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瓶离手，越变越大，不一时已化作百丈之高，瓶口冲下，沈楼手中法诀一掐，一股强大吸力自瓶中源源不绝而来，周围的空气与梦境似乎都被其搅乱，微微躁动不安。

渐渐的，那座蜃气化成的城池，又再次变得飘渺起来。

不知何时，一线白烟自城中冉冉升起，在半空中受到了吸引，飘飘忽忽往净瓶中而去。

随着白烟被净瓶不断吸收，城市也越发黯淡。其中的人影悄然隐去，那些繁华的楼宇随之消失不见。不多时，城中只剩下了一座孤楼，伶仃而立。

见此，沈楼招了招手。百丈净瓶忽而缩小，仿佛吃撑了一般，踉踉跄跄地向着主人飞了回来。

祝小九新奇地看着那只净瓶——不知道为什么，林莫居然觉得自己的徒弟对这只瓶子似乎有些惺惺相惜。

沈楼晃了晃手中的净瓶，听见里面传来了泠泠水声，目光柔和了很多，好像极为欣喜。

“大姐姐，你要用这些做什么呀？”祝小九眨眨眼问。

沈楼将净瓶收好，答道：“我有一知己好友，最喜佳酿。蜃泉之水尤适酿酒，故此我特来取一瓶回去给她。”

“不知沈道友的好友又是何等人物。”林莫叹道。

“不急，你们很快就会见到的。”随着话音一落，沈楼一步跨出，身影随之变得朦胧起来：“蜃泉之水若不尽快处理，半柱香时间便会消散天地，我这便先行离去。鸡鸣之时不远，你我有缘再会了。”

声音越来越小，而她的身形也渐近于无，竟然是自幻梦之中一步踏入了现实。破碎虚空的本事金丹期才有，看来这位沈楼怎么也是名金丹期之上的强者了。

“师尊，人家走了。”祝小九唉声叹气，“我们没有办法搭顺风船了。”

“好逸恶劳。”林莫一边批评教育着祝小九，一边自己心里也非常遗憾，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严于律人、宽以待已。

然而路毕竟不会自己走，师徒二人虽然有点犯懒，但毕竟知道孰轻孰重，可就要继续前行的时候，祝小九突发奇想道：“师尊，你说那蜃气所化的楼中会有什么呢？”

“大约什么也没有。”林莫的答案毫无想象力。

祝小九想了想：“既然是蜃气凝结，或许其中会有什么宝物呢？”

林莫大大叹了口气：“小九，为师是时候告诉你了，咱俩身上可是都没有主角光环罩着的啊。”

“主角光环……是什么？”

林莫肃然道：“一种可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超级神器。”

祝小九不禁心生向往，见状，林莫又轻轻呼啦了一下他的脑袋，劝说道：“我们家乡那里有一句名言，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我觉得很适合你。”

“此次机会难得，蜃泉只剩了这么一点，必然是元气大伤。我们方才苦斗良久都毫无建树，就这么走了，小九实在心有不甘呀。”祝小九开始舌灿莲花。

林莫一想，觉得祝小九说得也有道理，立场立马就不坚定起来了。他一直有一个关于自身保命招式的私下计划，正好需要一种灵水。方才蜃泉前奏之时，无形杀机威力尽显，确实也很让他心动，此时祝小九在一边撺掇，他细细思考了一下，随后决定还是前往蜃气楼中一探究竟。

“我们时间不多，必须快些行事，走吧。”林莫拎起祝小九，足下一点，灵力灌注之下，倏忽向着蜃楼飘去。

祝小九看着眼前的小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触手冰凉，明明看起来是坚固的墙壁，可指尖却仿佛碰到了流动中的泉水，却又更加柔韧，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妙质感。

这个很像果冻啊。林莫想着，一边手下一使劲，推开了房门。

开门杀！

这是林莫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一股浩大水流自门内喷涌而出，无尽无绝涌入浩瀚梦海之中！林莫与祝小九乍被水流推出好几步，连忙以灵力护体，避过水流冲击，方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过了一会儿，水流才渐渐止住，露出一个黑洞洞的门口。

林莫与祝小九面面相觑，林莫正要开口，忽然感觉整个梦海强烈地抖动了一下。

糟了！林莫心下暗叫不好，他飞快地翻了一下“修仙小百科”，终于明白了沈楼方才提及“鸡鸣之时”究竟是何意思。

——鸡鸣三生，梦海翻波！

天亮之时醒来的人数最多，因为无数梦境一时破灭，梦海也会因此而躁动不已，到时候，这个空间将会迎来最为混乱的时刻。

此时不及多说，林莫夹起祝小九，指间精火一点，就要以最快速度冲出梦海。

不料，周围蜃气受到精火所激，竟然渐渐汇聚，似乎是要扑灭这胆敢在它们地盘上撒野的嚣张异火。

林莫一边分心催动精火，一边拼命赶路，眼看就是一场生死时速的节奏。

“小九啊，我早就说过……”

“师尊，行啦，快点赶路吧。”祝小九已然运起了风阵。

林莫受到风速加持，速度更快，向着目的地飞驰之间，却见之前平静安然的混沌梦海忽然一变，随着一个个梦境的破灭，那些图景融化成了色彩，声音弱化成了呼啸，而之前缓慢漂浮着的梦海生物，都好像受惊了一般四散奔逃。

此时的梦海，仿若沸腾的大锅，空旷的世界一瞬间被色彩填满，流动成了有形的波涛翻涌。就在这惊天动地的翻腾之间，林莫仍然在全速前进。

快了，就要到了！眼见胜利在望，林莫心下一喜，却不料异变陡生——

忽有无边大浪凶猛扑来，林莫急忙严阵以待。一时间，他只能感觉到巨大的梦海之力源源不绝，只能用全部心神试图阻挡。

然而，就在他咬牙苦苦坚持之间，却只听见“嘶啦”一声，接着，林莫就觉得手上一松。

不、不会吧……

林莫低头一看，祝小九已经不见了踪影！

“师尊、师尊！”呼唤声自遥远的彼方传来，就这一瞬间的功夫，祝小九已经被冲出老远，正在无数的色彩图像之中载沉载浮，还一边大声呼叫着。

“小九，坚持住！”林莫看准方向，就要飞速掠出，却只听见了祝小九呼喊的最后一句——

“我早说要买新衣服的！早说要买新衣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