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忽然被他拦下,苏逝川心里略有讶异,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接过奥斯汀递来的酒杯,与他轻轻一碰,没有喝,解释道:“晚上还有正事,不能喝酒。”
奥斯汀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一口喝干净杯子里的红酒,说:“祝贺您。”
“谢谢。”苏逝川客气地笑笑,“听说那天你有骨折,恢复得怎么样?”
奥斯汀道:“老师放心,没留下后遗症,对训练也没有影响。”
“那就好,不然我会感到愧疚。”苏逝川说。
“这件事说起来还是为了保护我,不然您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之后也不会被劫持。”奥斯汀笑得一脸自嘲,顺手取过苏逝川手里那杯也给喝了,“我后来想起自己被您护在身后的时候,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看着苏逝川,眼底有茫然也有讽刺:“我跟您的差距太大了,亏我还一直觉得自己挺不错,还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我的专业成绩那么好您都看不到我,现在想想又有什么用?在实战里我什么都不是,我连做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你年纪还小,以后就好了。”苏逝川温声安慰道,“被保护不是一件丢人的事,老师护着你,不是为了看你事后自我唾弃的。”
奥斯汀摇头,犹疑道:“可是……”
“没有可是。”苏逝川打断他,“这才是你进军校的第一年,你不能指望自己像正规军一样,也不能用一场实战的失败就否认专业成绩,它不能抹煞你的优秀,而且——”他笑了,“老师看得见你,所以在分组的时候才会选你作为同组的搭档。”
“真的?”奥斯汀比苏逝川高大,身材也更加健硕,但说这话时却像个讨到了表扬的孩子,一脸认真地望着他,“是您选的我?”
苏逝川笑道:“当然了,重要演习,我怎么可能让别人安排,自己的搭档必须亲自确定。”
得到肯定,奥斯汀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过了片刻,忽然说:“还有件事,我不确定应该怎么处理,想问问您的意见,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所以才会在这里等您。”
“你说。”苏逝川道。
“那天在红色基地,混进去以后我偷听到了两个联盟军官的对话。”奥斯汀压低声音,像是担心走廊的回音会将他所说的话传送进第三个人的耳朵里,“雷克斯想拉拢西法,从叛国之初就开始了,两人之间一直有联系,不过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西法没有同意。”
苏逝川瞬间震惊,完全没料到这么重要的内容会被他听了去!
奥斯汀以为苏逝川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才粗略说完以后,又将两人对话里的细节描述了一遍,最后道:“这件事被我们三个听见了,但宋霄是卧底,贝拉又死了,当时我犹豫了很久才没写进报告,到现在只告诉了您一个人,就是因为不确定对军部隐瞒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
苏逝川收敛了心神,开始严肃思考怎么才能彻底堵住奥斯汀的嘴。
跟联盟统帅保有联系——光这一条就足够置西法于死地,简直是把命脉放进了别人手里。
苏逝川就近推开一间休息室的人,道:“我们进去说。”
两人入内,苏逝川关门落锁,他注视着奥斯汀走向沙发的背影,那一刻,对于这个刚刚才鼓励安慰过的学生,他是起了杀心的。
“我选择隐瞒的原因有两个,”奥斯汀没察觉到苏逝川的异样,坐下来继续道,“第一是西法没有同意,我知道这件事说出去以后的严重性,在找到确凿证据以前我不想害了他。”
苏逝川打消了脑内的念头,走过来在旁边一组沙发落座:“第二点呢?”
“因为您。”奥斯汀说,“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但是不清楚这种关系好到了什么程度,万一……”他不自然地顿了顿,“我是说万一,西法跟雷克斯的联系远不止我听到的那么简单,万一他真的通敌叛国,或者反水充当了联盟在帝国内部的卧底,我不确定您会怎么做。”
“您是会帮他,还是会替帝国杀了他?”
苏逝川:“……”
苏逝川没想到他会考虑到这个层面,更没想到会直接问出来。
跟封尘不同,奥斯汀只是个仰慕老师的学生,两人之间并没有十几年的深厚交情,意见分歧、立场不同,甚或是涉及到了国家大义,任何一点细微的失误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说白了,促使他保密的原因很脆弱,他在正经军事世家长大,受父辈影响,他对帝国的忠心是很难撼动的。
“国家面前,没有私人感情。”苏逝川低声回答。
这个答案可以说是毫无意义,相当于一段空话,但却非常适合给奥斯汀这类阅历尚浅的孩子听,很容易激起共鸣,博得信任。
果不其然,奥斯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那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很明显。
苏逝川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叮嘱道:“这件事你暂时保密,我会亲自调查,有可能会需要你帮忙。”他故意透露出“合作”的意思,将“我需要你”用最直白的方式表达出来,“但是在有确切结果以前绝对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记住了?”
“我明白。”奥斯汀说。
“谢谢你信任我。”苏逝川打出最后一张温情牌,用最真诚的口吻肯定道,“你能有自己的判断,将可能出现的结果全部考虑在内,没有冲动汇报,这非常好,不要再怀疑自己了。”
奥斯汀“嗯”了一声,没再多说,看得出这句话对他来说非常受用的。苏逝川自忖说得算是真心话,只不过对于专业里这个优秀而且善于发掘细枝末节的学生来说,他唯一没有考虑在内的,就是自己的老师才是全部环节中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随后两人分开,苏逝川戴上面具,离开鎏金大厅。
外面的蔷薇园被彻底翻修了,现在是一座由蔷薇科植物围拢而成的大型迷宫,设计得独具匠心,石亭和喷泉被安排在了迷宫中央,要绕进去以后才能看见。
眼下所有人都在大厅里等待大主教做最后的新年致辞,花园里几乎没有其他宾客。
苏逝川按照通讯器消息的提示走进迷宫深处,见到了等在喷泉旁边的西法。
西法穿了身雪白的晚宴礼服,淡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背,长身而立的剪影笔挺优雅,看不出半分轻浮与青涩,与一年前相遇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
苏逝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才从花墙后走出来,说:“晚宴结束以后我还要去见皇储殿下,不能在这里滞留太久,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这是我们一起出席的第三场宴会,”西法转过身,左臂负在身后,朝苏逝川伸出另一只手,“但我却没有邀请你跳过一支舞。”
“——我可以请你跳支舞么,中将大人?”
——To Be tinued
第51章 Chapter 51
【暗杀指令】
午夜将近, 夜幕之上的两轮满月逐渐发生了变化, 殷虹的华光倾泻而下,落在白蔷薇柔白的花瓣上,让原本落落无尘的花朵变成仿佛染血一般的妖冶诡秘。
苏逝川从短暂的讶异中回过神,眸底缓慢浮起笑意,隔空注视着西法的眼睛:“你会么?”他走到西法近前, 将左手放进对方的掌心,微微扬起嘴角, 笑得狡黠而又别有深意,“这个老师也可以教你。”
手掌由握改托,西法伸手环住苏逝川的腰,将他用力勒进怀里, 然后才有条不紊地转而抚上他的脊背:“我发现你有个缺点, 一点小事都能记很久,为什么不更新一下认知——”
说话同时, 西法脚下先动,滑开舞步, 两人身体紧贴, 鼻息交融,彼此踏过对方的让步。他低头在他耳边, 十分轻佻地笑道:“比如,回忆起前天凌晨,你在我身下哭着求我停下来的事?”
“没有哭吧?”已经晋升为中将的少将大人正色纠正。
“我明明看见你的眼尾湿了。”西法比他还正经,手上一带, 两人错步侧身,他托着苏逝川的脊背,引导他向后仰去。
苏逝川望着漫天星辰,仔细回忆了一番,改口又道:“生理性的流泪不能算哭,只是泪腺的自然反应。”
还能这样?西法被噎得哑口无言,脑中莫名产生了一种把这心口不一的家伙扔地上的念头,只可惜,他不舍得。默默沉思了半晌,他放弃反驳,而是顺势苏逝川的唇上亲了一口,戏谑着调侃:“你这张嘴太厉害了,得理不饶人,也就含着东西的时候能老实会儿。”
苏逝川:“……”
这小兔崽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两人起身,舞步继续。
苏逝川领会了那层带颜色的深意,心里当即一窘,脸颊也红了。西法歪头看他,像只纯良无害的小动物,笑着说:“想什么呢?我说的可是‘进餐不语’那条餐桌礼仪,老师以为是含着什么?”
苏逝川:“………………”
中将大人简直要被这小混蛋气笑了,暗自郁闷,表面依然八风不动,一本正经地说:“看来过去一年阿宁把你训练得不错,嘴上功夫渐长不说,这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能力也是挺厉害的。”
“阿宁哪儿能跟你比,”西法得了便宜,开始肆无忌惮地卖乖,“所以……老师想的到底是什么?”
苏逝川笑而不语,脚下停住,然后在西法面前单膝跪下,掀起他的礼服下摆,解开拉链,简单粗暴地用行动回答了那个问题。
这里是鎏金大厅外的花园,随时都有可能被外人撞见,两人一个皇导师一个三皇子,公然在外面做这种事,如果被传出去那绝对不是开玩笑的。西法从小出格到大,三观可以说是略低于水平线,但就这样还是被自家道貌岸然地老师“噌”地刷新了一下。
舌尖濡湿的触感依附上来,像故意逗弄似的轻舔描摹,却并没有深入。西法兴奋得浑身发颤,原本打算推开的手反而插|进对方脑后的发丝,像是催促一般施力按了下去。
苏逝川顺从张嘴,仰头看他。两人眸光相遇,西法居高临下地与他对视。
那是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无法抗拒的姿势,你最爱的人低伏在你面前,仰望注视,仿佛整个世界微缩成了从我眼中到你眸底的距离,除此以外再无旁物,也再无旁人,更别说做得本来就是令人血脉贲张的事。
强烈的视觉冲击直冲大脑,西法胸膛起伏,将每一口气都喘得很深,他松开扶住苏逝川后脑的那只手,屈指刮了刮他的侧脸。他的动作很轻,带着无微不至的细腻感,显得深情而专注,完全不像是在此情此景下能做出来的。
“我怎么那么喜欢你……”西法嗓音低哑,夹杂了一丝轻喘带起的性感尾音,“我总觉得我们认识了很久,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一直有这种感觉。”
苏逝川垂下眼睫,改双膝落地彻底跪在他面前,唇舌并用,到最后直接把东西吞了下去。西法被伺候得畅快淋漓,整理好衣服后赶紧把苏逝川起身。
这一跪的时间有些久了,苏逝川双膝被地面硌得酸胀,再一承重,他登时不舒服地皱了皱眉。西法注意到这处细节,二话不说把人打横抱起来,大步走进不远处的白玉石亭,安顿他坐好,然后抬起两腿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拿捏着力道给他揉膝盖。
苏逝川背靠罗马柱休息,心安理得地享受来自帝国三殿下的专属按摩。
“或许我们以前确实认识。”他轻声道,“在幽冥星,那里的人会将已故的人抛下深潭,让他们的灵魂得以脱离**,因为他们相信在一段时间的游荡后,灵魂会寻找到适合的即将诞生的生命,在新生儿的体内再次复活。”
闻言,西法侧头看他,笑得漫不经心:“灵魂学说不是已经被中央科学院的老家伙们推翻了么?他们更相信那是一段带有专属人格的脑电波,近几年好像一直在论证这个理论。”
“不是推翻,只是赋予了更科学的解释。”苏逝川说,“因为灵魂是抽象的,是带有神学色彩的,而那里的博士们只相信科学。”
西法微微一怔,狐疑地说:“这些还没有对外公布,我也是偶然从科学院递交上来的报告里看到的,为什么你也会知道?”
苏逝川:“因为我是你的老师,当然要比你知道的更多。”
“不要总拿这个身份压我。”西法不满地说,“你是我的老师,但也是我的人,白天你教我,晚上我上你,这才是我们之间的关系。”
苏逝川被那种直白的用词逗得哑然失笑,忍不住骂道:“我怎么会教出你这种小兔崽子!”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睡过了,你后半辈子都是我的。”西法说。
苏逝川眉梢微挑,道:“我们明明只是约了一次,还是你约的我,难道记错了?”
西法:“……”
“我要是不在呢?”苏逝川继续道,“三殿下是不是会约别人?”
“这种假设是不对的,根本不存在‘你不在’的可能性,我看上的就是你,约的也是你,跟别人完全没关系。”西法认真地看着苏逝川,静了几秒,他的眉心慢慢蹙紧,“而且说实话,虽然我是上面那个,但是我总感觉第一次是被你睡了,而且是有预谋的。”
苏逝川感受到了来自兔崽子的怨念,不禁轻笑出声,调侃道:“谁让你没经验?”
三殿下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说:“中将大人的技术是好,好到我想打死教你那个。”
“以后让你打他。”苏逝川休息够了,放下长腿站起来。
西法听得一愣,跟着起身,追问道:“他不是……战亡了么?”
苏逝川想了想,从容改口:“那就带你去挖他的墓,拖出来鞭尸。”
西法有点无语:“……你也太狠了。”
“谁让那混蛋惹你不高兴了,鞭尸都是便宜他。”说完,苏逝川抬腕查看通讯器时间,头也不抬地说,“晚宴差不多该结束了,皇储殿下约我谈事,我得去他的行宫等他回来。”
“那我送你?”西法说。
苏逝川默许,两人离开石亭,走进香气馥郁的迷宫,西法装了会儿大尾巴狼,忍不住试探着问:“晚上回我那里,还是去你家?”
苏逝川斜睨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还不够?”
三殿下感觉自己的一片真心被误会成了图谋不轨,不答反问:“我就不能单纯地抱着你睡么?”
见他问得正经,中将大人也故作严肃地“嗯”了一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可是殿下每次抱着我睡以后,都会问一句‘蹭蹭不进来行么’,然后就不单纯了。”
西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