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板娘如果不打牌，每天都睡的挺早，今天谢知味回去的时候，客厅里只开着一盏小灯，这里的房客一共有四个，两个住楼上，两个住楼下，都回来的比较晚，一般晚上十二点还能隐隐约约听见洗漱的声音。

谢知味回去的时候，其他房客应该都不在，他把苹果提到厨房准备洗一洗，却在路过老板娘的房间时，听到了微弱的哭泣声。

谢知味的脚步一顿，扭头看着老板娘房间的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去敲。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艰难，大多数时候，再动人的倾述也不能让听者真正的了解那种痛苦。

谢知味对此非常的清楚，他如果难过，宁愿选择一个人抽个烟，而不是找个人大说一通。

把苹果洗好，谢知味啃了一个，虽然和超市里那些又红又大的苹果比起来要难看很多，但是味道绝对没的说，脆，甜，水分多。

谢知味在厨房里找了个不锈钢的小盆，装了几个苹果，隔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去敲响了老板娘的门。

老板娘此时脸上已经没有泪痕了，只是眼圈有些红，不人认真看的话，不会注意到。

她看着端着苹果的谢知味，笑了：“送我吃苹果？”

“嗯。”谢知味把手里的小盆递过去。

“一个就够了，我不喜欢吃苹果。”老板娘没接过来，只是拿了一个，咬了一口：“你才十几岁吧？还在长身体，平时就该多吃点苹果。”

“十九。”谢知味这次没撒谎。

“……”听着这句“十九”老板娘脸色一僵，眼眶竟是瞬间又盈满了泪水。

看着这幅模样的老板娘，谢知味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老板娘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小声的喃喃了一句：“要是他还活着，也该十九了。”

谢知味没接话，只是安静的看着老板娘。

“有空么，陪我坐坐。”老板娘道。

“好啊。”谢知味自然不会不同意。

“我二十一岁的时候生的他。”李老板娘道：“那时候我们穷，家里连个苹果都吃不起，我就去菜市场捡别人剩下的烂水果和菜叶子，好歹是活过来了。”

谢知味咀嚼着口中苹果，听着她口中的故事。

“他五岁的时候，我和我男人跑运输，天天在外面奔波，总算富了起来，买了几套房子，还想着以后留给他接媳妇。”李老板娘道：“后来，出了车祸，一辆车都翻进了水里，我男人为了救他和我，淹死了，他年龄太小，也没能活下来。”

谢知味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无私的感情，甚至在许之山为他死去的时候，谢知味都不曾有多么的动容，他甚至怀疑，如果给许之山再一次机会，他还会不会为自己而死。

“你啊，还这么小。”老板娘看着谢知味，就像看到了自己夭折的儿子：“该在大学里读书，和家里再大的矛盾，也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你才十九岁，还有一辈子，何必因为置气毁了自己一生呢。”

在老板娘的眼里，谢知味是个逃家的少年，她希望他过得好，所以她劝他回去。可惜的是，谢知味并没有如同她一样的母亲。

“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死了，真的是因为爱么。”谢知味道：“不是因为想得到什么？而一时的冲动？”

“命都不要了。”老板娘还以为谢知味是在说她的故事：“不爱哪里来的冲动。”

“爱是什么呢？”谢知味有些迷惑的看着老板娘——他无法理解这种为了别人去死的心情，就像当初，他虽然说这他爱谢蛟，可是当谢蛟杀死了他，他重生后的第一个反应也是弄死谢蛟为自己报仇。

“我哪知道爱是什么。”老板娘道：“我只知道，我每年都要给我儿子和男人织毛衣，一年一件，不能让他们在底下冷着冻着了。”

“你没有想过再婚？”谢知味疑惑道。

“婚个屁。”老板娘完全把谢知味当成个孩子了，她伸手在谢知味的头上拍了拍：“小小年纪，就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看你这么矫情，真想揍你。”

谢知味听着她这么说，也觉的自己有点矫情。

“谢谢你的苹果。”老板娘道：“早点睡。”

“嗯。”谢知味点了点头。

“没事的话，还是早点给你家人联系吧。”李老板娘叹气：“父子哪有隔夜的仇，做了再大的错事，道个歉就行了。”

可是我爸已经被我害死了，谢知味在心中默默道。

老板娘没再多说，转身进屋子了。

谢知味看着手里的苹果，又咬了一大口，他觉的他现在没啥时间来思考这么哲学的问题，与其去探寻到底什么是爱，他还不如在麻将桌上继续搓几圈。

人生就是这么的操蛋。

谢知味一晚上吃了三个苹果，结果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拉肚子了。

“陈时，你快点啊。”杨佳佳在厕所外面叫：“我要上厕所！”

谢知味脸色苍白，慢慢的扶着门框走出来，看样子已经离虚脱不远了。

“咋啦？吃坏肚子啦？”杨佳佳盯着他。

“……”谢知味脚步发软，无力的点了点头。

杨佳佳哈哈大笑着，这才进了厕所。

结果没过一会儿，老板娘也来和谢知味抢厕所了，她脸色也不大好看：“陈时，你昨天苹果咋洗的。”

“……用水冲了冲啊。”平时水果都是谢蛟洗好了放到他面前的，谢知味自己过的时候，一般嫌麻烦就只买剥皮的香蕉。

“我服了你了。”老板娘几乎想给谢知味脑袋上来几下：“就冲了一下？农药都没洗掉啊！你怎么不用热水泡泡！”

“……”谢知味表示现在说啥都晚了。

好在老板娘也很急，没多余的时间教训谢知味，等到上完厕所，她才和谢知味一样有气无力的坐到了沙发上。

两人也不说话，只是木着脸，显得这已经不是第一趟了。

“我拉了一晚上。”谢知味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