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chapter15

　　奇诺不敢再问了，有些时候他具有迷之勇气敢做别人难以想象的事情，比如和唐玉百丽儿联手把希维打落深渊，但正常的时候其实是很怂的，能做鸵鸟的时候绝对不做长颈鹿。

　　希维说完也不再补充些什么，往奇诺身上随便盖了件袍子，就取了食物来。

　　奇诺闻到面包的香气，更加饿的前心贴后背，有多少年了，没感受过这种挨饿的滋味，却隐约还有点怀念。

　　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却也不自禁觉得希维居然只肯给他面包有点心理落差，曾经希维都是给他最好的，如今对方有权有势了却只带了面包来，这种差别待遇的心塞感一般人理解不了。

　　希维不知道他在失落些什么，自顾自咬了一口面包，奇诺眼睛里差点冒出幽幽的绿光，要不是手脚重新被锁住，估计就要上去虎口夺食了。

　　这是新的惩罚方式吗，当着快饿死的人面吃东西？

　　希维却不是自己吃，咬下那一口之后似乎迟疑了一瞬，便凑上来吻住了奇诺的嘴巴，面包的香气从希维口中传来，奇诺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只本能地伸出舌头追逐着香味向希维索取着，去掠夺那份食物。

　　一口接一口，奇诺这顿饭吃的又累又久，吃完喘得比跑了五千米还厉害，脸颊上全是缺氧升起的红晕。

　　希维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说过你记得所有的事，这件事呢？”

　　奇诺愣了一愣才点点头，怎么会不记得，小小的孩子，冰天雪地里，一口一口喂婴儿，自己吃掉沾了泥土的部分，巨大的疼痛袭来，几乎是猝不及防的。

　　所以希维是打算让他用愧疚淹死自己？也不该啊，这不符合希维的性格。

　　奇诺心里存了疑虑，接下来的事证明了他都是在多想，希维包办了他所有的日常，吃饭亲手喂，洗澡亲手抱，似乎是奇诺退化成了当年那个小小的婴儿，一切事情巨细靡遗都被希维做的妥妥贴贴。

　　然后希维说道，“我早就应该这样，把你锁起来，一直做那个幼小的只能依靠我的孩子，这样你就不会也不能有些什么多余的心思，生杀大权都在我手里，你该怕我，才不会背叛我，哪怕有什么不好的念头你也只能想想，却还是不得不依赖我。”

　　是了，在希维眼中，恐怕那幼小的时期，自己是为了活命才会曲意逢迎，做尽姿态，隐藏本性，只为了羽翼丰满的时候夺回魔戒。

　　这是典型的希维式思维，奇诺咬咬牙，心想一百步走了九十九，要是在最后关头自己没挺住，那他和希维的罪不都白受了，于是不断自我固化心防，尽力漠视希维，免得从内部就瓦解了。

　　奇诺以为他是要玩囚禁和小黑屋强制控制的游戏，来弥补他天生极度缺失的信任和安全感，然而事实证明，希维能做的比他想象的更多。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希维回来的时候奇诺明显感到他的心情变好了，于是试探地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希维在寂静的黑暗中回答道，“明天，你要不要见几个人？”

　　他口中问着要不要，实际上语气是不容辩驳的，奇诺警觉，“什么人？”

　　希维淡淡道，“米舞·西伦，我告诉她，当年的‘小女孩奇诺’我已经找到了。”

　　奇诺僵在了原处。

　　奇诺不想见小舞，却不得不见，现在的事情由不得他选择了。

　　这是希维的主场。

　　生杀予夺，只要一个念头。

　　希维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的不情愿，环抱着奇诺，热气呼在他的耳朵上，“我家奇诺这么厉害，圣殿佣兵工会，两大帝国都对你的药剂店青睐有加，全大陆的平民都把你当做偶像崇拜，你让血姬研究的新式药剂救了无数平民，甚至开创了新的药剂体系，改善了佣兵工会的运营系、统，提高了工会的声望，作为下一任的会长，我该好好感谢你。”

　　感谢两个字咬的很重，奇诺就是个白痴也知道这话谁信谁傻，于是继续保持缄默。

　　见他又消极抵抗，希维冷冷一笑，“奇诺这么出名，我会很苦恼，他们总是会跟我要人的，所以若是他们知道，这个传奇的少年，是个用心险恶的魔族呢？”

　　奇诺终于明白他要做什么了，希维为了达成把他永远囚禁的目的，打算让他身败名裂，从此天下之大，再无自己容身之处，小舞，只是一个开始。

　　出了小黑屋，奇诺被迎面而来的光线刺得有些睁不开眼，他抬起胳膊挡了一下，希维抱着他把他带到当初见雷霆的植物园中间的座位处把他放下，然后拿链子把他双腿锁在椅子上，奇诺苦着脸，动了动脚，链子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奇诺叹了口气，正襟危坐等待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小舞来的时候心里是雀跃的，本以为凶多吉少的希维平安回来了，还带来了当年那个小女孩的消息，她已经这么多年没有见过那个小女孩，不知道如今长成什么模样了，小的时候有些像希维，但是精致可爱的多，小舞与她分别近十年，小姑娘今年该有十四岁了，一定出落得愈加漂亮动人。

　　怀着激动的心情，小舞被引到了目的地。

　　然而面前只有希维和被锁链束缚的奇诺，小舞呆了呆，四下张望了一下却没见到该在这里的小女孩，便皱眉道，“你把奇诺锁这干什么，小不点呢？”

　　问完又转头问奇诺，“你知不知道外面人找你快找疯了，下半年的药剂供给还有一大堆事你都没交代，跑这来玩什么奇怪的游戏？”

　　希维面无表情，抬手一指奇诺，“小不点不就在这么。”

　　小舞起先没反应过来，等消化了他话里的意思，不可思议地瞪着一双美目斥道，“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当你是朋友，也不能这么耍我，真是够了！我是眼瞎还是眼瘸，让你觉得我能将一个今年该有二十的男人认作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希维不为所动，就拿他那冷漠无情的眼睛与小舞对视，片刻后小舞败下阵来，任命得又去看奇诺，奇诺对她露出一个心虚的笑，显然是默认了。

　　小舞说不出话了，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希维取出了一块珍贵的试魔石，抓着奇诺的手指滴了一滴血上去，试魔石由白变黑了，证实了奇诺魔族血统的存在。

　　奇诺十分配合地交代了一切，说到最后他就是那个害希维失踪，百丽儿身死的半魔族时，小舞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她神情复杂地看着奇诺，深觉不可思议，声音都有点抖了，“你是说，百丽儿姐姐是那个传说中的嫉妒恶魔？”

　　奇诺点点头，小舞表情恍惚，“这不可能，百丽儿姐姐对我这么好，这么好……”

　　说着说着一颗泪珠滴落下来，她连报仇的理由都失去了。

　　然而百丽儿的死可说是罪有应得，也不能抹杀奇诺是半魔族的事实，小舞脑袋里一片浆糊，一时想着该杀了作恶的魔族，一时又闪过小女孩奇诺乖巧可爱的脸，进退两难。

　　希维见时机差不多了便示意小舞跟他走，小舞迷糊地跟过去，只听希维说道，“这事也很简单，既然奇诺是半魔族，但他又有很大的用处，我已经将他养大，如今仍然愿意担负监视他的责任，交给我可以既不让他作恶，还可以继续让他做一些有益大陆的事情，岂不是两全？”

　　小舞心里乱的很，听他的提议似乎很有道理，就稀里糊涂点头同意了，她作为受过神赐的圣女，在圣殿地位极高，经过几年的努力，因她美丽纯善，所做所为都是尽善尽美，地位也稳固的很，有她去圣殿帮忙周旋，此事把握就很大了，圣殿要的是药剂背后的贡献，至于奇诺本人怎样并不在他们的考量之内。

　　小舞离开之时又忍不住去看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奇诺，那神情的确和小不点有说不出的神似，转头的刹那触到希维的眼神却不自禁心中一凛，再要细细分辨，希维却已经不看她了。

　　希维解决了小舞的问题，佣兵工会他也能稳住，接下来就当着奇诺的面，将他半魔族的身份通过工会的办法公告了全世界。

　　这事引起了怎样的哗然奇诺一概不知，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

　　魔族，哪怕只有一半魔族血统的半魔族，在大陆都是人人喊打的存在，瘟疫恶魔造成的灾难还历历在目，更不要说属于王族的异影族会得到怎样的待遇。

　　至于魔族那边，他本就是不被待见的混血，如今又失去了魔种的力量，魔族不来杀他已经算是运气好。

　　希维利用气运之石和未来会长的身份搞定了一切，奇诺从此以后就是笼中鸟，阶下囚，再也飞不出去。

　　而且希维不会为此招来任何麻烦，人们甚至会感激他。

　　希维把一切布置完，忽然觉得有些迷茫，他突然有些怕看到被毁掉一切退路的奇诺，却又忍不住去看他。

　　奇诺却很安静，他的表情几乎是愉快而欣喜的，仿佛什么隐秘的愿望完成了一般。

　　希维忽然有种荒谬感，他做这一切真的是为了报复奇诺？而奇诺真的就会为此痛不欲生后悔莫及？

　　第87章 chapter16

　　奇诺的日子过得挺平静的，但是他没有作死地表现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免得希维想些更夸张的主意来折腾他，不过装怂归装怂，奇诺也没落下正事。现在的情况是，奇诺天天乖乖待小黑屋，等着希维来投喂，但是从第一天之后希维再也没碰过他，而且隐隐感到希维有种不能诉诸于口的烦躁，倒是不知道为什么烦躁。

　　按理说希维现下正该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这样是没理由的。

　　奇诺晃了晃手上的链子，现在链子加长了，从动弹不得到能够在整张床上自由行动还真是长足的进步呢。

　　大约希维经过近段时间的巩固，安全感爆棚，情绪也有所平复，多亏了奇诺十分配合且认命的表现，希维没有进一步对他做出什么事来，维持现状奇诺已经满足了，因此根本不去试图刺激希维，毕竟生活在一起好几年，希维的脾性他还是能摸到一点的，不会无故作死，所以希维才会对他特别忍耐和宽容。

　　最近的伙食也好了许多，甚至会在吃饭的时候带来魔导石灯，奇诺便开始试图好好和希维交流一下。

　　于是在希维带来了食物之后，奇诺开口了——据说吃饭的时候聊天气氛会比较好。

　　“希维，我可不可以问个问题？”

　　希维冷冷淡淡扫他一眼，没有出声，这就是同意了。

　　于是奇诺就继续小心翼翼说下去，“其实，你心里一直知道有这么一天的吧。”

　　奇诺捏紧了勺子，随后往盘子里一扔，下颚的线条绷紧了，映着蓝色的魔导石灯光，显得幽幽的，反问道，“什么意思？”

　　奇诺咽了口唾沫，还是挑明了，“你心里从来不信我的，从你知道我是异影族，一直装作天真的时候开始，也许你自己都没发现，但是，在你内心最深处其实是对我有防备的。”

　　希维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非常可怕，“你是这么想的，所以你就坐实了这种可能？”

　　奇诺偏过头，不去同他争辩，也不解释，而是提了另一个话题，“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希维凝视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平静下来，大约是觉得无论奇诺怎么想，事实已定，也无法再更改了，点了点头示意他讲，然后又重新拿起勺子吃饭。

　　他吃东西向来认真，也不喜欢浪费食物。

　　奇诺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清清嗓子，“曾经有个女神，名叫潘多拉，别人给了她一个盒子，告诉她千万不可以打开，一旦打开就会有很可怕的后果，但是潘多拉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还是打开了盒子，盒子里装着很多恶魔，有带来疾病的，有带来死亡的，还有带来绝望的，全都是世间最阴暗的恶魔，潘多拉吓坏了，赶紧又盖上了盒子，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盒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东西，其它可怕的东西全都被放了出来。”

　　希维吃完了收拾掉餐盘，然后评价道，“愚蠢。”

　　奇诺就有些想听听希维看法，于是先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觉得她哪里愚蠢。”

　　希维丝毫没有犹豫，“首先她不该随便接受别人给她的盒子，其次她有多余的好奇心，如果不打开，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奇诺微微一笑，他也觉得希维说的都对，不过恶趣味上来，又问了一句，“你猜盒子最底下那个东西是什么？”

　　希维皱皱眉头，不欲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除了最可怕的东西，还能有什么呢？

　　奇诺并不追问，“我知道你还是对我背叛你的事耿耿于怀，现在不同我计较是因为我如今已是阶下囚，所以当初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今天的奇诺格外话多，希维察觉到一点反常，但他惯于不露声色，便没有指出来，倒要看看奇诺到底想说什么。

　　奇诺最后说，“希维，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爱你，亲人的爱，更是爱人的爱。”

　　若是你明白潘多拉的盒子最底下是什么，就会懂的。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突然被告白的希维感到了荒谬，一个背叛他的人说爱他，难道爱在什么时候有了他不知道的含义？

　　就算是他这个从前不信爱的人，也在遇到奇诺之后知道，爱是不染阴霾的。

　　即便到了现在，希维仍然无法对奇诺痛下杀手来报背叛之仇，就源自于他以为与自己永远扯不上关系的感情，折断奇诺的翅膀，将他囚困于自己身边，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再多就会超出喜悦的范畴，带来痛苦了。

　　甚至连床上的一些稍微过分些的手段，希维都做不到。

　　所以他有时候痛恨奇诺，更痛恨这样的自己，在奇诺说爱他的时候，感受到的除了荒谬，竟然是欣喜。

　　人一旦有了感情就有了弱点，果然如此。

　　希维没有回应也在奇诺的意料之内，他只是想告诉他，仅此而已。

　　希维尽管不怎么相信，却还是为这句话心情变好了，就算是假的，也是奇诺在讨好他，连日来隐隐的焦躁也缓解了一些。

　　以后每一天，奇诺都会抽空和他聊一会，有时候说些小时候的事，告诉希维自己真正的看法，以他自己的价值观来衡量和评价一下当年的那些事。

　　希维起初不怎么在意无可无不可地听着，渐渐的，就有了不一样的观感，奇诺是在对他剖析自己。

　　剖析那个被刻意隐藏起来的真正的奇诺，也许有些意见和他不同，但对他的做法却一直是赞赏和带着隐隐的崇拜的，而且语气中夹杂着一种发自内心的与有荣焉。

　　这样的奇诺颠覆了希维的认知，他仿佛重新认识了一次奇诺，但又和以往的他微妙的重合起来，更类似于在往常形象上的丰满和延伸。

　　是一个新的奇诺，但也没有脱离原本的他，都是他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