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出事儿那个人管都不管,我哥大概气急了!”几句话的功夫,裴佳叶已经整理了自己的情绪,“我哥让我找条绳子。”
张婶慌乱的心镇定了下,四处寻摸了一条手搓的麻绳,“要弄啥?”
“不知道,”裴佳叶小心把宝宝放到地上,“只等姨姨一分钟好不好?!”
宝宝眼泪成串掉下来,揪住她的衣袖,嘴瘪起来,却没发出声音。
裴佳叶轻轻捂住她的耳朵,重新把她抱起来,“好好,不分开就不分开。”翻身把门拉开一条缝丢出绳子卷儿,“哥!”
裴佳木在裴老三后腰的软肉上又踹了一脚,“躲起来!”俯身捡了绳子,三下两下把裴老三捆成个团将他重新搡到门里,有四处寻摸撕了一块窗帘连嘴都堵上,才转身去敲隔壁的门,“佳叶回来吧。”
裴佳叶抱着宝宝从张婶子家出来,小步跟进去,定睛看清楚裴老三光着的膀子上被抽的血条子正逐渐鼓起,小小松了口气,“哥,我问张婶子帮忙了。”
“行。”裴佳木正顺气儿,因为狠打了裴老三一顿,虽然心里还蠢蠢欲动要动刀,但是火气已经散了许多,连这些天都沉重的身体似乎都轻快了。
张婶子被儿媳妇念了几句,终究还是掩上门出来,一出门就见裴佳木正半跪在地上捧起一个包袱,指尖哆嗦着指了指,“你、你姐?”
裴佳木还微微喘着气,浅浅鞠了个躬,“是,谢谢您以前照顾我妹妹。”
张婶子眼泪也刷一下子下来,眼瞅着就要放开嗓子哭丧,裴佳木抿起嘴,“嘘!”
眼泪和提上来的气都被憋回去,张婶子捂住胸口在他眼神示意下跟进院子,一下子瞅到倒在地上头上盖着个破布哼唧打滚儿的裴老三,“咋这严重?”
裴佳木重新找个干净地方把包袱放下,轻描淡写地说,“他自己跌了几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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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公里外的S大实验室,季童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下一下叩击,“确定?”
“找了好几年了,不会错!”
“准备好工具和车,我下午到。”季童挂掉手机,按秘书处快捷键,“给我定最快去C市的机票。”
☆、墓主人
每个乡镇都不缺专给人做红白喜事儿的民间小铺子,裴佳木并不打算浪费时间,把家里东西放好,确认裴老三被捆的结实,一手刀将他劈晕,转脸问裴佳叶,“怕不怕?”
裴佳叶微微抖了下,想起刚才裴老三被裴佳木抽的满地打滚的模样,挺起胸膛,“不怕!”
“好,”裴佳木把宝宝接过来抱住,“我带着宝宝,去找地方给姐姐刻碑,你把需要带走的东西收拾出来。”
裴佳叶点点头,“哥你放心吧!”
张婶子全程呆立在旁边,裴家的这个小子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不自觉就问,“……我、我干啥?”
裴佳木一面抚着宝宝的背安抚她,一面很和气地问张婶子,“我跟佳叶不懂葬礼需要做什么,我们现在就想让姐姐呆在妈妈身边,给她立个碑,是不是需要纸钱香烛什么的?”跟刚才抽裴老三时候凶戾的样子判若两人。
张婶子镇定下来,“哎呦,丧事不能这么简单的,得通知亲友,这个娃得给她妈披麻戴孝吧,扯白布做孝衣,总要停个灵几天,算好时辰……”
裴佳木打断她的话,无奈道,“婶子,你看我家这情况,能有谁来?宝宝这么小,身体禁不住。我还要赶回去上学,在G市那边已经停灵做完了,现在就想找个安息地。”
张婶子无话可说了,看现在电视上,排队给遗照鞠个躬就结束的也是有的,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儿,她就不再多嘴,“那你说咋办吧?我能帮啥?”
“我跟佳叶对家里都不熟悉了,先找个地方刻碑,准备点儿扫墓的东西,”裴佳木声音有些哽咽,“连我妈坟头都不太记得了,婶子你能给我们指点指点不?”
张婶子情绪一下子又激动起来,“你们几个娃都不容易啊,放心,你娘的坟我看护着呢,以后连你姐的我都一起看护。逢年过节都化钱给她们。”说着抹了抹眼泪,“当年我还是跟你娘一起嫁过来的呢,天仙儿一样的大家闺秀啊~”拉长了嗓子又要哭。
裴佳木有些疑惑,什么“大家闺秀”?转念一想话要慢慢套,赶忙止住张婶子的哭,“咱上路吧,边走边说。”
安排好裴佳叶收拾东西,裴佳木抱着宝宝跟着张婶子,走出小街转到小镇中央主路上弄了辆载人载货的三轮摩托,坐在后斗儿里一路突突着向隔壁村专办丧事儿的农家寻过去。
路上因有开摩托的司机,裴佳木只说了些场面上的话。
在张婶子哭咧咧的絮叨中到了地方,裴佳木听从她的意见选了个碑,因为有专门器械,十几分钟就刻好了字嵌上照片。
宝宝被握着小手给字上了两笔漆,裴佳木把剩下的地方填满,站起来看看四周货架上的东西,跟店里的中年人点个头,“劳烦这位老叔帮我配点儿香烛之类的吧?”
乡间人头熟,店主在他描字的时候已从张婶子嘴里知道了大概,裴佳木作为曾经的县高考状元算很有名,“大侄子还要帮忙打墓的人不?店里小伙子都在。”
裴佳木疑惑地看向张婶子,“打墓?”
张婶子又是怜惜地拍他的肩膀,“可怜的孩子,有爹跟没有一样,啥事儿都得长辈指点,总得有人帮你抬棺挖墓穴填土啊……”
“哦哦,”裴佳木反应过来,还有立碑,自己根本没力气,“需要需要,谢谢。”
店主听说他直接葬骨灰盒,说一声比棺好背上山,带了三个小伙子开四轮拉上香烛纸钱花圈墓碑跟着他们一起去。
一忙碌回到镇里接了裴佳叶已经下午三点多,裴佳木吩咐直接就去墓地。
这一路裴佳木从张婶子嘴里知道,小镇附近都是环山小丘,更远处是连绵的大山,原本镇上人口半数都是山里人家。如裴家和张婶子家都是国家建立自然保护区的时候整体迁出大山的。
现在山中只剩护林人巡视和保护动植物的研究所里有人,不要不大肆焚烧祭拜,大家死后葬回山里是没什么人管的。
裴家兄妹的母亲就葬在一片竹林后的小山丘上,到了山丘下面的土路上,四轮车没法开了。
两个小伙子麻利地用扁担麻绳挑起墓碑和铁锹土镐,店主和张婶子抱了香烛纸钱一路又爬了几十分钟山路才到地方。
裴佳木累得气喘吁吁,小心把骨灰盒放到母亲的墓碑旁,俯身用手指蹭掉墓碑中间相片上的灰尘,露出一个分外憔悴但是也看得出清丽轮廓的大眼睛美丽女人有些呆滞的笑容。
手指尖一顿,好眼熟!
张婶子已经开始在墓碑前的石板上摆出香烛纸钱,店主有模有样地拿个罗盘看了看方位,指点一个位置,两个小伙子就开始挖坑。
裴佳叶已经被张婶子按到墓碑前跪下,“哭!”接着还要去按宝宝。
裴佳木从怔愣中回过神,赶紧把宝宝抢回来抱住,“婶子你别吓她。”
张婶子揉揉通红的眼眶抹一把鼻涕眼泪,“送亲娘走又拜祭姥姥,没有闺女哭声哪能行?”
裴佳木无奈,叫宝宝站在裴佳叶身边靠着,“婶子,宝宝之前都吓住了,蔫蔫好多天,我姐肯定也希望宝宝身体好,哭不出声不会在意吧。”
张婶子无奈,捻开一刀纸钱在石盆里点上,自己唱念做打哭起来。如她这样的中年妇女,自有一套哭灵的路数。要边说边念叨,还不能吼破嗓子,眼泪也能不断。
店主带的三个小伙子年轻力壮,在地上打了线,解释要挖了一个两米见方深也有两米的土坑。
裴佳木本来还想上手递工具,没想到他们熟练的很,后来又被张婶子的念叨吸引过去。
已经是第三遍,裴佳木心里一动,张婶子哭【好好一个大家闺秀啊,命苦啊,被糟蹋啊!老天爷没有眼】……
大家闺秀,这个词儿,怎么都不能跟西南这个群山中的小镇联系到一起,也没办法跟山里出来的酒鬼裴老三联系到一起。
再转眼看看墓碑上那张照片,这样长相的女人,也没办法跟裴老三联系起来。
越看越眼熟……
或许是看多了她的女儿的缘故?
裴佳木按下疑惑,仔细打量了跪着的裴佳叶的脸盘,小姑娘晒得黝黑且憔悴的很,看五官却是个十分俊俏的姑娘,宝宝也看得出眉清目秀是个美人胚子,裴佳颖的遗照,同样是能打个七八十分的美人,打扮一下可能更好。
摸上自己的脸,自从看清了痘痘和龅牙之后,已经许多天没看过自己的脸,恍惚记得,轮廓是很好的,鼻梁也不算低。
再努力回忆下午被抽的满地滚来滚去的裴老三那张被眼泪鼻血糊满的脸和身形,看得出算高大,眉眼间戾气浓重全是横肉,不知道是中年变丑还是早先就这样。
这个张婶子,可能知道许多裴佳叶也不清楚的事情,不能办完事儿立刻就放走。
店主和三个年轻力壮的同伴很快打好了墓穴,招呼一下愣神的裴佳木,“小伙子,你是想算个吉时再下葬还是现在就封土?”
虽然是重生了一回的人,裴佳木也并没有变得迷信,无他,就算有什么大讲究,全国各地一地一风俗,大城市连纸钱都不烧了,谁能说得准什么是真有用呢?
要是真的人死后能保持清醒意识,应该也不会戮害亲人吧。
裴佳木想了想,“老叔我确实不懂有什么讲究,但是我跟妹妹要照顾孩子还要上学,并没有很多时间,您看……”
店主表情很是理解的样子,又端着罗盘绕着墓看了两圈,“你母亲这个墓修的就不错,女儿偎在母亲脚边很好,地下的人也照应着你们呢,今天不算太好,也不差,我看行。”
裴佳木吁一口气,“那就下葬吧。”
不用其他人帮忙,他自己用绳子慢慢将骨灰盒沉到坑底,自己抡起铁锹封土在店主指点下堆出一个不大的锥形。
店主带来的小伙子用带来的泥灰利落地在外头封了一层,将碑树到前头。
张婶子已经烧到那个不大的花圈,仍旧在连绵不绝的哭泣念叨。
裴佳木给店主结了账叫他带自己的人手先下山,自己要陪妹妹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张婶子已哭成水泡眼,义不容辞要陪着兄妹俩。
裴佳木将宝宝拢到怀里,“婶子,你给我讲讲我妈年轻时候的事儿呗,时间过太久,我都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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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十公里外的C市机场,季童提一只软皮手袋,单手插兜悠闲地从出口走两米就被个戴着墨镜的时尚男子拦住。
“老大!”
季童绕过他继续往前走,“怎么?”
时尚男子推开脸上的墨镜,一口气解释完,“那个墓主人家又有丧事,在她旁边起了新坟,咱们不方便过去,改明天吧。”
☆、地狱
“有人盯着吗?”季童把手里的箱子递给他,拉开车门。
男子坐进驾驶席把墨镜丢到一边,回头冲季童眨了下细长的丹凤眼,“我办事儿你放心啊!”
“叶昌说……”季童嘴角微微翘了翘,后半句没提。
男子要不是已经扣上安全带几乎就要暴跳,“死叶子又说我什么?!一个月不打皮又痒痒了……”
“说、思达眼睛挺好看的。”季童冲后视镜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你刚才说的话我录音了。”
范思达瞬间仿佛被戳爆的气球憋下去了,越野车轰鸣着跑出机场道路,开出两公里之外才鄙视地撇了撇嘴,“我当年认你当老大肯定是瞎!”
季童闭目养神,“你的细眼睛看起来离没有也不远了。瞪大些,万一被监控拍到认为你睡着觉开车吊销驾照……”
“卧槽,我为什么要眼巴巴来接你,下次我再接你我就是猪。”范思达咕哝着,看后座季童闭着眼睛眉头无意识地微微皱着,声音就低下去。
一路开到小县城已是金乌西坠,范思达订了县里最好的宾馆让季童好好休息。
季童果然八点就洗漱准备睡觉,只是临睡前用内线叫范思达,“凌晨两点起来跟我上山。”
准备找地方去喝一杯的范思达抑郁地换了T恤直挺挺躺倒,闭眼前诅咒季童过劳死一万遍。
隔壁用标准姿势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仰面躺着的季童盯着天花板许久,慢慢吐一口气,“嘉木,不要怪我打扰她,因为舍不得你。你会理解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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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碑的店主带着店里的伙计下山,很快四轮车突突突地开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