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又都看向第二波来汇报的战士,那战士额头上的汗珠一滴滴往下滚落,异常紧张地道:“他们有食人蜂,我们不敢靠得太近……”
勃噩难以下令。
眉眼深重,睫毛浓长,长相几近艳丽的赤几忽然开口道:“我们前面有强大的敌人,后面又来了一名四级战士和一名能驱使食人蜂的他族人,如果我们在对付那名四级战士和食人蜂时,原际部落冲击我们……”
强骨立刻道:“让他们过去,就算那四级战士属于原际部落,只要他们进了那个山谷,我们堵住那个出口,饿也会饿死他们!”
勃噩也不想腹背受敌,他对手下战士一点头,“让他们过去,不要阻拦,但盯紧他们!”
“是!”
勃噩又转而面对强骨和赤几,“让你们守在谷口两侧的战士也准备好,原际部落的战士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出现不一定是想弄吃的,说不定是想趁黑夜一口气冲出谷口,而我们都知道让那些野兽冲出去对我们各族会有什么后果。”
“木柴都已经准备好,两边坑道也挖好了,只要他们敢出来,我们就让他们掉到坑里烧死他们!”强骨冷冷道。这些活都是他们趁着夜色完成,白天则用野草和树枝把坑道遮挡住,他们听过原际部落那个老祭司的传说,知道他可以不用走出部落就看到远方。
“勃噩族长,你们彘族可要把正面守好,可别让原际部落的战士从正面冲出去。”赤几淡淡一笑,对强骨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勃噩盯着两人的背影,面色阴沉。
狰感到很奇怪,往日一看到他们出现在谷口就会立刻冲过来堵截他们的三族,今天竟然没有冲过来拼杀,而只是投掷粗制木矛和火把想要逼退他们。
狰正好也不打算现在就冲击,他分派人手,让一部分战士冲在前面抵挡木矛和火把,另让跟在后面的战士做出拖拽战场遗留尸体的举动,然后再重新退回谷内,他想让三族以为他们只是出来弄吃的。
一次,两次,次数多了,敌人就不会再那么提防他们。只要他们有一点松懈,对他们都有莫大好处。
雕低声问:“三族今天有点奇怪,竟然舍得用那么多木矛和火把。”
“也许他们不想再给我们留下更多尸体当食物?”狰挑开一根木矛,最后退回山谷。他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很正常,因为任是此时的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三族的后方来了更大的威胁。
“我觉得他们好像在等待什么,难道他们知道了我们的打算?那他们不是更应该冲过来堵住谷口不让我们出去?”雕疑惑。
“去请秋实大人过来。”狰忽然道。
雕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遵照他的命令去请老祭司。
老祭司在大河等战士的簇拥下过来,“找我什么事?”
“秋实大人,为我们看看四周吧。”狰要求道。
“我今天刚看过。”老祭司不是不愿意看,而是他的能力并不能频繁使用,“西北方是我们最好的出路,那里野兽少,有水源,五个白日的距离内没有其他部族。”
“不,我想让你看的是近处,就是山谷附近,我要知道三族有没有在附近埋伏人手,正面和其他两面,哪一面人手最少、危险最低?”
“我看了,和前几天没有任何变化,左右两边都有三族战士在防守,但正面人最多。”
狰看向远处的帐蓬群,缓缓摇头,“不,不会那么简单,红狐族比草原狐狸还要狡猾,他们一定已经想到我们会在夜晚冲出去,也许他们早就做好准备。”
狰再次询问老祭司:“白天,他们哪里人手最多?”
老祭司不用想,他之前看得很清楚,“正面。”
“夜晚呢?”
老祭司摇头,“我在夜晚看不清。”
“秋实大人,我希望你能现在看一看,然后告诉我,他们三面人手安排的情况。”狰有一个推测,但他需要老祭司帮他证实。
老祭司握紧权杖,同一天内两次施展远望之术,对他的身体伤害会非常大。
“秋实大人!”
老祭司沉重点头,“去叫秋宁来帮我。”他也怕狰跑错方向。
看到狰示意,立刻就有战士跑去找秋宁。
在老祭司准备远望的同时,狰吩咐雕:“传我命令,让大家准备好从正面冲击,不要分散跑向两侧。”
“正面?”雕惊讶。
“如果我没有猜错,勃噩一定在两侧安排了更危险的东西等待我们。我们从正面冲击,为后面的人杀出一条血路!”
雕沉默点头。
“现在就等秋实大人的远望结果。等等!”狰忽然快速爬上谷口的大石,“三族那里好像走过来两个人,三族战士竟然没有攻击他们,他们是……那是食人蜂!”
狰猛地转头大吼:“点火!所有人点起火把!快!”
狰继续扭头观察,并命令所有人后退——要冲击敌人也要等食人蜂过去。奇怪,那些食人蜂为什么不攻击三族战士?还有走在食人蜂当中的两个人……咦?!
狰瞪圆了眼睛。
雕点燃火把,跑过来对狰大喊:“狰!你在干什么?快下来!我们退回谷内!大狰?”
严默和原战两人在三族战士的紧张盯视下,不紧不慢地绕过他们的帐篷区,走到三族营地与山谷之间的那一片空地上。
在三族战士眼里,这两人可谓相当嚣张。很多三族战士都看他们不顺眼,但也有些人佩服两人的大胆。
严默自己却觉得他走出了一身冷汗,虽然他表面保持得很镇定。
原战表情最自如,大概这就是艺高人胆大?
严默忽然很想毁掉他的经脉,破坏他的身体,摘除他的松果体,让他再也无法使用能力。但在想到这人当初拖着一条残腿还能以二级战士之力挑战三级战士,忽然就觉得没趣了。
有些人失去作为依仗的武力和能力,从此可能就会变得自怨自哀、消沉颓废,破罐子破摔,甚至自残寻死。
但有些人哪怕你把他打击到最极端,他也能在变成蛆虫之前狠狠咬你一口。
原战大概就是那种绝不服输、绝不向命运低头、寻找一切机会让自己变得更强大的人。
严默嗤笑了下,如果不是看中原战某些特质,觉得他对自己会有大用,他也不会这么尽力栽培和笼络这个人。不过他养的显然不是狗,而是狼。
“你又笑什么?”原战抬起手,对不远处的山谷做了一个只有原际部落战士才懂得的手势。
“我笑你是人,却是狼心狗肺。”严默慢悠悠地道。
原战直觉这绝对不是夸奖他的话,“我是狼,你就是豹子,狡猾的白头小豹子!狗是什么?”
“狗是狼被驯养后的变种。”严默随口答。
“狼可以驯养?就像拜日族养那些野马?”
“当然,不止狼,大多数草食动物都能驯养,牛、羊、猪、马、野鸡都可以变成家养的,不是像原际部落那样抓过来放到一个坑里慢慢吃,而是养着它们,让它们牛生牛、羊生羊,一代代繁殖下去,这样大家冬天也有新鲜肉可以吃。”
原战深深记下了这句话。
山谷里,狰站在大石上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空地那两人。
同样被叫上来的雕、猎、冰和捕蛾等人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
雕指指前方,口齿不清,似乎此时说话成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你们看到了?那人对我们做了一个手势,让我们不要攻击他。那是只有我们自己人才知道的吧?”
“看到了。”冰木愣愣地道。
狰按住猎的肩膀,“猎,你不是说战已经死了吗?”
猎吞咽口水,“我没说他已经死掉,我说他和猛都被山神人面鸟九风给抓走了。”
“那现在外面那人是谁?”狰表情有点扭曲。
“呃,你们有没有发现……”雕指了指另外一个人,“那白头人看起来也有点眼熟?”
“谁?”狰没认出来。
猎和冰都在努力睁大眼睛,以求看得更清楚。
“雕?”狰逼问。
雕难以置信地呢喃道:“那人长得很像战的奴隶。”
“你是说那个白头人就是一开始被九风抓走的盐山族人?战捡回来的那个断腿男孩?”狰不信。
“对。”雕求救地看向猎和冰,“你们也看出来了吧?那人虽然头发变白了,面容也有些沧桑,但看起来真的和那个叫默的小奴隶很像。”
“不一样。”冰突然道:“不说头发颜色和面容,这人个头也比那个小奴隶高,身体也比那小奴隶健壮,而且他给我的感觉很强大,也很……可怕,那傻乎乎的小奴隶可不会给我这样的感觉。”
猎没有说话,他无从分辨,而且他在想,如果战还活着,那么他的兄弟猛是否也还活着?
狰用力一捣木矛,“别管那个白头人,我只问那人是不是战?还有那些食人蜂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们围着那两人飞,却不攻击他们?”
“蛇人族可以让毒蛇听话,也许那些食人蜂也在听人的命令?”捕蛾终于找到机会开口道。
三族战士也都在盯着严默两人动向。
“族长,他们真的朝那个山谷里走去了。”一名彘族战士头领特地跑来禀报。
“我看到了。”勃噩开始怀疑自己放那两人过去的做法是否真的正确,他不怕那名四级战士,他反而比较忌惮那可以驱使食人蜂的白头战士。
如果他们躲在谷里不出来,只用食人蜂偷袭他们,或者让食人蜂冲在最前头,三族的损失将难以估计,而这场战斗的最后结果也将难以预料。
不!勃噩立刻打消自己的想法。那人不可能有那么多食人蜂,这附近也没有食人蜂群落。只那些蜂,他只要狠下心用战士的命去换,也能把它们全部消灭。
这样想的勃噩略略放下了一点心,但是他随即又头疼起要用多少战士的命去换那名四级战士。如果可以把那名四级战士引到红狐族那里就好了……
原战和严默越来越接近谷口。
狰在犹豫,他再次看到战给他打手势,让他不要攻击。
如果真的是战,他脸上有原际部落的标记,三族战士看到怎么会不攻击他?还任由他走过来?
狰陷入挣扎中,而这份挣扎让他没有去仔细观察原战。
但冰不一样,他一直都视战为最大对手,对战的一举一动都比别人更加关注。他一看到战,在其他人还在怀疑自己的眼睛之前,他就肯定那人一定就是战!
同样,他也是第一个发现原战脸上刺青有变化的人。
“嗷!”冰突然狂吼一声。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怎么了,全都看向他,包括大石下面准备和狰一起抵挡食人蜂而没有退走的战士们。
“不可能!”冰眼睛充血,整个人都像是要跳起来一般不断吼叫。
“冰?”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冰指着原战,坚决不相信地喊道:“他不可能变成四级战士!绝不可能!那刺青一定是假的!假的!”
冰这么一吼,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越走越近的原战的脸上。
渐渐的,包括狰在内,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四级战士?怎么可能?”雕也不相信,“这才过去一个冬天,就算战能升级,他怎么可能从二级一下就升到四级?”
狰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跳下大石,大步向原战两人走去。
猎紧跟着也跳了下去,最后就是所有在场的战士头领都跑了过去。
此时,大量的战士和老祭司秋实等人还焦急地等在后方,紧张地等待食人蜂冲破第一道防守,冲进谷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