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父亲放起筷子起身,塞了一肚子汤水和一张烙饼的宁云亭也连忙放下筷子跟上。边走他边小声对弟弟嘀咕着,“这饼可真难吃,一口的鱼腥味。”
一会可还要坐一下午马车呢,要是给颠吐了……宁云晋没什么同情心的望了他一眼,开始盘算是赖在父亲身边骑马,还是混上爷爷他们那边的马车?
宁云亭还没体会过油与水在胃里混合的威力,还在小声抱怨,“父亲也真是的,居然还要我全部吃完。最后不是还浪费了那么多饼么?”
“那怎么一样,我们又没动过,都是干净的!”宁云晋道,“回头驿站的仆役们热热还能吃呢!”
宁云亭一听自己桌上吃过的食物还要回收,小脸有些不自在。
就这么点小阵仗就不舒服了,要是大哥去吃乡下人家的流水席只怕会吐出来。宁云晋撇了撇嘴,有些不安好心地想下次怂恿他去试试。不过一想到以大哥的身份即使去吃也是上席,顿时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他老气横秋地道,“大哥你也别太挑剔了,这地方虽然是进京的必经之地,但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真要赶得及的人谁愿意歇在驿站,早就快马进京了,就这种地方又哪里能有什么好东西,能给咱们拼凑得出来这样的早餐已经是很不错了。”
“人小鬼大。”宁云亭被他训惯了的,倒也不生气,半点没觉得自己失了做哥哥的尊严,反倒挠了挠头发,“这么一说,我觉得还是咱们府里好。”
宁云晋不吭声了,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给大哥解释,锦衣玉食长大的人自然没吃过苦,哪里会想象得了贫苦人家的苦楚,要不怎么会有“何不食肉糜”这样的典故自古流传。
宁府自然是好的,虽然规矩严了一些,但是一不苛刻下人,二不打骂下人,近身伺候主子的丫头小子们待遇比寻常小户人家的少爷小子还好,要不怎么偶尔有犯错被撵出府的一个个哭天抢地跟死了爹娘似的,人家那可不是奴性重,是知道啥才叫最佳选择呢!
他俩的说话声再小宁敬贤也听得见,于是又在心里默默的给宁云亭的教育加了一课,不过这些都要等到回去以后再说,望着远方缓缓驶来的车队,他忍不住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车队里面有三辆马车,加上随从护卫足足有二十来人,其中打头的一辆马车极其奢华,正是宁家老太太的郡主座驾。
“孩儿拜见父亲母亲!”
宁敬贤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快步走到那辆马车前面,即使自己已经身为人父,但是父母依旧是他的一片天,也是宁家真正的顶梁柱,光是掌好京城的家他就有些心力憔悴。如今朝中又有些暗流涌动,有些隐秘的事情实在不好言于笔下,父亲这次能够回京一趟,真是最好不过,有些事情也可以与他老人家商量一下。
宁云晋有些期待的跟在他身后,只见郡主座驾的帘子被挑开,走下来一人。
那人穿着一身白蓝相间的交领大袖外袍,行动慢悠悠的,却有种说不出的优雅。
等到他站稳之后,宁云晋才看清他的相貌。他的相貌与宁敬贤有七分相似,却更加精致一些,头发全白,脸上却没有什么皱纹,只是眼角有些鱼尾纹,因此让人有些看不出年纪。
在宁云晋想象中的这位爷爷应该是俊美的,眼神中却写满了沧桑,是个老狐狸型帅老头,结果真实的形象完全不同,这位宁爷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淡雅无害的气质,配上那身长袍与白发,简直飘飘欲仙像个落入凡间的谪仙人一般。
“易成受累了,在府里等着我与你娘即可,又何必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迎接。”宁陶煦的眼神十分温和,又扭头望向他身后的两小,“这便是云亭与云晋吧,都是好孩子!”
宁云晋望着这枚传说中的老帅哥,惊悚了!声音真是太好听了!!!!!光是这优质的皮相和悦耳的声音就要为他加多少分啊,难怪能在人才辈出的那个年代被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吃过流水席木有,反正挺惊悚的!小时候我妈煎饼或者炒菜也喜欢用留出来的油,遇上之前炸鱼后的,吃着真心想死。
看到有位香儿姑娘留言说,东院应该是给子女住的,但是我查到的资料都是正院住当家的一家,东院是住身份尊贵的人或者长辈。如果是同辈的话,同一个院子的话,嫡长子住东,次子住西。实际上我还在想如果宁爷爷调回京了之后,宁爹要不要把中路的院子让出来呢,关于这个还真心查不到。
第31章
宁陶煦的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磁性,说着一口标准的官话,但是语调中却蕴含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如果闭上眼睛的话,根本想象不到说话的会是一位已经年过五十的老人。
他说话的调子十分地柔和,即使只是普通的问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仿佛是被升华了一般,让人听着听着几乎就忘记了他的长相,只专注于听他说话。
如果是后世那群沉迷于声优的人只怕会将这位宁爷爷奉为男神!然而实际上,即使以大夏的鉴赏标准,这位宁老太爷也是超级美男级别的。
官道上毕竟有外男在,静安郡主并没有下车,只是让两个小的给她隔着帘子见了个礼。
之后一行人便也没再进入驿站歇息,两队人马汇合直接朝着京城驶去。
宁云晋被安排陪着老太太,那祖孙三人则上了另一辆马车。
静安郡主算不上漂亮,模样周正,端庄大气,唇角微微下垂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不是每个人都像宁老太爷那样受到老天爷的眷顾,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只体现在头发上,她虽然比宁陶煦小了好几岁,又保养得当,看着却比他年纪还大一些。
看着这位拉低了自家老爹美貌值的便宜奶奶,宁云晋不厚道的猜想每天对着这样妖孽级别的丈夫,只怕鸭梨山大吧!
白白嫩嫩的小孩子最容易讨老人喜欢,老太太对他的第一印象就很好。她倒是想与他亲近亲近,不过一路舟车劳累,这时候有些困倦,宁云晋忙哄着她,让她先眯着眼睛歇会儿,反正以后都要在京里一起生活,不愁没有说话的时间。
见他这么懂事,老太太对他的感觉更好了。
这厢宁家其乐融融的团聚,皇宫中上书房的一干老师学生却正在承受皇帝的怒火。
小太子埋着脑袋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豆大的汗珠沿着额角濡湿了他的鬓发。
“朕只当你要求提前入学便是个好学的,却如此让朕失望。”文禛大怒着对太子一一例数,“读书不勤,不解义理,更没有丝毫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认真。朕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哪日不是挑灯夜读,每篇文章读百变,只要有一个字不理解,不到完全弄懂决不罢休。”
皇帝骂人谁又敢顶嘴,便听他又训诫道,“幼年的时候正是虚心向学的最佳时机,这时候没有太多的私心杂念,精神专一,思想才容易集中。不趁着这样的时候发愤读书,却一天到晚只想着玩乐安逸,你这样哪有一点太子的模样!”
被他这样当着所有人一骂,鸿明只是涨红了脸,恨不得能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要知道文禛幼年读书确实是刻苦,虽然没有康熙那样努力到咳血的地步,但是他一个爹不疼,娘身份不高的皇子能够在众皇子脱颖而出,确实只能靠着自己用功。
他自幼对同龄孩子感兴趣的玩乐都没有特别迷恋,几乎将所有时间都用在读书习武这两件事上,皇家子弟又不用科举赶考,谁会像他那样练武到手脚抽筋,读书读到吐血,因此一直被视为皇宫中的异类,不得其他皇子待见。
太子这次真的是纯属倒霉,刚好撞在了他的枪口上。
自从太子开始读书以来,文禛跑上书房也勤了许多,正常情况是在辰时上完早朝之后便过来亲自检查太子的功课。如果这个时间点没来,那考校就放在晚上。
要知道这时候正是中伏,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室外骄阳似火,室内那就如同蒸笼般闷热了。
太子的便服即便是轻纱绸缎,但也是包得密不透风的,热得鸿明小朋友浑身汗津津的,为了保持仪容,他不能解衣冠,热得有些晕晕沉沉的。
原本他也是能坚持忍受下去的,但是前些天得了文禛赏的一副精雕的大富翁,连续几天晚上都玩得晚了一点,又有左师家为了讨好他送来一只罕见的鹩哥。
那鸟儿不但漂亮可爱,鸣声婉转动人,还会说话,遇到主人给它投食,偶尔还会唱两句小曲儿。
这么聪明的鸟儿,连成人看了都稀罕,左师平林心想太子正是爱玩的年龄,便让人用黄金铸成了一个精致的鸟笼,还镶嵌了不少宝石,连笼带鸟送给了鸿明。
得了这么个宝贝,鸿明连续两晚都睡得迟了,就只想多教那鸟儿几句话。
如果是普通的小孩子,头天耽误睡眠最多也就是第二天多睡一会儿,但是搁在已经读书的太子身上那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这倒霉孩子早上三点就得起床复习,然后到上书房等师傅来上课,因此在这样的暑热难耐之下,他那点精神上的亢奋散去之后,难免就体力不支,晕晕沉沉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眯起眼睛打盹。
今天当值的老师是魏尚行,也担心他热出个好歹,见已经过了辰时知道皇上应该不会来了,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准备课后再对太子劝诫一下。
谁知道这孩子就是个倒霉催的!
文禛正是满腔热情想要好好教导儿子的时候,见只是迟了片刻而已,依旧顶着大太阳到了上书房,而且还特地没让人通报,直接进了房间。
于是文禛便看到其他的孩子都在凝视端坐,认真的伏案写字,而太子却抓着一只笔偷偷打瞌睡,这让他怎么不生气!?
原本他还忍着脾气没有爆发,想要给儿子留些面子,于是便考校太子昨天的功课。如今太子还在读论语,他连五岁都没有满,师傅们对他的要求也只是能写能背,能记住教导的注释,没有强求他有自己的理解。
可是昨天玩鸟睡晚了,鸿明早上复习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又哪里还记得,回答自然是磕磕绊绊的,颠三倒四不说,还有几句连意思都说不清楚,把文禛气得不轻!
要知道文禛对太子可是寄以厚望的,他知道不能以自己幼年的情况要求太子,因此选择的对比人物自然就是和太子同岁的宁小胖。
宁府留得有他的探子,不过这个探子挺苦逼的,常年没什么内容上报。宁敬贤的生活简单得乏味,回府就只做读书习字练武教子四件正事,他也就只能把大的小的事都往折子里写,其中自然就有宁小胖的启蒙问题。
宁云晋这颗黑芝麻馅的包子启蒙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内容,是在宁云亭和宁巧昕的教导下完成的,他原本就认得那些字,只不过再温习一次而已,因此卖着萌随随便便就背完了。
教他实在是太有成就感了,接下来《论语》就是宁敬贤带头,宁云亭跟着起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教导的,反正不论是谁教他,宁云晋自然都是一次学会,会了不忘,还能一句反三拿来用。
他的年龄与太子相差只有几岁,又是表兄弟,文禛自然而然的将宁小胖当做与太子对比的模板,一想到那贪财爱玩的小胖子论语都已经学完了,自己儿子居然连复习的内容都背不好,而且学习态度还不认真,他能不生气吗!?
于是太子自然就倒霉了!
这年头流行的可是棍棒出好子,更不会管什么儿童心理学,担心小孩有心理阴影就是那浮云——没人知道那东西。
在文禛看来既然有同岁的孩子能够做到的事,身为尊贵的太子如果做不到,那么就是老师教的不够尽心,学生学习得不够认真。
文禛劈头盖脸的将当值的魏尚行罚了半年俸禄打了二十大板,接着又没收了太子的鹩哥,还罚他抄写昨日的功课百遍,然后袖子一甩走了,没去看小太子哭得惨兮兮的小脸。
当鸿明在灯下抹着眼泪珠子,一边抽泣一边抄写论语的时候,别人家的孩子宁云晋已经在自己舒服的大床上打着滚儿睡着了。
实际上他们下午便到了京城,不过宁陶煦毕竟属于公差,进京了先要去递个牌子等候觐见,所以一家人进城之后便分开了,两个小的与老太太先回府,宁敬贤则陪着老爷子去宫里。
文禛上午被太子气得不轻,心里有些不爽,见了宁陶煦的牌子就故意没点,搁在了一旁。
跑了一趟空的父子俩正好赶上回宁府用膳,宁家难得一次的一家人团圆,并且在新家吃了一次饭。
有宁陶煦和老太太在,自然规矩都做足了,用餐的礼仪都规范得跟模板似的,新媳妇儿更是紧张得有些食不下咽。
好不容易吃完饭,宁敬贤便将老爷子请到了书房,两人挑灯夜聊,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居然聊到了半夜。
宁云晋晚上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先跑去二老的院子外候着,等到里面亮了灯他便进去请安。
寅时不到的时间,这个时候哪个小孩子不是贪睡的还窝在床上,二老见到他真是又惊又喜,等到宁敬贤与安平佩华来请安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抓着宁云晋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儿了。
用过早膳之后,上朝的上朝,读书的读书,老太太要找儿媳妇问询府上的事情,宁云晋便重获自由又得了闲。他先是爬回床上睡了一个时辰,掐着点儿在中午用餐前醒来。
彩衣娱亲这种事情宁云晋现在做起来已经很顺手,索性他在府里也没什么正事,等老太太睡完午觉,他便黏在老人身边,陪着一起逛园子。
他那张嘴只要不犯贱,讨好起人来那真是无往不利,一会说老太太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奶奶,一会儿说衣裳上的绣样精致,只有这样的东西才配得起老太太。
即便静安郡主是个刻板严肃地性子,被小孙儿这么一番胡搅蛮缠,也乐得心都化了,直把这金孙当宝贝疼爱。
等到宁敬贤面色古怪地拎着一个精致鸟笼在花园找到祖孙俩的时候,他便惊悚的看到自家那性子极其古怪的娘亲,正被小儿子逗得头花乱颤,完全不像自己记忆中那个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宁爹爹教子。
话说现在宁小胖的存在对太子来说就是个悲剧,文同学拿他和太子对比简直是欺负人。虽然有天才,但是天才不会满地爬,肯定都是慢慢被现实大后妈折磨出来的。
另外我喜欢腹黑美人皇帝攻,但是不可能说我写他是腹黑攻他就是,肯定是慢慢表现出来的,希望后面的发展能让大家就觉得他是个黑的!
PS:前面关于府邸安排的地方,修改了一下。不影响观看。
第32章
宁云晋目不转睛望着宁敬贤的手……上那个黄金鸟笼。
那笼子是个圆形的,实在做得十分精致,每根间条都只有一指宽而已,每根黄金拉丝的间条都打磨得闪闪发亮,笼顶上镶嵌着一圈米粒大小的红蓝宝石作为装饰,笼钩下方被成扁状的菱形,两边分别镶了一款拇指大小的红宝石和蓝宝石。
在笼子里面一只黑色的鹩哥正在笼中的黄金栖木上蹦跶着,绿豆大的小眼睛望着宁云晋。
“来客人了!”
“大胆。”
“跪安吧!”
宁云晋被这鸟的呱噪逗乐了,他惊喜地望着宁敬贤问,“父亲,这是送我的?”说着,他还激动的搓了搓手,羞涩地道,“这怎么使得,这怎么好意思,也实在太贵重了!”
宁敬贤哭笑不得一手挥开他伸过来的爪子,将那笼子拎高了一点,“你想得美!一边先候着,待会儿跟我去书房。”
解决完这皮猴一样的儿子,他对老太太道,“母亲,儿子找小二有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