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宕起伏,十分精彩。
他刚回寝室,还没来得及缓口气,电话就又响了起来,这次打来的是胡星。
“迟筵,你刚才在忙什么?我给你打电话一直占线。”
“没事,我母亲打来的电话,叮嘱我一些事情。”迟筵含糊道,“胡姐你有什么事?”
“小迟,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刘胜全的人?”
“不认识。”
“嗯。他也玩过你玩的那个游戏,在天作之合区,在里面的名字叫做‘雄霸天下007’,你有印象吗?”
“有的,他以前是我们家族的人,经常一起玩,不过后来大家都淡了就相继退出了。不过家族里也有十多个人,大多数在现实中也没联系。”
《画仙缘》里有一种叫做“家族”的社交系统,每个家族上限最多为十五人,类似帮会和结拜的结合体,进入一个“家族”就算是一家人,有一个接纳新成员的仪式,有统一的称号。迟筵当年那个家族是老袁带着他加的,他又把叶迎之拉了进去。
之所以还会记得“雄霸天下007”就是因为他是当年他们那个家族的族长。
想到这里迟筵突然心中一凛,预感到了什么:“胡姐,他发生什么事了?”
“他死了,死亡时间是我回A市那天的凌晨。他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成为了一具干尸。因为他是F省人,家和A市离得远,案发后一直没有把这起案子和我们这面的情况联系起来,直到我发现他死状有异,并且发现他也玩你说过的那个游戏才想到这种可能性。看来是没错了。”
从游戏中化身而出的妖邪,竟用这样的方式取到了“亲人的血”。
“可是这次我为什么没有看到受害者的怨鬼……”
迟筵假想了一下那干尸的样子都觉得头皮发麻,如果可以当然是不要遇上比较好,但是之前六次他都在事发当天晚上就会遇到同受害人尸首一模一样的鬼怪。
“顾惜惜应该是找你家人不成之后才改变目标找上了他,受害人真正咽气的时候都天亮了,所以按道理它应该会等那天入夜后再去找你,你想想当天夜里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迟筵算算时间,那不就是昨天夜里?
昨天夜里哪有什么特别的事,不过是叶公子玩他正玩得开心,大概不愿意再让旁的妖魔鬼怪打扰了,搅了兴致罢了。
果然,那些东西都不敢招惹叶迎之。
它们也怕他。
想到这里,迟筵刚想同胡星提叶迎之的事情,只听到电话那端突然传来小安极为焦急不安的声音:
“师姐,顾惜惜她……不见了。我看着她在教室里上课,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不见了。”
胡星在那边明显也急了起来。迟筵可以听见她着急地向小安询问详细情况的声音。
他不经意地抬起了眼。
“胡姐,胡姐,”迟筵轻声叫着电话那端的人,看着突然自动打开的宿舍门,以及门边那熟悉的人影,一字一句道,“不用找了,她在这里,在我宿舍里。”
第53章 邪灵
电话里传来忙音声,通话被强行掐断了。
顾惜惜轻轻巧巧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目光盈盈地微笑着看着迟筵:“迟筵哥再给什么人打电话?是我打扰了吗?”
她依然笑意嫣然, 看上去乖巧又美丽的样子,看上去毫无威胁感, 仿佛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易将其击倒。
迟筵却感觉到冷汗涔涔,渐渐浸湿了里面的衬衣。
他感到事态有些不妙。
今天起来后先是被叶迎之连着几乎折腾了近三个小时, 都没顾上吃口东西,只被喂了几次水, 本就腹中饥饿兼之疲累不堪;随后没来得及歇息就发现叶迎之不是人, 饱受惊吓之后力持镇定地从叶迎之家中跑了出来,精神上也高度紧绷。
终于回到学校, 一进门却又遇上顾惜惜。
他只觉得此时浑身酸痛,使不上什么力气,却还不得不打起所有的精神面对对方。
他的指尖微微颤动着,努力寻思着逃脱的方法——寝室在六楼,身后是阳台,要想从唯一的门出去就必须经过顾惜惜。然而他只是普通人,而对方是手段莫测的邪妖,机会稍纵即逝。
迟筵装出有些惊讶的样子向顾惜惜走过去, 微笑道:“惜惜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迟筵哥最近还好不好。”顾惜惜如常回答着,仿佛真的只是来探望他而已。
如果真的仅仅如此就好了。
迟筵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疯狂鼓噪着, 似乎已经预感到了危险的存在,又或者只是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而紧张。
“最近忙吗?”他微微垂着眼,和顾惜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同时不着痕迹地向门口方向移动着。
顾惜惜像是没有发现他的意图,一切都很顺利。
迟筵以最快的速度拉开门,却在那一瞬间愣住了。
走廊里空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也没有任何声音,他可以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声和呼吸声——门外静得如同一座死城,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样子了。
鬼打墙。
迟筵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天光大亮,时值正午,他却被妖邪困在这一方天地之中,不得逃脱。
顾惜惜从身后贴近他,柔声道:“迟筵哥,为什么我一来你就要出去?你不喜欢惜惜了吗?”
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
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是尽力拖延时间,等待胡星的到来。
他打开了门,他分明看见了那外面是什么,顾惜惜也该知道他早就发现了。
他快要装不下去了。
迟筵抬头看向眼前的俏丽女子:“顾惜惜,你来……找我做什么?”
顾惜惜平静地看着他:“迟筵哥,你发现了吧?你已经知道了吧?你是在等那个女人来救你么?”
她向前走了两步,停在距迟筵一步距离的地方,仰头看着他,纯黑色的眼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迟筵哥,你相信我啊……我不会害你的,我只是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她缓缓的,一点一点地接近迟筵,手轻轻按上他的胸膛。
她的动作停了一瞬,她看见了迟筵脖颈处连成一片的艳色的痕迹,随之露出了一个幽怨而难过的表情:“迟筵哥已经有别的人了,不是说过此生此世只会和我在一起吗?”
没有别的人,那个家伙也不是人。即使许过此生此世在一起的誓言,也是对那个东西许下的。
迟筵再也无力支持,贴着门滑坐到地上,脸也抵在门上,偏过头不去看眼前的邪物。
顾惜惜随着他跪倒在地上,手按上了他的胸膛,仰着脸注视着他,眼中是不容错认的深情。
“迟筵哥,我喜欢你啊,所以……把你的心给我吧,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迟筵发觉自己已经动不了了,周身都如同被看不见的绳索禁锢着。
他喉咙紧张地动了两下,眼睁睁看着顾惜惜柔情四溢地慢慢把头靠在自己的右肩上,手下却渐渐用力、收紧。
他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如此接近,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了过往的种种,父母关切的面庞、朋友肆意的笑容、以及……叶迎之,拥抱、亲吻、爱语,这生所有的短暂的爱恋体验,全部和他相关。
可是他却骗了他。
而自己只敢落荒而逃,甚至不敢质问,不敢讨一个说法。
“叶迎之……”
他在心里喃喃着。
如果我变成了鬼,我第一个要回去找你。
变成了鬼,我就不怕你了。
人真是奇怪的东西,那些志怪故事中的人,明明生前懦弱无力,被逼迫得无法反抗、无处可逃,死后化成厉鬼却敢去找对方索命。
仿佛死了之后,就无所畏惧了。
可是他不想死啊,他怕鬼、怕顾惜惜、怕叶迎之,归根到底,不过是怕死而已,不过是想活着而已,不过是不想让这些奇怪的东西轻易地就剥夺自己生存的权利。
迟筵在意识中开始奋力挣扎起来,忽然间,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又能动了。他动了下手,不是错觉。
与此同时,顾惜惜似是被一股骤然出现的大力扼住脖子拖得站了起来,不停地被迫向后倒去。她脸涨得通红,四肢不停地挣动着,却挣脱不开。
她后面的空地上突然出现一个挺拔高挑的身影,那人微微偏着头,一直看着她被拖到自己身前才停下。
迟筵惊愕地看着这一幕,试了几次,却甚至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继续坐在那里看着。
那个突然出现的人,是叶迎之。
叶迎之俯视着眼前披着娇艳女子外皮的妖物,缓缓勾起嘴角,语气极轻地对顾惜惜道:“你几次三番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没有管你,你是不是就以为我动不了你?”
之前不管它,是因为他发现阿筵对它并没有特别的好感,相反却因为它的出现而更加依赖贴近自己;后来不管它,是担心自己出手露了马脚,反而被阿筵发现。不过反正他今天已经暴露了,也就不再在乎这些。
顾惜惜似是极为难受,又像是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对着叶迎之拼命摇着头,却说不出一句话,发不出一个音节。
“你沾染了我的邪气和爱意,冒了我的名,用了这幅样子,觊觎、接近我的人,你还以为我能放过你?”每一项 ……都罪不可恕。
筵宝贝、筵宝贝,为了名正言顺地和他的宝贝共结连理才选择了女体角色,可是那张脸、那副样子,分明是按照他心中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所创造的。她怎么敢就这样光明正大地顶着这幅样子,以他的名义,出现在他的迟筵宝贝面前试图勾引呢?
叶迎之露出一抹笑意,伸手将对方甩到了一边墙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胆大包天。”
顾惜惜分明不是人,可此时却如同肉体凡胎一般,被撞得关节错位、身体碎裂成几块,偏偏奇异的依然粘合在一起,只是可以看见中间的裂纹,如同一个摔碎重拼的瓷娃娃。
‘她’匍匐地阳面趴在地上,睁着大大的黑色眼睛看着站在最中间的男人,眼中不由得流露出深切的恐惧和畏惧。
这样一个戮害人命、残忍至极、浑身沾满血煞的妖物,竟然也会怕。
迟筵看着叶迎之的笑,只觉得寒意上涌,遍体发凉。
什么叫做“沾染了我的邪气和爱意”,顾惜惜会出现,会由一个无意识的游戏角色化为邪妖,原来是因为他吗?她对自己抱有那样病态偏执莫名其妙偏偏又真的情深似海般的感情,不是因为自己是‘筵宝贝’游戏中的丈夫,而也是因为他吗?
怪不得、怪不得在那房子中自己从没看见过传说中的“第三人”……不是因为那东西已经消失了,而是因为他一直以来,就光明正大地生活在自己身边。
这一切,从头到尾,叶迎之他都知道吗?
他想起方才顾惜惜一边深情地凝视着自己,一边说着“我喜欢你,所以把你的心给我吧”的场景,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叶迎之,叶迎之他究竟想做什么?他也会要自己的心吗?
叶迎之上前一步,走到了一直挣扎着却站不起来的顾惜惜的身前。他脚步很轻,行动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他缓缓弯下腰,冲着顾惜惜的身子悬空伸出了手。
顾惜惜眼中的恐惧愈发得深了,‘她’惊惧地望着眼前男人平静的暗如深渊的双眼,清楚地知道这是她无法反抗的存在。破碎的身体缩成一团,无声地战栗着。
迟筵仿佛看见丝丝缕缕的黑气从顾惜惜身体中漂浮出来,迅速汇入叶迎之的手心。
叶迎之偏着头,看着自己的成果,终于露出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那些被吸走的邪气无所谓,可是对阿筵的爱,他一丝一毫也不愿意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