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敏松了口气,她才不管房子是被谁拍走的,总之自己不用再出这笔钱,就是好事儿。短暂的庆幸过后,她侧首望去,看到任平生一脸的如遭雷击,又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
赵观葬礼前后,任平生表现出的状态就很不对劲,尤其是葬礼那段时间,简直行尸走肉般,根本就不像个人了。只是她那时候相当理解,毕竟也有好朋友的,好友去世的悲痛略微设想也能感受一二,因此有些小道记者暧昧的胡乱猜测每次看到都是一笑而过,从不当真。
可现在,当初同样要死不活的渝水淼都开始和原上有说有笑,明显已经走出了阴影。任平生还动不动如此纠结,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女人陷入热恋后总会变得懵懂又敏锐,情感上邹敏不想怀疑自己的爱人,可理智又告诉她,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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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上颇为顺利地完成了过户手续,拿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熟悉的房产证,他尤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也想要这套房子,没想到是为我拍的。”
秦霍高大威猛地站在那里,双手装逼揣兜,目光深沉地扫过同样一脸意外的渝水淼,那感觉就像大胜了一场艰难的战役:“举手之劳。”
渝水淼也是打心眼里高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秦霍看过来的目光都锋利得如同剜肉的刀子,但这大概是对方习惯?他搭着原上的肩膀就着原上的手翻开其中一本证看里头的户型图,声音里充满感激:“还是得多谢秦董,要不是您出面,价格恐怕还能再抬个三五百万。那畜……姓任的就是个神经病。观儿,要不咱俩先凑一凑,把钱还给秦董吧?”
“……不用了。”秦霍听得皱起眉头,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和原上距离极近的脸,“你的钱留着吧,原上自己会还我的。”
“哈哈,不至于!”渝水淼手掌按在原上的头顶使劲儿磨了磨,一脸的宠溺:“分什么他的我的……”
秦霍站在那定定地看着他俩,一句话也不说。原上看着他老大个头顶着张面无表情的脸,不知为何就透出了两分可怜,赶忙下意识将渝水淼从身上撕了下去:“行了行了!瞎操心什么,我和老秦关系挺好的,这钱就当我个人问他借的,反正也不是头一次了。”
他说罢紧紧盯着秦霍,见对方的神情果然放松了许多,心中一动,就多了几分莫名的感觉。
秦霍与他对视,也是久久没有开口,一种特殊的气味萦绕在两人之间,气氛安静而诡异,直至渝水淼再次开口:“对了,那你什么时候搬进去?”
原上听得一愣,秦霍脸色也立刻变了,张了张嘴,迟疑片刻后还是开口问:“你要搬走吗?”
对方的询问看似平平,原上却仿佛从里头捕捉到了一股无形的隐忍情绪,他迟疑着分析秦霍的态度,又很难真正从对方伪装强悍的表情里找出端倪。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自作多情,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原上只能苦笑一声,也不正面回应:“最近忙着拍电影,档期之后还有新专制作,工作室也忙,看工作衔接的空档吧。另外老秦,房子的事,谢谢你。”
渝水淼亢奋欢快的目光落在他的表情上,怔了怔,迅速冷静下来,狐疑又奇怪地在他和秦霍之间不着痕迹地打量。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郭妙春感受到一股剑拔弩张的紧绷,想要缓解气氛,哈哈一笑:“小原你也太没诚意了,一句谢谢就把秦董给打发了?秦董您想要什么?可不能轻易放过他。”
谁都没有搭理,只秦霍深沉地看了原上一眼,目光里的内容似乎很复杂,又单纯得抓不住踪迹。
“哈哈哈哈”得不到回答,郭妙春故作爽朗的笑声立刻变得突兀起来,越压越低,“哈哈哈……”
MD!
她缓缓收声低头,僵硬维持着笑容,最终只能垂首龇牙握拳,在心中狠狠地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让你丫跟来!让你丫跟来!活八辈子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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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工作忙碌仿佛立下了一个大大的flag。
接到新专制作工作通知和演唱会筹备计划表的时候,原上简直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他拿着两份文件直接找到秦霍跟前:“老秦,我现在档期都排在剧组里,《致命追击》才拍了一小半,新专和演唱会不是说好了九月才提上日程的吗?”
秦霍眼睛盯着桌面上堆得满满的文件,作认真工作状,手上的钢笔点在纸面上却半晌没动静:“改了。”
“改了?!”原上简直哭笑不得,上前撑在桌面上凑近他,“老秦,什么原因,你跟我说实话,我不生气。”
这姿势带来的压迫感难以言明,熟悉的气息也瞬间浓郁许多,原上脸上略有些无奈的微笑满满都是宠溺,由远及近,目光如此专注地看着自己,秦霍指尖一抖,故作平静地垂首:“欧美的市场飓风已经谈下了,你工作室不是也要签新人吗?《开始》的热度还在,但比刚开始的时候还是褪了一点。第二张专辑再怎么筹办也少说要半年到一年左右的时间,推出新专部分单曲和演唱会都是很必要的,不然歌迷会忘记你。”
“……”对方说的有道理但明显在夸大其词,原上筹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行程,多出这两个工作会让他忙得脚不沾地,但也不至于透支体力,秦霍肯定做过科学的计算和缜密的考量。
原上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但想要据理力争的时候,又看到对方低着头一副强装镇定又掩饰不住紧张的模样。
钢笔在手指里捏了又捏,骨节都发青了。
“……”原上盯着他长长的不安抖动的睫毛,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无可奈何。
真是任性。算了算了,做就做吧,虽然会累点,但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当哄他开心了。
秦霍直至原上离开办公室才抬起头,目光锋利又深沉地望着桌上对方留下的文件,这份工作安排是他花了一整个星期每晚熬夜制作出来的,废了很多力气才做到这样时间紧凑又不影响正常休息的程度。
新专单曲加上演唱会,对原上的人气积累和知名度扩大会有相当大的好处。
钢笔在纸上纠结地划了几道,秦霍看着笔下不成型的姓名,想起原上那段关于搬家的回答,冷厉的眼神变得柔软又酸涩。
他不敢说出口,却在心中偷偷地想——
现在没有工作空档了,不要搬走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秦董:QAQ
第55章 绅士们怎么能没有女伴
新工作的日程安排效果立竿见影,原上立刻过回了制作《开始》那张专辑时的生活。演唱会的立项安排,新单曲的规划创作,同时还有《致命追击》紧张而忙碌的拍摄。
郝英俊半躺在床上,穿着一身浅绿色条纹的病号服,绷带扎在额头,缚起他前额的碎发。病房里乱糟糟的,接地气到有些廉价,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却让他看上去越发洁净无瑕。
“谢谢你的见义勇为。”他的目光清澈极了,俊朗的面孔好像在发光,一双眼睛笑起来微微下弯,无害得像个孱弱的小动物,“你真是个好人。”
王小丁这辈子哪见过这样的人物,一时看得眼睛都直了,坐在病床边发了好一会儿愣,才猛得跳起来,面红耳赤地从床头的塑料袋里翻出颗苹果:“我去给你洗点水果吃。”
郝英俊点点头,给了他一个感激的微笑,王小丁这下简直连路都走不利索了,傻乎乎地回了个笑脸,这才跌跌撞撞离开。
对方的身影消失在病房们外,郝英俊眼神略微停顿了片刻,弧度上翘的唇角瞬间松弛下来,笑得微弯的双眼也缓缓睁大了,浑身的气质在这一瞬间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从枕下摸出一只手机,没受伤的那只手在屏幕上划了几道,拨出去一个电话。
“喂?”
那声音冷得发寒,毫无情绪,目光落在虚空,利刃一般,他问:“货呢?”
那头不知回答了什么,让他更加生气了,脱口就骂:“废物!!”
这两个字低哑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杀气四溢。多人病房,每张病床只靠帘帐隔开,护士正在给隔壁换药,闻言诧异地看过来一眼。郝英俊外貌出众,住院以来就是她们这群年轻护士话题中的焦点,加上脾气温和,见人就笑,实在非常能讨女孩子欢心。为此护士站私下里不知骂了那个肇事逃逸的摩托车司机多少遍,竟然撞伤这样一个无害的小青年都忍心视而不见。
王小丁恰在此时回了病房,一手水果刀一手湿漉漉的苹果,他土气中略带憨厚的面庞在看到郝英俊的一瞬间就展开了一个傻傻的笑容。郝英俊双眼一直落在大门口,此时虽还在讲电话,却已经无比机敏地变回了微笑的表情,气质转变得太快,还在偷看他的小护士一下便愣了,王小丁却仍蒙在鼓里,傻乎乎地凑到床边:“你在打电话啊?”
郝英俊微笑,不着痕迹地放下手机,看着王小丁蹲在床边为自己削水果,温声问:“撞我那辆车开去了哪里?你还记得车和驾驶员长什么样吗?”
王小丁憨憨地将苹果切成小块拨进盘中,一边挠头:“他朝北面开了,车速太快人我没太看清,但车屁股是红色的。你真的不报警吗?”
“不了。”郝英俊悲天悯人道,“反正只是点擦伤,算了吧。”
“唉!你这人心肠也太好了一点,要我说,那种坏蛋就要叫条……警察给逮起来,让他蹲局子,让他赔钱。唉?我记得他好像还抢了你一包东西是啵?”
盘子被塞到手上,郝英俊接下来,却也不吃,拿起王小丁擦干净后搁在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把玩似的手指轻抚刀刃。
“我哪有什么东西。”他盯着王小丁,笑意不达眼底,声音却仍旧温和:“肯定是你看错了。”
“是吗?”王小丁挠着后脑勺嘿嘿笑,一点没察觉到对面危险的气息,“当时太着急了,有可能吧。”
————
“卡!”
商树盯着监视器鼓掌:“很好,辛苦了!”
宏博展嚯地喊了一声,从病床边登一下退开,拍着胸脯朝监视器后头躲:“吓死我了,我当原上要拿刀捅我呢,他眼神就跟精神病似的,王小丁是他妈真傻吧,这都看不出?”
原上一边配合化妆师解除绷带一边下床,闻言哈哈大笑,那种深不可测的危险气息顿时叫他本身阳光的气质盖了过去。渝水淼坐在商树身边,见他笑成这样,心险些化开,无不骄傲地斜睨宏博展:“看见没,这就是天分,老天爷赏的演技。”
他在自己剧组请了假,反倒跑来《致命追击》探班,探着探着就和商树聊上了。他俩棋逢对手,追求相当,相处起来不知多么愉快,出组后还意犹未尽地在车里跟原上评价:“商树这人不错,有才。”
“我全部家当都押他身上,他当然得有才,这部电影要是不赚,工作室资金链就断了。”原上心不在焉地回答,接了个电话,语气一下变得温软粘腻:“你已经到了?这么早?我还在路上呢,你吃点东西等等吧。”
他挂了电话,眼中的柔光还未散开,抬腿踢了渝水淼一脚:“大鱼,我得去机场了,老秦还等着呢,你要不一起去,顺道回兰州?”
渝水淼的眉头从他接电话起就皱着,闻言蹙得更加明显。他瞥了眼司机和副驾驶的孙汉清,也不敢问得太直白,旁敲侧击道:“你不是要去飓风吗?他怎么也跟着?”
“他是飓风在华语区的合作人啊。”原上不以为意,他这一趟赴美是为了参加飓风音乐两年一度的“黑胶晚会”,他这么个华语区歌手都收到了邀请,秦霍作为华语区的最大合作人怎么可能被忽视?手机咻的一声,收到一条微信,秦霍打字说:“路上小心。”
原上一看这四个字便笑了,低头回复,打了一堆的字又犹豫着改改删删,最后只回答:“好的,你吃饭了吗?”
微信栏顶端对方的状态栏也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结果发过来的同样是短小精简的回复。分明才半个小时的路程,交流的欲望却如此迫切,转眼间双方便你三个字我五个字地相互聊起来,渝水淼盯着原上打字时删删改改的犹豫和脸上的表情,憋了半天,下车时还是忍不住把他拉到了一边:“你说,你跟秦霍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跟秦霍?”原上被问得一愣,侧目窥到老友严肃的表情,心头微颤,脸上却翻了个白眼,“啧,你又想哪去了?”
“你俩不对,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样儿吗?观儿,你可别瞒我。”渝水淼握着他胳膊的手越发收紧,眼神深邃而沉重,仿佛一座大山。
原上就怕他这样,对视了片刻,面上浮出两分为难:“我……”
“你疯了啊?”虽然有所猜测,但在得到当事人肯定的那一瞬间渝水淼满脑袋的头发还是砰地炸了开,他压低声音,语速却又急又快,“跟姓任的在一起你还没吃够亏吗?!好不容易有个重来的机会,你又他妈看上个男的!你安安分分找个女的能怎么样!?怎么样?!郭妙春那种整容的也行啊!至少能带得出去也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光明正大这四个字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猛得压下来,原上也不禁失语。他沉默片刻,脸上的表情忽然便有几分无奈:“感觉这个东西,来之前又不打招呼,我能怎么办?”
秦霍从个头到脾气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就是让他看到就想拉上床睡,原上虽然爱撩,可能让他生出这种冲动的人可没有多少。他是个男人,又身处娱乐圈,这样非主流的选择有多么影响前程他比渝水淼了解得只多不少。当初他和任平生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因为担心影响对方的事业,就连对身边有工作来往的圈内好友,双方都不随意透露私下的真正关系。
最终任平生出轨,除了渝水淼,也没有几个愿意出面谴责的人。
同性恋人无人权,又没有法律保障,相携到老这个词语,梦幻得就像个笑话。
原上回忆得越发疲惫,渝水淼看到他一分更较一分低落的情绪,心中同样止不住地疼。他和原上一起长大,两小无猜,眼看他经历风雨雨,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渴望他得到幸福,有美满的家庭,体贴的妻子和血脉相连的后代。可看到对方因自己的话如此痛苦挣扎,他又实在硬不下心肠再说狠话。
“唉,说这些干嘛,八字还没一撇都。”原上突然失笑着拍了拍前额,表情故作轻松,却又带着两分失意,“你说你瞎担心什么,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感觉而已,秦霍都还未必知道呢。”
“……”
渝水淼满腹忧心戛然而止,看着原上的目光颇为不可思议:“你俩还没在一起?”
“开什么玩笑!”原上颇为遗憾地摇头,“他助理之前说过他是个异性恋,我看像。”否则澡也洗了床也同了,秦霍怎么就一点表示也没有?原上对自己的魅力还是有点信心的,之所以犹豫良久还没直接上,无非就是在担心这个最根本的原因。
假如真的是自己误会了,那挑明之后双方估计连朋友都没得做。
渝水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表情好似被喂了坨SHI,他一边庆幸着生米还没煮成熟饭,一边回忆着秦霍那冷冰冰让人退避三舍的身影,在心中隐隐不忿。
凭什么啊,就这么个一看就不适合过日子的对象,观儿能看上他那是他积了八辈子德,他不说上赶着就算了,怎么能还一点都不知道?
不想让原上跟男的在一起是一码事,知道原上想在一块那男的却对他没意思却又是另一码事。渝水淼越想越憋屈,颇有种自己捧在手上的掌上珍宝不被人赏识的屈辱感,待到看见休息区正一手玩手机一手吃水果的秦霍,内心的愤怒勃然欲发,竟让他连在对方面前一贯的忌惮尊重都生不出了。
他从头到脚,上下打量秦霍,一寸一寸地看,连头发丝都不放过。
不就是个男的吗?除了长得好看点,其他地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就这么个玩意儿,他凭什么敢不喜欢自家观儿?
秦霍感受到一阵少有的威胁感,抬起头来,恰撞上渝水淼尚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对方的状态和往日大相径庭,目光中各种复杂的情绪纠结得让他理都理不清,秦霍被看得愣住,心说这什么毛病?
然而很快的,另一道朝思暮想的身影就引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原上温和双眼中蕴藏着一汪广阔柔软的深泉,神秘中透出些许往常未曾出现过的忧郁。对方专注的视线似乎只能看到自己,仿佛是不经意的靠近,青草味的香气萦过鼻尖,他取走一枚果盘里的瓜片,笑着问:“等很久了吧?”
秦霍因为他靠近的动作脑子有瞬间卡壳,连表情都僵住了,不知该怎么摆比较自然。他想握住那只捏着果签的手,胳膊却又硬生生顿住:“还好。”
俩人一站一座,默默对视,原上心不在焉地嚼瓜,秦霍在脑中反复播放对方从出现到靠近这一过程的默片。
渝水淼看得快要气死了,原上怎么能表现得那么蠢,他明明不喜欢吃这个瓜,为什么一定要绕桌子一圈再到秦霍的身边弯腰去拿?还装作一副并不在意只是顺路的傻样,简直是为了撩骚而撩骚!
你怎么不能矜持点、端着点,叫秦霍来撩骚你!个不争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