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孙毕竟只是茶农,管人不太行,其他茶农跟他身份一样,自然不可能顺顺当当听他差遣,请了的懂行的管事才好办事。
衢州最不缺的就是管事,人牙李办这个相当快,下午便把名单送了来。
最后程维哲他们选了一个刚而立的管事,在仔细观察几日之后,便让他带着新买的茶工去了衢泽县。
大茶园经过老孙两月的养护已经渐渐好了起来,只等清明前采摘。
那边安排好之后,程维哲跟杨中元又叫来岑志清。
二毛是从小跟着程维哲长大的,读过书会算账也懂茶,他一贯忠心,人也机灵,是个好苗子。程维哲同他情分颇深,自不能让他当一辈子下人,因此跟杨中元商量一番,招来他便问:“二毛,分店那边缺个掌柜,你要是能做得好,我就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让你堂堂正正做差事,如何?”
岑志清是真的没想到主家对他这样好,在他心里,两位老爷都是好人,对他也从来都很体恤,可说出要还他卖身契的话,还是让岑志清心头一暖,短时满脑子都是要为主家肝脑涂地的想法。
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杨中元见他瞬间眼睛就红了,笑着说道:“你这孩子,瞎激动什么。你一直是个好的,要不你以为为何你家老爷早先教你读书识字?还不是想让你能有个好差事。”
岑志清嘴唇一个劲颤抖,最终只是哽咽道:“谢谢老爷,谢谢正君。”
“行了行了,你都快弱冠的人了,可别整哭哭啼啼这一套。分店至少要三月里才能开,我已经同老钱讲好,最近你便跟着他好好学一阵。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学不好,后头的事就要另说了。”程维哲心里也暖,面上却严肃得很。
岑志清知道他都是好意,便用衣袖蹭了蹭脸,大声回答:“我会好好学的,肯定不给老爷们丢脸。”
杨中元冲他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去吧。对了,卖身契的事情,你别同任何人说,旁人都不知你是我们带过来的家仆,只道是得力的下属,记得了吗?”
岑志清点点头,努力深吸两口气,这才出了门。
虽然他年纪尚轻,可人却相当不错,程维哲肯耐心教他,就是做了这个打算。他是个人才,万万不能因身份埋没。
如今他们人手本来就有限,再开了分店,顿时显得捉襟肘见,这才赶紧趁着空闲,先把管事人手都定下来。
衢州商市繁荣,所以无论是掌柜还是管事,也无论是小二还是小厮,都很好找人。只是人好不好,得不得用就得看各家机缘了。
到目前为止,他们请的几位除了杨诚都还不错,不过在他们心里,还是岑志清最可靠。
自打来了衢州,许多事情便都交给岑志清去跑,这个曾经年少腼腆的少年也渐渐成长起来,有了今日的果断与坚毅。年前他独自一人下山找程维哲,光这一点便能说明很多事情了。
杨中元不知这事,可程维哲却记在了心里。
那样的环境下,岑志清几乎就是以命相搏,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忠心二字能言说的了。
所以,在打算开分店的时候,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岑志清。
在安排好分店的掌柜之后,杨中元又招来李树,问他愿不愿意去分店当总管事。其实一般铺子里有了掌柜,就能解决很多事情,不过分店那边上下三层,实在有些大,光靠岑志清一个人根本不行,还是得有一个有些经验的人来帮衬。
这个人选,自然便是已经做了几年小二的李树,他去年年节前也一直跟着掌柜学事,进步很是明显,人也越发进退有度。程维哲他们看在眼中,心里也渐渐安定下来。
虽说是去分店,但也算是高升,李树自然很愿意,他家离醉香街很近,去那里倒是更方便一些。
这些都定下之后,分店的事情便已经安排大半。剩下的只要再请四个二厨,后厨的事情就也能定好了。
原本总店这边已经有两个二厨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跟着杨中元和余镇学了许多东西,也长进不少,后厨是越发显得迎刃有余,就算开了分店,杨中元也不怕人手不够。
把两个二厨都提拔成大厨,让赵凌风带着一个过去,再一边加两个二厨,人手跟以前是一样的。
就算二厨一开始上手慢,但赵凌风他们已经熟悉了铺子的运作,他去了便做掌勺,有他在,铺子是乱不了的。
这样想着,杨中元反而不再如以前那般纠结,新招来的四位二厨手艺都还不错,至于为人,只要不是偷鸡摸狗之辈便成。反正总店这边人手够,让他们在后厨不过是先考察看看,如果得用,到时候分店直接就可开张,如果不得用,那也不要紧,再另找便是了。
于是,元月的下半个月就在不停招人商谈中结束了,时间如水般飞快流逝,一晃眼便是三月,迎春花儿一一绽放,带来春的喜意。
最后的这个月,杨中元几乎不怎么出门了,旁的事也不太操心,却开始不停给孩子布置东西。
说实在的,他有些紧张。
虽说已经二十五了,可他到底头次生子,说不紧张那肯定是骗人的。
铺子里的事情他根本没心思去想,倒是在家中瞧瞧爹爹给孩子做的衣服被子,却觉得能舒心不少。
入了三月,就连程维哲都不怎么往外面去了,韩世谦没办法,只能自己亲自出马,要不然铺子里便要乱套了。
对于师父的帮助,程维哲跟杨中元心中自然十分感激。
自从韩家没落之后,他一个人避世独居,以他的个性,再出去管理铺子是万万不能。如今为了两个小辈却不顾年纪,也不怕辛苦,重新出山操持。
他是真心把两个小辈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照顾,尽其所能帮助他们,曾经的坚持与决绝都被打破,剩下的只有对孩子们的真心爱护。
三月初三的时候,衢州突然下了第一场春雨。
老话讲,春雨贵如油,这一年的春雨能落下,农人才算放心。
春雨落得早,春日便也能早早到来。
就在这样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里,杨中元的肚子终于有了动静。
他一开始只道不太舒服,肚子里坠坠地疼,却并不妨事。
算算日子,还要十来天再生,杨中元便没有当回事,还陪着一家老小吃了顿早食。
他不说,面色又还如常,程维哲自然也想不到他会早生,吃过饭便换了衣裳,说要去铺子一趟。
“之后十来天说不得你哪天就要生了,我最后去铺子打点一番,后几日专心在家陪你。”程维哲说着,凑过去在杨中元脸颊上印了个浅吻。
杨中元笑着点点头,伸手帮他系好腰带,来到衢州之后日子忙碌,程维哲比去岁还要瘦,就连腰带都宽松了:“等孩子落了地,你必须要跟着我将养一些时日,瞧你脸色,忒不好看了些。”
程维哲听了笑笑,伸手仔细摸了摸他的肚子,这才出了主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