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它并没有开心多久,它的狗生信念很快就破灭了,因为,王子被接回家了。
王子被接回来的这一天,达能早上还跟着陈辄文去遛弯,昂首挺胸各处巡视,嘚瑟得要死,感受着独生狗的快乐;到了白天,天很蓝很暖,达能惬意地趴在阳台上睡觉,睡得开心了伸个懒腰打两个滚;到了傍晚,陈息青下班回家后给它拌了大大一盘狗粮,附带了不少牛肉,让它吃得心满意足,饭后还舔了一小盒酸奶。
然而白天得一切幸福都是虚幻的,到了晚上,一切……都变了。
达能的世界变得一片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它呈懵逼状态看着那只浑身皱巴巴的丑丑的狗被抱回家。
王子登堂入室。
说登堂入室根本就不适合,因为王子现在根本就是抖着被抱回家的。
王子其实很害怕。
小巴哥犬小小一只,小脸小身体小爪子,眼睛水汪汪的,鼻头湿漉漉的,怯怯地窝在陈辄文的胸前。第一次离开妈妈,在陌生的环境里本来已经很不安,一被陈辄文抱回家,可能是因为嗅到了达能的气息,王子几乎吓哭了,尾巴尖尖都在抖。
小小的一只,缩成一团,单手就可以抱住,它小小的爪子紧张地摁着陈辄文的手心,软软的,暖乎乎的,这种奇妙的触感,让陈辄文整个人都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好小……好萌……
毕竟当初达能是半大的时候被他收养的,他还没感受过人间小迷你令人心颤的萌。
这下感受到了。
陈辄文单手抱着王子,关门的瞬间,用另外一只手摸摸包在毛巾里的小东西,好让它不那么紧张。
这一幕刚好被达能看在眼里——这只是哪里抱回来的?达能简直要气哭啦,会叫的球啪嗒一声从它的嘴里掉出来,骨碌碌滚好远,达能没去理会它的球,而是浑身毛都竖了起来,站起身,先看陈辄文怀里的那一小团,再看它爸爸。
一副“你果然在外面有了别的狗,我真的好伤心”的表情。
被达能这么一看,不知道怎么回事,陈辄文脑子里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达能吗?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陈辄文竟然因为刚才自己被萌飞而有点对不起达能的感觉……
其实最近为了让达能能接受王子,陈辄文带回来过一块有小巴哥气息的毛巾,好让达能先接受接受。达能那时候一副“我不闻我不闻”的表情,然后在毛巾上偷偷撒了泡尿,后来也就没后来了。
现在把王子抱回家,陈辄文一看达能这个醋坛子都翻了的反应,心想要完。
果然,达能给王子的见面礼就是一声愤怒而响亮的狗汪,吓得在陈辄文怀里的小巴哥立即哆哆嗦嗦地……尿了。
真吓尿了。
并且渗过毛巾,一路欢快流淌,奔到了陈辄文的手上。
感觉到手上忽然的温热和王子抖成筛子的小身体,陈辄文的手也抖了。
王子把头埋进了毛巾,继续抖啊抖,小小一团,看上去可怜极了。
双方都僵住了,没有动作。
发生这一切的时候,陈息青刚好洗完澡出来。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浴袍,一根腰带系在腰间,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干,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于是先出来看看。
这么一看,陈辄文抱着王子,达能在他们对面,双方对峙。
陈辄文似乎表情有点僵硬,而达能看上去要一口气上不来,摇摇欲坠。
爱人抱回了二胎,大儿子正在闹脾气,陈息青连忙来安抚大儿子,他几步走上前,一把搂住达能,摸摸它的头和下巴,再亲亲它已经不秃的脑袋,安慰:“乖,达能,我们达能最乖了。”
阿拉斯加好不容易从打击中回过神来,蹭着它青爸,呜呜噜噜地哼哼唧唧。
委屈死了。
然而,无论达能多委屈,王子还是被留在了家里。
它也终于明白了前段时间陈辄文拎回来的小笼子是干什么用的了,那是二胎的小时候睡觉的摇篮。
晚上睡觉,达能死活不让陈辄文把狗笼子搬进卧室,然而把王子放在客厅和达能在一起的话,达能闹起来,真能把小东西给吓死。
怎么办?
陈辄文和陈息青商量了了一通,最后,顾沁过来把王子带回了一居室。
达能的闹情绪持续了两天。
这两天小巴哥老是被它吓得哭唧唧,比如,王子好好地在笼子里的窝里睡觉,达能非要凑过去对它低声呜噜,把它吓得一弹。
再比如,王子乖乖地喝它的奶粉,达能一只球丢过去,把王子吓得滚进奶碗,洗个奶粉浴,还呛奶呛得昏天黑地。
诸如此类,很多很多。
王子还小,还不是那种变皮的时候,整天老老实实地被欺负,看得陈辄文心疼得要死。
但是……也抱着达能进行过言语教育,可惜没有什么效果,也不可能说是达能吃醋了,欺负小巴哥,就揍它一顿。
真要揍了的话,达能估计得离家出走。
就在陈辄文考虑着这样下去不行,不是达能被气死就是王子被吓死,正在想办法,谁知道到了第三天,达能已经放弃挣扎一般,也不去吓王子了,就那么矜持地趴着,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时不时凉凉地睨一眼王子。
王子进入暂时安全的阶段,但是达能最近进入了严重的攀比阶段,爸爸们谁要是只抱王子不抱它,它能搁家里一天都不吃饭。
陈息青他们也都很注意,谁都不当着达能的面去单独抱王子,其中一个要抱王子,另一个一定得去安抚达能,要抱,那就必须一起抱。
一晃,一个周过去了。
周四晚上,陈辄文对陈息青说:“周末我们去你爸妈那边一次吧。”
第70章
该来的,最后都是会来的。
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既然有人提出来,替他做了决定,那么就回去见见父母吧。
陈息青沉默了一秒钟,点点头:“嗯。”
大概是这两年和陈建安的所谓交流太过畸形,陈息青失去了对父亲的信任,这使得他对他爸的印象仅仅就剩八个字:无法交流、翻脸无情。
如果陈辄文跟着自己回去,而那时候陈爸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不知道陈辄文会不会被吓到。
他一个人回去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态度,他无所谓,就怕这种场面被陈辄文看到,或者殃及陈辄文。
兵荒马乱,想想就狼狈异常,心里不安。
大半个晚上,陈息青就那么静静地睁眼躺着想事情,后来总算是睡着了,但也并不是很踏实。
他这是紧张了。
其实陈息青根本不需要这么担心,他不知道陈辄文早就去过一次,并且没有和陈爸起冲突,这等于说已经成功地将当初他走的那条路上的荆棘斩去大半。
陈辄文在他面前所展现出来的,从来都是羞涩小绵羊,忠犬小狼狗,既暖又贴心。然而陈息青不知道的是,陈辄文其实也有着另一面。
并不是每个人都只是一味的暖或者冷,好或者坏,像陈辄文这样子的人,真的只有“暖”这一面,是万万不太可能的。
兵刃朝向的方向,只能是敌人,不可能是朝着自己人。陈辄文的锋利,从不会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现,陈息青从来没见过。
陈建安见过那么一回,就上次。
说陈建安脾气暴躁,两句话不到就动手,其实大概也只能对自己的儿子陈息青耍耍横,真到了一个他惹不起的角色面前,还是会表现得比较收敛。
所以,这次陈辄文带着奶奶和陈息青一起去,本质上不会出任何差错。
然而……陈息青不知道啊。
所以他不安不稳地睡着,睡到了后半夜,起床上厕所。
他打开墙壁上一盏很小的夜灯,以前陈辄文家的夜灯造型是个小熊,自从顾沁来了之后,夜灯的造型就变成了Q版的达能,Q版由顾沁画出来,然后找了网上工作室定制。
说起来,顾沁画得特别好看,她将小小的夜灯定制回来那天,陈息青看着她画的画看了好久。
Q版达能,和真狗版的达能不可能一模一样,但寥寥几笔,就是能做到特别神似,让人一看就觉得……好可爱。
他最近还发现,顾沁有个二次元微博,好像就是专门画画的账号,八万多粉丝,每发一张图,评论下一堆人围着喊“触”。
上完洗手间,陈息青轻手轻脚推开卧室门,准备回被窝。
夜灯微光照在床上,之间陈辄文闭着眼睛,隔着被子也能看出来他在身侧的床上摸来摸去。
陈辄文没有醒,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半醒不醒发现身边人不在,手就忙着在被窝里摸摸看,人去了哪里。
他经常这样,睡着了还惦记着陈息青。
陈息青看着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人,看他最下意识的动作,是找自己。
心里的那点不安,在微弱的夜灯下,在陈辄文的动作中,就那么一点点散掉了,他关掉夜灯,睡回了刚才的位置,侧着身体在陈辄文唇上亲了一口。
陈辄文立即顺势把人捞进怀里,用脸蹭了蹭对方的脸,然后抱着他继续热乎乎地睡觉。
相拥而眠。
陈息青很快又睡了过去。
很快到了周末,令陈息青始料未及的是,心灵园丁竟然也一起跟着去自己家。
说起来,老太太长陈爸陈妈一辈,就这么去登门看小辈,陈息青感觉有点不太好,然而老太太一点也不介意,挥一挥手就决定去了。
用她的话说,总归都是要见面的,谁见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双方见面,能达成什么共识。
算算距离,一个来回,路上花三四个小时,中午吃一顿饭,再聊一会儿,不会用太过长的时间,陈息青和陈辄文安排好达能和王子,再将爷爷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好。
有顾沁陪着,家里这边基本没有问题。
头回登门,陈辄文大包小包早就送了一通,今天是第二次,还是在后备箱里塞了一堆东西。
心灵园丁一面帮他看,一面点头,对孙子挑选礼物的眼光很满意。
今天的心灵园丁还是长款旗袍,设计和上次的不太一样,外面罩一件貂皮大衣,虽然不太高,但……她能穿高跟啊。
老太太脸上带妆,特别是眼部,妆画得异常精致,很自然,很棒。
也许是带妆的缘故,又或许是她很知道什么妆容适合什么样的神情,所以在今天,她笑起来的时候,那股老小孩的调皮感完全不见了。你只能从她带着笑的、直视着你眼睛的眼睛里,看出来一股恬淡,一种因为阅历丰富自然而然产生的一股从容。
看着她的眼睛,听着她故意慢下来的语调,就会让人觉得她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老太太平时头发随意扎起来,有时候还会来兴致扎个丸子头,然而今天头发却是梳得一丝不苟。陈息青不太懂女性的盘发之类,但看得出来,心灵园丁脑后挽着的头发很好看,特别是一只复古风发簪斜斜地别着,怎么看都会觉得,啊,这真是个会打扮的老太太啊。
会打扮的老太太坐在车后座,听说他们家里来了只巴哥犬,取了名字叫王子,立即兴致勃勃地开唠。一路上都抱着手机搜巴哥犬的照片和百度百科,边看边评价:“喔……这种狗,真的是有点丑啊,皱巴巴的。”
“达能生气了吧?平时我多摸两下鸽子它都要吃半天醋的,要不然我明天把达能接回家住几天?”
“唉,这……是长得真丑……睡觉还会打呼?”
“啊,这张看着还好,比法斗强多了,眼睛还蛮大的。诶这只看上去还是有点可爱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