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星陨道:“你担心万一预言应验,被你于心不忍留下活口的封尘会成为不可扭转的阻力。也担心万一预言并不是对应这次的事件,结果却误杀了封尘。”
“对。”苏逝川按紧额角,似是非常疲倦地揉了揉,“这是最坏的两种结果,我不知道该怎么选。”
“我在心里问过自己,究竟能不能对封尘下手?如果可以那就做,如果不行那就放走他。他要是固执不走非得为帝国一战,那我就废了他的手脚,让他在远离战争的地方安心养伤。”
“他可以恨我,只要他不死。”
——To Be tinued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虽然当初挡下来的是星陨和十七都木有西皮,但是因为你们喜欢,所以早在很久以前就开始按照西皮来写了,只不过他们是副西皮,所以正文里的感情基本上是不发展的~
第79章 Chapter 79
【神明睁开了眼睛】
十来分钟后,十七去而复返, 会议室里的三人不再交流, 各自掐烟起身。
苏逝川率先出了房门,十七迎过来, 十分乖巧地跟在旁边:“主人。”苏逝川停下脚步, 满目笑意地侧头看他,十七继续道, “您的卧房准备好啦,就在走廊的最里边,右手那间。我放了热水, 您可以先泡澡, 然后再休息。”
“辛苦了。”苏逝川笑道。
十七说:“那您先回去, 等会儿我过去给您看看伤口的情况。”
“行。”
“主人慢走。”
说完, 苏逝川按照提示朝走廊尽头走去, 十七摇着尾巴目送, 紧接着凌厉转身,像防大尾巴狼似的把打算跟上去的西法拦下来。西法一怔,心说这智能体变脸实在太快了, 以前就算是漏洞百出也知道做做样子,对他还知道恭恭敬敬地说点场面话,怎么身份一揭露这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翻转,不是狗仗人势是什么?
两人旁边,苍星陨环臂抱胸,泰然自若地靠上墙壁, 不发表任何意见,淡定等掐架。
“什么意思?”西法眉梢微挑,一脸冷淡地看向十七。
十七作为智能体不具备生长空间,眼下人形身高比西法略逊,抬眼看人总显得不那么威武,索性的是护主气场全开,一眼看去颇有那么几分跳起来咬人的气势:“殿下走错了,我给您准备的房间在另外一边。”说罢,十七朝相反方向扬了扬下巴,眸底的挑衅可谓呼之欲出,嚣张得不行。
西法顺着对方示意扫了眼过去。
这座教堂虽然不算太大,但架不住平时最多三人使用,面积与人数相比绰绰有余,有大量空置房间。那半条走廊很显然不经常使用,深更半夜连盏壁灯都没点,一眼瞧过去黑咕隆咚,连个鬼都没有。
西法不动声色地缓了口气,尽量保持风度,客气道:“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们什么关系?”
“知道啊。”十七理所当然地看着他,“师生嘛,当初军校我也去了,加试还帮您作弊来着,忘记了?”
西法:“……”
“哦,对了!”十七百分百逼真地模拟出一个讶异的表情,“更早以前你俩还约过一次,我也在场——”
“你也在场?!”西法震惊了,心说苏逝川口味怎么这么重?跟他做那事竟然还带了只非人类围观!本来“一分二十秒”这个黑历史就卡了他小半辈子,现在再加上一只嘴欠狗,简直是二次伤害加暴击!
十七冷漠脸:“殿下,我不得不提醒您,您脑子里那种事我们正直的硅基生命体是做不出来的。当时我在后院,没上去,别把我想得跟您一样猥琐。”
西法当即松了口气。苍星陨忍不住笑了。
十七一记眼刀飞过去,刺客先生娴熟止笑,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
十七重新看向西法:“所以嘛,殿下还需要我知道什么?十三年前约过一次而已,你情我愿的事,殿下还想终身绑定怎么着?”
西法:“……”
“再说了,这都后半夜了,主人身上还有伤,您就不能让他好好休养一天?”十七鄙视道,“难怪我主人总骂您小兔崽子白眼狼,这么一看根本就是有理有据、不服不行。你们碳基的雄性生物就是喜欢把大脑放内裤里,要我说这就是生物进化史上的不完全,您继续努力,争取偶尔能让脑子归位。”
话音没落,十七“咻”地一下变回雪橇犬,扭着丰满的屁股和一条毛尾巴,欢蹦乱跳地跟着苏逝川跑过去:“主人~~~~~”
西法直接被对方连珠炮似的歪理砸蒙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扭头看苍星陨:“我有表现出来我要做什么?”
“习惯就好。”苍星陨安慰他,“十七没有恶意。”
“他是没有恶意,在他眼里接近他主人的全是恶意!”西法抽出根烟含住,打火点燃,“不能强制关机?”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再开机的后果挺严重的。”
“比如?”
“您被智能体打过么?”
“……”
“下手重,还不知道累。”
“怎么听起来你好像被打过,而且还挺怕他?”
“……我没有。”
“你是不是犹豫了?”
“没有。”
……
几小时后,天色转亮,摩多上空阴云密布,看样子不久后就会下雨。
这一觉睡眠质量很好,苏逝川早早醒了却没有起来,而是将窗帘拉开条缝隙,靠在床头借助稀薄的天光看一份几天前的晨报。凌晨的时候十七为他的伤口进行了射线治疗,眼下外伤已经彻底痊愈,不再需要包扎和换药,省去了养伤的时间。
密闭的房间内呼吸声均匀起伏,雪橇犬在床脚卧成了一座山,呼噜呼噜睡得正香。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人敲响,苏逝川合上晨报放在旁边,低声回了句:“进来。”
他话音没落,门从外面打开,西法端了只盛早餐的托盘进屋,径直走到床边把东西搁在了床头柜上。紧接着,他回头看了眼睡懒觉的狗,见狗在床上当即十分不爽地皱了皱眉,然后二话不说用薄毯把狗兜住,趁睡得死赶紧转移出房间,往走廊里不碍事的地方一放。
处理完碍事的智能体,西法返回卧房顺带着关门落锁,再一转身顿时感觉这阴沉沉的房间都亮堂了不少。
苏逝川全程笑而不语,只在心里默默思忖了一番等下十七醒过来大概会炸。
“休息得怎么样?”西法来到床边坐下,取过托盘里那杯温好的热牛奶吹了吹气,再递给苏逝川。
苏逝川没有回答,接过牛奶的同时,他顺势倾身过去伸手捏住西法下巴十分轻佻地抬起,凑上前在他唇上吻了吻:“特别好。”调戏完,他又从容不迫地靠回床头,一边笑眯眯地看西法,一边抿杯子里的牛奶喝。
这套动作自然得一气呵成,亲昵单纯不做作,西法被撩了一脸,前一晚被迫分居的郁闷当即就烟消云散了。
“刚才雷克斯联系过我,询问你的情况。”西法调整了一下情绪,努力不让被撩起来的小兴奋表现得太过明显,一脸认真地说。
“这不意外。”苏逝川放下杯子,轻描淡写道,“依照他的性格,不多想是不可能的,他会安排人监视我们的行动,恐怕在昨晚刚离开七星殿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我们会来这里。”
“这我也想到了,”西法说,“所以想着过来问问,你究竟打算在这里住多久?”说完,他隐约觉着这问法容易产生误会,静了几秒又匆匆补充,“我倒是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觉得帝国的那座空间站没那么容易攻下来,而且你跟联盟军部也不太熟悉,如果可以我想带你去见几位高级军官,也好商量一下对策。”
苏逝川听出端倪,笑得眼睛弯起来:“你会带我见的人,应该不完全算是雷克斯的人了吧?”
“你这么说也对也不对。”西法解释道,“联盟的情况跟帝国不同,成立时间还短,没经历过改朝换代,雷克斯的地位可以说是相当稳固,没那么容易动摇。”
苏逝川缓慢点头:“理解。”
西法又道:“所以我只能从相对新的人身上下手,还得挑选有晋升空间,并且职位重要的目标,所以可供我选择的范围其实很小。我不敢说那些是我的人,但至少当需要在我跟雷克斯之间做出取舍的时候,他们应该会考虑和犹豫。”
“这还远远不够。”
“我知道。”
“你还没理解我的意思。”苏逝川心平气和地纠正他,“你要做的不是离散联盟,也不是强迫属下去做出取舍和选择。你只管做好你的皇储,让对你心存疑虑的人变得心服口服,他们现在忠于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忠心必须有分量。”
“换个角度考虑,雷克斯地位稳固、独掌权利其实事件好事,这至少说明联盟内部是完整的、没有派系划分,它本身就比帝国的政体要牢靠百倍千倍。这样一来,等到雷克斯不在了,统领权利的人更迭,那些原本对他尽忠的人自然而然会改为拥护被他确定的皇储,也就是你,至少大多数人会这样做。”
今非昔比,西法如今在听苏逝川的言论会下意识多想,随着了解深入,他的思维开始越来越特工化,越来越靠近机会主义者的模式。他深谙苏逝川对他从来只说好的一面,但任何良性结果的产生必然会伴随等价的付出,而这些代价才是全盘的关键,是决定成功与否的重中之重,却又是恰恰会被苏逝川避而不提的。
这就是那个男人的保护方式,他会把任何与风险沾边的部分隔绝开来,让被保护的人可以安安稳稳的“坐享其成”。
所以苏逝川说得越平铺直叙,西法的心里反而会越不安。
雷克斯遇刺,相当于原始信仰崩塌,在这一场更迭里,西法扮演了取代雷克斯的角色,在上任后势必要有所作为。而到时苏逝川的“真实身份”将曝光,他会被默认成为帝国射出的一枚暗箭,见血封喉,不仅迷惑了联盟的储君,还轻取统帅的性命。
那是一根导火索,毫无疑问会在短时间内彻底激化对阵双方的矛盾。
但事后呢?
他将自己置于了一个无可挽回的位置,成为了联盟仇恨的众矢之的。
“逝川……”终于,西法按捺不住开口。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苏逝川打断他,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一直以来都不能对你说出真相了么?我承认信任占据了其中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影响因素是你对我的感情。”
“我的计划是极端的,不能存在任何疏漏,我不允许任何人在我部署完毕以后提出质疑,每个人必须无条件服从。为了达到目的我可以牺牲所有人,甚至包括我自己,但你却会迟疑。”
“针对这点,其实我也可以理解,但绝对不能接受。我也希望你可以好好想想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不会教你,我要你自己去领悟,这样你的心才能变冷变硬,才有可能成为一名决策者,去取代雷克斯和西塞,成为洛茵星系的新主人。”
话说至此,苏逝川执起西法撑在床边的手,低下头,十分细致地吻了吻。
“你现在就问自己,假如是你面对我身受重伤,会不会选择服从命令将我扔进大海?”
“假如那天血洗教堂最后留在我身边的人是你,你又有没有刺我一剑的决心?”
西法霍然怔住,下意识要抽回手,而那只手却被苏逝川狠狠握住。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前一秒还温柔亲吻他的男人抬起头,视线相遇,那双温润漂亮的眼笑意依旧,眸光温存柔软,但他看进了他的眼底,借此看清了那里存在的一片冰原。
情报部的蛇蝎美人,最毒之处就是连自己都不放过。
“我没有,我做不到。”西法坦然回答,“因为我爱你。”
闻言,苏逝川莞尔一笑,伸手抚摸上西法脸侧,抬眸,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爱情有什么用?”他的嗓音微微发颤,像是被什么所感染,“如果‘我爱你’能够拯救你,那你早就永生不死了,又怎么会有今天?”
西法听得似懂非懂,以为苏逝川在说当今在联盟的处境,殊不知他指的是他们的这辈子。
就在这时,雪亮的电光割裂云层,室外一声惊雷炸响,暴雨从天而降,顷刻打破了此时卧房内的相对沉默。
“你先不要多想,现在也还不到多想的时候。”苏逝川兀自放松下来,安抚性地握了握西法的肩,“大局未定,一切都充满了变数,需要考虑的事已经够多了,还是先解决好眼前的问题,然后再顾及以后吧。”
西法不甚明显地一弯嘴角,无可奈何道:“逝川,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理有据,你脑子里利害分明,可以毫无顾忌地把自己放在弃子的位置。大局至上,利益为重,在两者面前个人的确微不足道,我承认我被你说服了,但是……”他深深缓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心,又像是在竭力平复下某种情绪。
苏逝川静静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他知道这种心态的转变是一个非常艰难而漫长的过程,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做不到冷血行事,无法成为分毫不差的策略机器,因为那违背了真心,也违背了人的本性。
没有人能被三言两语说服,继而产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心冷终归是需要必要的契机和理由的。能把人当做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去布局,能把人命当成换取利益的筹码,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在说明,策划者本身早就不再是人了。
对于苏逝川而言,他死在了最后一则通讯中断时,西法断气的瞬间。
那一场告别将他从无限光明之处推进了深渊,从此披上伪装,泯灭人性,彻底成为一台精于算计的机器。其实随着“狩猎计划”的启动,洛茵帝国失去的并不是摄政王,反倒是他们的最高统帅。
因为苏逝川死了,而“乌鸦”活了。
“但是你可以放弃自己,我却做不到放弃你。”
这句话像是一粒夜光的石子,投入深潭,光芒焕发,将苏逝川深陷回忆的意识重新唤醒,他看西法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秒失神。
“我的心再冷再硬,你在我心里也是特殊的,你失望也好,觉得我教不出来也好,可是你不能逼我放弃对你的感情吧?”
“这一点恐怕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赶上你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