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跑了一天的程维哲跟杨中元,共同总结出来的结论。
晚上回了家,他们陪着老小一起吃了饭,又听两位长辈说了说房子的事情,这才手牵着手在东厢的小花园散起步来。
虽然跑了一天很累,可饭后这样一起走走,却也特别舒服。
两个人先是默默走了好久,等到一圈都转完了,程维哲才开口道:“小元,我想了很久我们成亲以后的事情。”
杨中元笑笑,仰头问他:“什么?”
程维哲停下脚步,他定定看着杨中元,终于鼓起勇气道:“要不……要不朱玉丸,我来吃吧。”
他说完,却看到杨中元呆愣住的脸庞。
程维哲怕他误会自己,忙解释道:“小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打小身体就不好,还怕疼。我比你年长几个月,自然要肩负起这个责任。我……我应当让你不用为任何事情发愁,而且我也皮糙肉厚不怕疼的。”
这一串话说下来,程维哲难得红了脸,索性天黑,虽有月光,但脸上的红晕却能被很巧妙地掩盖过去。
他平时是调戏杨中元惯了,可这话说得,也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就算程维哲脸皮厚,他自己也有点扛不住了。
然而他说完好半天,都没听到杨中元回答,程维哲的心里顿时七上八下,他悄悄低头去看杨中元,却见他红着眼眶,正安静地看着自己。
那一眼,仿佛道尽了生命力所有的苦难,却也透着难以言说的幸福与感动。
他杨中元何德何能,能得如此伴侣,全心全意爱护他,时时刻刻为他着想。自从两个人标明心意以来,程维哲做的每一件事都令他异常感动。
杨中元心里的最后一丝矜持与执念彻底被击碎,他走上前去,用力抱住程维哲的腰,让对方感受彼此的心跳。
他微微扬起头,凑到程维哲耳畔低声道:“阿哲,我吃过朱玉丸,所以这辈子,只能我给你生孩子。”
☆、101交心
大梁延续后代的方式残酷又温情,作为伴侣的两个人,只会有一个吃下朱玉丸,然后从此作为承受的一方孕育子嗣。大梁民风淳朴,而且生育孩子着实有些痛苦,所以大凡伴侣都很忠诚彼此,他们一起为了自己的小家而努力,把一生的爱都给了对方。
因为知道来之不易,所以越发珍惜。
杨中元说了这话之后,一直到他们回到东厢,程维哲整个人还有点恍惚。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杨中元已经吃过朱玉丸了,毕竟在普通百姓的意识里,只有定了亲事或者已经成了亲的人才会去领朱玉丸。
而杨中元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朱玉丸,他是什么时候吃的呢?
此刻的东厢一共只有他们一家人住,两位长辈跟徐小天都已经歇下了,东厢卧房多,所以他们是一人住一间的,倒也方便。
杨中元见程维哲一路都在发呆,不由笑着对他说:“怎么?我吃过那药,你这么惊讶?”
程维哲默默坐到厅中的椅子上,抬头认真看着杨中元:“小元,你是因为进宫,才吃的吗?”
听到他这么直白便问了出来,杨中元目光闪了闪,却还是点头承认:“宫里的所有人,都吃过那个药,只除了……除了圣上。”
他简简单单一句话,程维哲犹如醍醐灌顶,顿时想明白了。
为了保证皇家子嗣纯正,宫里的所有宫人都要吃朱玉丸,那是必然的。
这么一想,程维哲突然觉得心口慢慢泛起疼来,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杨中元已经自己独自扛过了所有的事情。就算他从未见过别人吃朱玉丸,但是吃了以后到底有多痛苦,却是大梁每个人都知道的。
想到这里,程维哲便觉得浑身难受起来,他看着杨中元,轻声道:“小元,过来。”
已经过去许多年了,杨中元对于这件事并不是太在意,或者说,他强迫自己不在意。
“怎么了?”杨中元慢慢走到程维哲跟前,笑着问他。
程维哲伸出双手,一把把他抱坐进自己怀里:“没什么,只是想抱抱你。”
杨中元笑笑,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抱了很长时间,程维哲才问:“是什么时候?”
这句话问的没头没尾,杨中元却马上就懂了,他顿了顿,却还是轻声答:“是第一年。”
第一年,也便是他离开丹洛,被带进京的第一年。那一年杨中元只有十岁。
一个十岁的少年,孤身一人在深宫之中,默默吃下了朱玉丸。当疼痛袭来的时候,他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孤单又彷徨。
程维哲听了他的回答,抱他的双手更用力了,他恨不得把这人融入骨血之中,用尽全身力气维护他,保护他,叫他再也不受一丁点痛苦。
“小元,那时候,疼吗?”程维哲哑着嗓子说。
他觉得自己现在满嘴都是苦涩,眼睛潮潮的,就连指尖似乎都泛着疼痛。
可他怀里的人却轻笑一声,修长的双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我那时候年纪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不是很痛的。”
他声音好轻,仿佛一缕青烟,淡淡飘在程维哲心中,却叫他越发心疼。
那怎么会不疼呢?许多人二十弱冠之后才吃的朱玉丸,也会难过一整个日夜,才能渐渐缓过来,更何况是年仅十岁、忍痛能力并不强的孩童。
程维哲把脸埋进杨中元的怀中,静静听着他的心跳。
他心里发誓,无论如何,以后都要用自己最大的努力,给杨中元最好最舒心的生活。
杨中元软软坐在程维哲怀中,他们两个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就连彼此的心,也都随之温暖起来。
那些苦,仿佛都已经过去,却又仿佛还在眼前。
杨中元回忆起那一年仲夏时节,他跟睿嘉帝君两个人躺在锦梁宫旁边的狭窄偏房里,忍受着难以抑制的痛苦。那种改变身体的疼痛,真的非常难受。
一开始的时候,他顾忌着屋里还有旁人,并不敢大声喊叫,可是后来,那疼简直直冲脑门,令他什么都在意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