冰冷的东西缓缓填入,季玄婴才终于闷哼一声,太阳穴微微跳动,然后,整个人就被彻底填满。
这是一轮极尽狂放的调弄,中途实在难以忍受时,季玄婴下意识地伸手向后,抓住了师映川的手臂,但以他现在的力气,根本无法在那布满鳞甲的手臂上抓出哪怕一点点痕迹,到最后,季玄婴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被迫泄身了多少次,身后的那只手握着做工精美的玉`势在体内反复进出,而腹下的男性脆弱所在则是被另一只手抓住,极尽刁钻地把玩,不知过了多久,季玄婴又一次地体会到了前面与后面同时攀到顶峰的感觉,那是一种令人眩晕到极致的滋味,全身上下的每个部分都因此而抽搐颤栗不已,甚至大脑中都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完全无法有任何除了本能之外的反应,恍惚中,有人凑在耳边,吐着热气,低低轻笑道:“……是不是爽得受不了,觉得自己就快要被`干死了?嗯?虽然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但这身子仍然很漂亮,你现在的表情我虽然看不到,但想来一定是很淫`荡的罢,让人一看就想狠狠地干你。”
如此下流粗鄙的话语,原本应该是令人心生厌恶的,然而配上那柔和轻软到极点的嗓音,淡淡狎邪的语气,却像甘美的毒药,让人忍不住地身体酥软,随着体内坚硬玉`势的抽出,一直稳住季玄婴身体的手也松开了,季玄婴再也支持不住,筋疲力尽地瘫伏在床上,此时就见他全身已被汗水浸湿,背部零星有几处啃咬的痕迹,甚至包括两个微微渗着血丝的齿印,臀部湿漉漉地,不正常分开的修长双腿间,被过分玩弄的秘处已经暂时不能恢复原样,长时间粗鲁的反复侵犯让那里正缓缓向外溢出夹杂着鲜血与脂膏的液体,濡湿了身下的褥子,师映川看着这一切,嘴角噙笑,面色清冷,然后就将目光转到了旁边,原本熟睡的连江楼早就已经醒了过来,漆黑的眸子如同夜空中璀璨的寒星,方才的一切都被其看在眼里,师映川笑了起来,他脱去身上的外袍,露出被雪白鳞甲覆盖着的妖异身体,然后上了大床,他轻轻拿起连江楼的一束黑发放在嘴边亲吻,语气柔和地说道:“当年我坐拥四海,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得到的,然而,所有的一切,我能够得到的一切,我都唯独给了你,那时我以为,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和你永远幸福地在一起,可是后来我却发现我错了……知道吗,连郎,你让我永远都无法再觉得快乐,即使一千年,一万年,我都无法再发自内心地觉得幸福。”
说到最后,师映川已几近叹息,下一刻,连江楼的衣裳突然被一把撕开,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彻底袒露了身躯,撕坏的衣物被随手丢到地上,有着健美精悍身躯的高大男人被一具纤细的少年身体压住,动弹不得,师映川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然后猛地咬住了男人的薄唇。
这是令人窒息的吻,让意识都在这样的吻中变得渐渐模糊,师映川有着无穷无尽的技巧,灵活的舌头轻易地撬开了男子看起来很是冷淡高傲的薄唇,连江楼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炽热,师映川的吻渐渐深入,令他习惯性地微微张开了嘴,虽然这是不起眼的行为,但已经足以让对方长驱直入,看似单方面强迫的吻在不知不觉中转变成了两厢情愿的行为,这样的顺从已是常事,师映川不以为意,他眯着眼,右手在男人富有弹性的结实胸肌上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引得对方眉头紧皱,师映川却只是笑吟吟的,柔软的舌头热烈而充满掠夺意味地与对方的舌纠缠在一起,那只布满鳞甲的手贪婪而粗鲁地玩弄着对方,生生地将原本没有什么反应的两粒软肉搓得逐渐发硬,犹如小小的石子,带起火辣的胀痛,是充满了肉`欲的虐待,如此肆意的挑逗令人无法保持无动于衷,连江楼的呼吸越发粗重,眼中流露出异样的情绪,这时却有低沉的笑声从师映川喉中传出,且那嘴角的邪肆笑容也渐渐扩大起来,他的下半身紧贴着连江楼,说不上粗糙但也并不细腻的蛇尾与对方赤`裸的皮肤蹭在一起,带给男人无比古怪且颤栗的体会,师映川清楚地感觉到连江楼的腰身微微僵硬,有什么坚硬的物事抵住了自己的下半截蛇身,他低低笑着,在一轮几乎将对方灵魂都吸出来的狂野吮吻之后,就凑在男人耳边,笑道:“很硬了啊……看来这具身子已经调弄的不错了,呵呵,你就这么容易兴奋起来么?”
师映川笑得肆意,他毫不犹豫地像之前对待季玄婴那样地来对待连江楼,所有的爱意痛苦,所有的怅惘缅怀,统统暂时抛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别致的残忍,只冷眼看着对方在欲`海中沉浮,被一次又一次地送上情`欲的颠峰,直到再也无法清醒--也许在很多时候,过于强烈的爱与过于强烈的恨,这样看似截然不同的两种感情之间,所谓的区别很可能只是一线之差。
久久之后,一切归于寂静,师映川起身下了床,捡起长袍随意披在了身上,他转身看向大床,床上两具身体都是疲软不动,伤痕累累,师映川笑了笑,在那光滑的肌肤上用力摸了一把,眼前这一切,这样的人,似乎与从前没有什么区别,但师映川知道,自己已经永远丢失了一些东西,丢在了从前,这究竟应该要怪谁呢,在那样的环境下,在那样的残酷真相下,许多曾经以为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东西,到后来却是慢慢改变,终于面目全非。
师映川全无留恋地走了出去,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起了雪花,天色暗暗,有一盏盏的灯光从延绵的建筑之间亮了起来,淡淡的光晕似在游动着,师映川去了皇皇碧鸟那里,才进得垂花门,走不多远,却见两个俊秀少年在廊下说话,似是说到高兴处,两人都是满面笑容,原来是季剪水与师倾涯叔侄两个,二人见了师映川,忙上前来见了礼,就垂手立住,师映川见他二人一个穿着蓝紫缕金云纹样的锦袍,一个裹着玄青花鸟纹样对襟大长袄,轻裘玉带,秀容朱唇,好似一对金童一般,便点一点头,语气和缓道:“在外面吃风做什么,还不进去。”两人笑着应了声‘是’,便一左一右跟在师映川后面,进了暖阁,这时皇皇碧鸟睡了午觉刚刚起来,在对镜理妆,未梳高髻,只用发网挽着齐整整一窝秀发,露着光洁额头,肌肤如玉,丽色照人,见师映川来了,很是开心,起身笑道:“今儿是吹的什么风,你们爷儿仨倒一起来了。”师倾涯笑吟吟地道:“原本和四叔来阿姨这里想蹭点心吃,但听下人说阿姨在睡,不好进来,我们俩就在外面等着,谁知才说了会儿话,就见父亲来了。”
皇皇碧鸟一笑,动人丽色让人炫目而又沉醉于其间,说道:“两个小馋鬼,整日里就琢磨我这儿的吃喝。”当下就命人去取二人喜欢的点心,又吩咐侍女道:“拿那件我才做的衣裳来。”不一会儿,侍女取了衣裳,皇皇碧鸟两手提着抖开,只见灿色辉煌,华丽难言,皇皇碧鸟对师映川含笑说道:“我才做好的这件袍子,你且试试大小,若是不合适,我便改一改。”师映川见了这衣裳做工,就知道必是十分熬人的,遂道:“我的衣物向来都有针线上的人专门来做,你费这精神干什么。”说归说,还是脱了外袍,将这衣裳穿了,果然十分合身,皇皇碧鸟看得欢喜,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替师映川系好腰带,笑道:“还算合身,倒是不用改了。”
三人在皇皇碧鸟这里闲话家常,等到晚间用过饭,这才离开,此时师映川已经恢复了人身,穿着皇皇碧鸟所做的新衣,皇皇碧鸟一直将三人送到廊下,外面雪还在下,一片无垠的冰雪天地,显得清冷且有几分肃杀,皇皇碧鸟将伞一一塞进三人手里,又要让人打着灯在前头照路,师映川道:“不必麻烦了,又不是看不清路。”当下就带了季剪水与师倾涯两人离开,路上季剪水看着前面师映川的背影,犹豫了一下,道:“大兄,我和倾涯想去看看二哥……”
师映川淡淡道:“好。”季剪水与师倾涯对视一眼,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跟着师映川一起去了对方的寝宫,刚进了里面,就有下人禀报,说是魏王已等候多时了,师映川有些意外:“哦,是优昙来了么?”便让人带着季剪水与师倾涯叔侄二人去见季玄婴,自己则是去了暖阁。
推门进到屋内,方榻上坐着一人,正拿茶喝着,头上戴一顶耀目灼灼的珠冠,容色清冷,正是左优昙,见了师映川进来,便站起身来,师映川脸色温和,道:“大冷的天,怎么想到千里迢迢到我这里来了。”左优昙神色轻松,微笑道:“前时得了些好东西,这就送来给爷把玩一二,况且数月不见,顺便也是来看望爷。”左优昙年纪比师映川大了许多,如今早已年过四十,但看起来容貌还是十分年轻,丰姿如昨,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整个人多出了一份沉淀下来的内敛与厚重,这是时光所给予的礼物,师映川看着,一时间不由得回顾从前那些往事,仿佛还是两人初见时的情景,如此,先是心中一动,随即就是淡淡的熨帖,就伸手过去,在左优昙臂上握住,然后拍了拍,两人四目相交,就觉得轻松如饮醇酒,不由得就都是一笑,当下就坐了,师映川问道:“吃过饭了么。”左优昙道:“还没有。”师映川就说道:“我记得你从前很喜欢吃临海龙。”左优昙脸上就泛起了笑意:“爷还记得?”
这临海龙乃是摇光城的特产,只有城外一处盐水湖里才有,有点像海豚,肉质极其鲜美,价格也非常昂贵,一般只供应王公贵族,这种鱼只在冬天才有,而且无法腌制或者以冰冻之类的方法保存,必须趁着新鲜吃,否则肉里很快就会分泌出毒素,左优昙当初在摇光城时,很喜欢吃这临海龙,后来做了鲛人之主,很少回来,就再没有吃过这道菜,眼下听师映川说起,就勾起回忆,心中温馨起来,师映川便唤了侍从进来,吩咐立刻去准备,给左优昙尝尝鲜,他一向都不是多么心细的人,因此能做到这样,左优昙已觉得很好,面上笑容不禁更甚。
两人数月未见,自是有不少话要说,左优昙给师映川倒了茶,一面说道:“前时听到爷晋升的消息,我心中很是欢喜,这是爷长久以来的心事,如今总算是如愿以偿。”师映川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道:“习武之人一旦踏入宗师之境,就可称之为陆地真仙,似乎就有了自此仙凡殊途之感,在一般人眼中,似乎的确如此,但事实上,这只是开始,即便是我现在,也不过是比其他人更加寿元悠久,力量更加强大而已,然而这其中并没有发生真正的质变,日后不可避免地还是要尘归尘,土归土,只有当我有朝一日果真成就长生大道,才值得庆贺。”
左优昙静静听着,末了,就安然说道:“爷追求的是不死不灭,我却没有这样的格局,只想着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这样的想法似乎太小家子气了些,让爷见笑了。”师映川轻笑一下,道:“怎会?人各有志,谈不上谁更高明。”说着,又问起宝相龙树的事情:“宝相近来身体如何?我每隔一段时间总会与他有书信来往,他在信中总说自己并无大碍,但我只怕他是报喜不报忧。”左优昙微微皱眉,道:“还算好罢,我来摇光城的前几日还见过他,看起来气色还可以。”正说话间,忽听有下人在外禀报,说是小公子师灵修到了,闹着要见师映川,师映川听了,不知怎的就看了左优昙一眼,然后就对外面说道:“让他进来罢。”
不一会儿,穿得如同年画娃娃一般的师灵修便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身后紧跟着几名侍女以及嬷嬷,师灵修见了师映川,便欢叫道:“爹爹!”跑过来抱住师映川的腿,师映川弯腰把男童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一面眉头微皱地看向跪地的诸女,道:“这么冷的天,带公子到这里做什么!”其中一名领头的侍女忙道:“回君上的话,小公子晚饭后便吵着要见父亲,夫人想到小公子已有多日不曾见过君上了,这才让奴婢们带了小公子过来。”
师映川闻言,没再说什么,只挥手示意诸女退下,这时师灵修已坐在师映川怀中,正好奇地仰着小脸看着左优昙,而左优昙也是第一次见到师映川的这个小儿子,一来师灵修还年幼,平时总在花浅眉身边照顾,左优昙是男子,没有特地去见师映川家中女眷的道理,二来左优昙乃是鲛人之主,平时海上往来,很少会来摇光城,因此师灵修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他,一时间左优昙看着这孩子,心中不知怎的就觉得喜欢,他端详着师灵修的小脸,便向师映川笑道:“小公子生得一副好相貌,看起来倒似是比二公子还齐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