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京墨看着陆鬼臼问道:“为何求道?”
陆鬼臼道:“为了更强。”
张京墨道:“什么才是更强?”
陆鬼臼道:“不死不灭,随心所欲。”也不知是有人教了他这话,还是他自己从想的,才四岁的娃娃语音稚嫩,说起来语气却是无比的笃定。
张京墨之所以问这些话,就是想看看眼前的陆鬼臼和当年的陆鬼臼有没有什么区别,事实证明——没有。因为当年陆鬼臼也是这么说,而且他办到了。
有时候天赋是件非常令人嫉妒的东西,张京墨生生死死这么多次,夺走了无数属于别人的机遇,可是他得不到的,还是得不到。
张京墨的师父就曾经说过,张京墨不适合修仙,只适合炼丹。
张京墨凝视着站在他身前,才到他膝盖高的小娃娃,四岁的陆鬼臼很可爱,脸蛋胖嘟嘟,扎了两个童子髻,这会儿正一脸严肃的盯着地上,回答着张京墨的提问,俨然就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张京墨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徒儿了,陆鬼臼。”
陆鬼臼道:“是,师父。”
和陆鬼臼打完招呼之后,张京墨便叫童子把陆鬼臼领去了住所,自己却是进了净室,坐在了蒲团之上。
张京墨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陆鬼臼了,他的性子虽然平时看起来与世无争,可就像于长老说的,真要执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当初张京墨被陆鬼臼背叛,囚禁了起来,他便熄了所有对陆鬼臼的师徒之情,只当这是个狠心毒辣,心思荒淫的孽子。
后来,张京墨因为意外身亡,重生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一掌毙了在山门中被初选中的陆鬼臼。他被陆鬼臼折辱,自是不会有任何的手下留情,在杀了陆鬼臼之后,便弃了炼丹,一心向道只求更强。
可是张京墨还是死了,还死的非常的莫名其妙。他去寻找一处仙药的时候,正好遇到两个大能修士斗法,他一条池鱼便遭了秧,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就神形俱灭——如果张京墨生活在现代,他大概会对自己的遭遇用两个字来形容:炮灰。
要知道,这个大陆之上,大能修士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他完全就是在遭遇无妄之灾。
这是第一世,之后的几世,张京墨也死的轻易,他要么死在敌人手里,要么死在同伴手上,要么吃了仙药结果没挺过来,要么就是遇上了本不可能出现的上古神兽,直接被一口咬死,最离奇的一次是张京墨御剑而行,填上突然掉下一块天石,直接把他给砸死了,这让重生后的张京墨好气又好笑,却又毫无办法。
次数多了,他也就懒得去管陆鬼臼,反正如果他不收陆鬼臼为徒,整个凌虚派估计也没谁能看上陆鬼臼。
张京墨没去关注陆鬼臼,多年以后无意打听了他的消息,才发现陆鬼臼早已离开了凌虚派,不知所踪了。张京墨本就随口一问,听到这个答案,也就完全没放到心上,直到后来——
大阵被破,魔族入侵。
张京墨想到这里,眉宇间生出一些烦躁的情绪。他又想起了赤衣人那狂傲的笑声和嘲讽的神色,只觉的一股怒意从心中迸发出来。
第一世的时候,张京墨也记得自己见过那赤衣人一面,不过也就是一面而已,因为那赤衣人直接死在了陆鬼臼的手里。
那时的陆鬼臼已经是大能修士,修为比张京墨高了好几个层次。不过张京墨也成了一代传奇丹师,只可惜……
时间过得太久,有些记忆张京墨已经不太记得了,甚至于此时此刻,他对陆鬼臼已经没了太多的恨,只余下一些失望的情绪。他待陆鬼臼不薄,为了助陆鬼臼修行也是用尽了全力,可却没想到最后陆鬼臼将他囚禁了起来,不但囚禁,还将他……
想到这里,张京墨脸上冒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想起了某些本该忘了的事。
而现在,张京墨之所以又收了陆鬼臼,是他突然悟到,这个大陆上,有着大机缘的陆鬼臼不该被放过——陆鬼臼可以抵御魔族,不至于让张京墨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
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张京墨便马上付出了行动,他知道自己的这个行为是在冒险,可是他杀不掉的人,陆鬼臼却能杀。
至于被陆鬼臼囚禁背叛,若是他已经有了防备,那陆鬼臼的计划恐怕也不会那么好得逞。
陆鬼臼的住所条件不错,吃的用的,都是严格按照内门弟子的规格来制定的。
张京墨虽然没有特别的照顾,但陆鬼臼是他这几十年来收的第一个徒弟,依照张京墨的地位,旁人也不敢看轻了去。
张京墨虽说是炼丹的,可在门内地位却着实不低,于是连带着陆鬼臼也占了便宜,在拜师不久后,便可以在门派内挑选一门合适自己的修真功法进行修炼。
张京墨省了这一步,直接把一门更精妙,也更合适陆鬼臼的功法传给了陆鬼臼。这一百二十多次的重生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张京墨很多次都死在了寻找修真功法和灵丹妙药的路上,但也因此习得不少已经快要失传的绝妙功法。
比如他给陆鬼臼的这一本《水延经》,就是他在一个坐化的大能前辈那里得来的。
陆鬼臼来到这里三天,都没能见到张京墨,他一个孩子也不急,只是乖乖的屋里看些放在柜子上的书籍。
张京墨去看陆鬼臼的时候,就看见陆鬼臼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软软的脸蛋贴在桌子上,小嘴张着,嘴角还能看见晶晶亮的口水。
一本杂记放在桌子前面,似乎刚才陆鬼臼还在看这本书。
张京墨进屋的动作悄无声息,这会儿才轻轻的咳了声,见陆鬼臼还是没反应,又叫了声陆鬼臼。
按照常例,睡着的人怎么都该醒了,可陆鬼臼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正是贪眠的时候,这会儿午睡的十分甜熟,根本没听到张京墨的声音。
实在无法,张京墨只好伸手拍了拍他这个徒弟的肩膀。
陆鬼臼这才醒了,醒来后迷迷糊糊的叫了声爹,然后才注意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张京墨,这才赶紧起身朝着张京墨行了礼,叫了声师父。
张京墨看着陆鬼臼脸上红红的印子,说了声:“若是睡觉,去床上睡。”
陆鬼臼脸有点红,乖乖的点了头。
张京墨又道:“今日我来,是传你一门功法,你日后若有什么不明之处,可来问我。”
陆鬼臼说了声谢谢师父。
张京墨道:“你如今可识字?”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睡迷糊了,陆鬼臼没了往日的老气横秋,奶声奶气的说:“识得一些。”
张京墨想了想,便道:“以后你上午来我这里,我教你识字,下午便练习功法。”
陆鬼臼说了声是。
张京墨吩咐道:“坐到床上去,盘起腿来。”
陆鬼臼闻言转身去了床边,把鞋子脱了之后又乖乖的在床上盘好了腿。
张京墨也坐了过去,把手按到了陆鬼臼的头上,道:“会有些疼,你忍着些。”
陆鬼臼唔了一声,张京墨便将功法输进了陆鬼臼的识海里。
识海被灌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陆鬼臼显然有些不适,但他还是拼命的咬紧了牙关,没有叫出那个疼字。
好在传功的时间比较短,张京墨很快就收了手,再一低头,才发现陆鬼臼已经疼的浑身都是冷汗了。
张京墨见状一愣,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大意了。
那部功法他没有抄写下来再给陆鬼臼看,是担心被别人看到横生枝节。但他忽略了陆鬼臼只是个四岁的孩子,此时识海还没有完全稳定,他这么传过去,恐怕不是一般的疼。
张京墨道:“是为师莽撞了,你把这个吃了。”说着,他递给了陆鬼臼一颗晶莹剔透的丹药。
陆鬼臼接过丹药,也没问是什么就塞进了嘴里。他吃下去,脸上的脸色便好了许多,紧皱着的眉头也舒展了下来。
张京墨道:“睡吧,睡醒就好了。”
陆鬼臼抬起头看了一眼张京墨,小声的说了句谢谢师父,这才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张京墨看着小小一团的陆鬼臼,拿起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然后才起身离去。
陆鬼臼睡着酣甜,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他起床之后,正好遇到来传消息的童子,那童子叫陆鬼臼今日下午再过去,说是张仙师允他休息一日。
陆鬼臼闻言也没说什么,只是用这上午的时间,将脑海里的内容细细的梳理了一遍。
☆、第3章 元青丹
修真界向来都是人才辈出,从来不乏惊才绝艳之辈。
然而,张京墨在这一百二十多次重生里,却从未见过比陆鬼臼更适合走上这条逆天之路的人。
且不说心性如何,就光说陆鬼臼那极为罕见的十绝灵根,百年之内在这片大陆之上恐怕都不会出现第二个。
当年因为陆鬼臼这少见的天赋,师徒二人还走了不少弯路。
十绝灵根,若是修行一般的法决,进度不但会非常的缓慢还会伤到身体,张京墨当时并不是个经验丰富的师父,好在他在发现问题后,查询了不少的典籍,还询问了不少道友,绕了许多弯子才知道了缘由。
不过随之而来的问题是,既然陆鬼臼不能修行一般的法决,那他应该修炼什么呢?没有前人的路子,张京墨只好带着陆鬼臼慢慢的探索,好在陆鬼臼是有大气运的人,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总算是找到了他该走的那条路。
当年的张京墨,作为一个引路人是不合格的,因为他并没有能给陆鬼臼什么有用的指导——他所有的经验在陆鬼臼身上,都不适用了。
可是即便如此陆鬼臼依然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了起来,他出外游离二十余年,回来之后修为居然就超过了身为师父的张京墨。
而后,更是奇遇连连,让张京墨羡慕都羡慕不来。
不过现在,张京墨却打算把陆鬼臼要走的路铺的再平一些,他倒有些好奇,在崎岖的小路上陆鬼臼都能有如此成就,若是一开始就走在康庄大道上——
想到这里,张京墨停下了思绪,他面前此时正炼着一锅丹药,还未出炉便已有异香。
这炉丹药的名字叫元青丹,虽然名字普通,但在这大陆之上,能炼出此丹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张京墨曾经也不行,直到他重活了一百二十多次。
一百二十多次的重生,就算是条狗估计也学会炼丹了,况且张京墨天资不错,能炼出这么一锅丹药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这一锅丹花了张京墨三个月的时间,丹药出炉的那天,凌虚派的上空结出了三朵彩色的祥云。
这异象一出,稍有见识的人便都猜到了是张京墨炼出了逆天的丹药。
掌门还亲自上门了一趟,询问了这件事。
张京墨也没有吝啬,他将炼出的三枚丹药的其中两枚,都给了掌门。
掌门人没有推脱,开口谢了张京墨几句,然后又允下张京墨,说日后可以答应张京墨三个要求。
张京墨一一应下。
说完这些,掌门见张京墨神色憔悴,便也没有多做打扰,告辞离去了。
张京墨见掌门走了,脚一软便险些跌倒地上,他重重的喘了几口气,苦笑了两声——还是太勉强了,他的实力其实并不足以炼出这锅丹药,若不是之前的重生所积攒的经验,怕是他就算费尽体内最后一丝真元,都无法得到这三颗珍贵的丹药。
不过既然成功了,那就一切都是值得的,张京墨调息了半个时辰,又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御风向陆鬼臼住的地方去了。
从他开始炼丹,已经有三个月没见过陆鬼臼了,也不知道这小子的《水延经》修炼的如何了。
到了陆鬼臼住的地方,张京墨还在天上,便远远的看见了一个圆圆小小的肉团子,正在认认真真的蹲在地上洗脸。
小时候的陆鬼臼是很可爱的,他长得不差,在家中又被养的白白胖胖,很像个画中的年画娃娃。也因如此,张京墨当年也是很疼陆鬼臼的。
可惜不知最后怎么长歪了,可爱的年画娃娃变成了个逆师的孽徒……
陆鬼臼也注意到了天上缓慢降下的张京墨,他赶紧放下手里的毛巾,奶声奶气的叫了声:“师父。”
张京墨看着陆鬼臼,眼神有些复杂,但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情,轻轻的问了声:“近来可有好好的修炼?”
陆鬼臼点头如捣蒜,他道:“鬼臼,有好好修炼。”
张京墨没多说什么,直接弯腰一把将陆鬼臼抱了起来。
陆鬼臼自从入门后,还未曾和张京墨如此亲近过,一时间倒显得有些慌乱,他僵住了身体,任由张京墨的手指在他身上四处捏动。
当然——张京墨肯定不是个占小孩子便宜的变态,他只不过是在查看陆鬼臼的经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