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青鹤颔首:“难怪每一代九凝宫宫主皆面壁功深,只是这上头倒未言明,她所练兵器就是天罗地网。”
花见冬讪笑了下:“这倒是,或许师祖新得至宝还未命名,又或许这名字乃是后人所取?”
见东青鹤沉思,花见冬又道:“这双刀虽然是稀世奇兵,可于九凝宫也不过只是藏宝阁中的一件而已,见冬对那天罗地网如此纤悉,就是想给师祖一个交待,不能让我宫中之物不明不白就轻易易手。所以见冬不急,门主自可慢慢详查,见冬都愿耐心以待,只要门主……”
花见冬语意切切,一双落在东青鹤脸上的明眸满是水光潋滟,眼见她越说越真挚,忽然东青鹤眸光一凛,猛然起身。
花见冬正觉莫名,门外就跟着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花浮自踏入院内时东青鹤就察觉到了,他未动声色等着那人进门,却不想对方原本还算平静的气息不知何故忽然变得急促,继而又猛烈暴涨开来!
东青鹤心道不妙,果然,待他掠至院中,就见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九凝宫女弟子,其面容溃烂开裂,脑袋就跟一只被开了瓢的西瓜一样往外汩汩淌着红水。
而那血色粘液一路蔓延到了一根垂着的金红长鞭上,与它那原本的艳丽色泽融为一体。
目光再上跃,便能瞧见一只细白修长的手持着那长鞭,而对方的另一只手则紧紧卡在另一个女子的咽喉处,将她高高的举离平地,五官都因窒息而歪曲变形了。
“双兰、双如!”
迟后赶到的花见冬一见此景便骇然叫道,抽出腰间长剑就对那行凶之人冲了上去。
“她们做了什么你要这般歹毒?!”
花浮慢悠悠地将那半死不活的人甩到了一边,反手格挡住了花见冬的攻击。
“她们该死。”花浮阴测测地说。
二人瞬时便战在了一起。
自家弟子惨遭毒手,花见冬自然怒不可遏毫不留情,却不想对面花浮竟也气势大开步步杀招,比起眼下对付花见冬的威力,那日他和哲隆交手可真是半点真功夫都没露了。
只见花浮一鞭挥去,鞭身夹着金红色的雷电,噼啪作响,极速带出的飓风都呼啸如刀,将方圆之物全部割裂!
不过花见冬倒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对手,作为一宫之主,她的修为自然高段,身形一闪便躲过了花浮这一鞭,继而剑身翻转向花浮胸口刺去。
花浮侧身一避,另一手五爪成勾直取花见冬门面!
花见冬不曾想对方会如此下作,不得不抽剑后退,跃至空中。花浮却半点不让,又紧紧欺身而上。
两个高手过招,那动静自然极大,一时打得月部云风变色,远远望去尘烟滚滚,瓦砾墙土齐飞,那一红一白的两道人影却始终不依不饶,看得闻讯而来的众人皆目瞪口呆。
论道行,二人怕是不相上下,然论招式,大门大派出来的花见冬就要比花浮那七零八碎的打法流畅得多了。若长久交手,花浮也许未必能赢对方,可他胜就胜在煞气足,下手狠,眼看着花见冬虚晃一圈自侧面袭来,花浮竟不闪不避,任由那剑气割裂自己的臂膀,用另一手狠甩一鞭绞住了对方的长剑。
花见冬的霜胤剑乃是她师父庭蕙老祖飞升前亲赠的,虽不似拂光那般削铁无声,却也是锋芒逼人的一把神兵,她本以为轻易就能将花浮的兵器搅碎,却不想,本就带着雷电的长鞭在花浮的催动下一瞬竟长出了狼牙般的倒刺!
花浮咬牙一个狠拽,霜胤剑便被刺出了道道裂痕。
花见冬看得惊愕不已。
然趁她愣神之际,花浮右手再度成爪,犀利地向花见冬双眼勾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蓝光影唰得自远处飞掠而来,牢牢挡在了花见冬身前,同时他周身爆出的护体金光也将全力袭来的花浮用力反震了出去,扑倒在地,狠狠吐出一口血来!
第二十九章
那二人只管动手,还是东青鹤将那半死不活的两个女弟子从风暴圈中挪出,交给了前来围观的青鹤门众,看还能不能救,然后一回头,看见的就是花浮要对花见冬下毒手的场景。
东青鹤当下自然上前相阻,结果却让杀红眼的花浮受了伤。
看着对方倒在地上,东青鹤只觉心头一抽,立刻收了那护体金光就要上前拉人。花浮却一个翻身已咬牙撑坐起来,捂着胸口狠狠向东青鹤和花见冬看来,以往盈满傲气的瞳仁此刻竟泛出层层叠叠的血红。
东青鹤怔了一瞬,连忙问:“伤到哪里了吗?”
他想去扶对方,却被花浮侧身避开。
身后的花见冬则冷冷开口:“这妖修上回已对我宫人痛下杀手,这回又如此狠辣,必是知我们寻到天罗地网的初始踪迹,心内有鬼所致!”
“呵。”
面对这般狗屁不通的指责,花浮只冷笑一声,用手背抹去嘴角的鲜血,缓缓闭上了眼,再睁开时,急促的气息已慢慢平复下来。
他一抬手将长鞭收回,没有看向怒目而视的花见冬,只对上东青鹤着急的眼神,轻轻开口。
“东青鹤……”花浮的语气懒懒的,好似刚才的一场大战并未发生一般,“你最好央求老天爷,保佑我晚一点拿到天罗地网,不然……”
他话未说完便返身离去,走前眸内掠过一丝刺目的亮色,看得东青鹤一时愕然。
那是赤裸裸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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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鱼邈艰难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捶捶酸疼的四肢,一番梳洗后就拿起扫把打扫了起来。
先扫了十八间冶炼坊,又去到兵器库,二千九百七十一件兵器,每日擦洗九十九件,全整理完正好一个月。
鱼邈现下已擦到第七日了,他觉得离擦完也不是很远,不过却忘了这个月结束下个月又要重算了。
从兵器库出来到了藏卷阁,鱼邈便看见屋内多了一个少年。
“嘉赐!!”鱼邈高兴地走到他身边蹲下,“你又来看我啦!”
常嘉赐趴在一张长条凳上,听了鱼邈咋呼,嫌吵地皱了皱眉,道:“我前日就说了会再来的……”
“我太高兴了,能得你这样有难同当的好朋友,嘿嘿。”鱼邈笑得特别傻。
嘉赐只是瞥了他一眼,脑袋一转又闭上了眼。
鱼邈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摸上了他的脸,这动作似乎惊到了对方,常嘉赐猛然睁眼,目光竟有些锋利。
鱼邈被那一瞬闪出的光晕吓到了,爪子僵僵地顿在那里。
“你干什么?”常嘉赐问。
鱼邈道:“你病了啊?”
常嘉赐缓了声音:“没有,只是自片石居走过来路远,有点累。”
“是吗?那跟着门主修行是不是很辛苦呀?”鱼邈表示理解,“我也挺累的。”他这还没真正修行上呢,如果能学上厉害的功夫大概还要费更多心力吧,鱼邈想。
不过他把现在的劳作都当成是慕容骄阳对自己的考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们会一起坚持下去的!”
鱼邈说着一巴掌拍到了嘉赐的背上,拍得嘉赐猛然之间咳呛不已。
“啊呀嘉赐,你果然是累着了,我给你倒些热茶喝,你不要帮我了,你就趴在那儿吧。”说着鱼邈吧嗒吧嗒走远了,留下差点咳断气的常嘉赐。
清晨辰部的藏卷阁和风细暖,常嘉赐靠在窗栏边,喝着杯中的香茶,捧着藏卷阁中的书册。
只是他那品阅的速度稍稍飞快了一些,哗啦啦两三下就翻过了一本丢在高高摞起的一旁,然后又拿起另一本,翻了两下又丢了过去。
“鱼邈,鱼邈。”常嘉赐手边没了书,转头唤了起来。
“哎,在呢在呢……”拿着墩布的鱼邈急匆匆地自远处跑了过来,脸上汗涔涔的,“怎么啦?”
“这辰部的上好典卷就是这些东西?”常嘉赐问。
鱼邈茫然:“应该是吧,你是不是看不懂?我也看不懂。”
常嘉赐道:“我师父前日跟我说若我有看上的兵器,他许是能送我一把。”
“真的吗?门主对你太好了!”鱼邈羡慕。
常嘉赐只是笑了下,问:“我对兵器知之甚少,所以就想来你这儿了解了解,你可知一把上好神兵除了冶炼的材料不一般之外,什么才最重要?”
鱼邈眨眨眼:“炼魂最重要。”
这个答案让嘉赐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说这些都看不懂吗。
鱼邈抓抓头:“前两日我听慕容长老对辰部其他弟子说的,而且我先头打扫了两本书册,上面也写着这个,我虽看不太懂,但我打算慢慢看,不能像你那么快,一日看一些,总能看懂的。”
常嘉赐眯起眼:“把你看得那本给我。”
不一会儿鱼邈就从藏卷阁一犄角疙瘩中抽了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册放在了嘉赐面前。
果然,那书册翻开的第一页上就用工整的小楷写了一句“兵魂之利远胜兵刃之利”。
“这句我也是想了一天才想明白的,那意思是不是就是说……好的神兵会在认主之后,随着时日过去慢慢有其自己的意志,神兵的兵魂越忠心,自然也就越锋利!?”
常嘉赐想到自己师父的那柄拂光剑,眉头一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而又问:“可若兵器的主人死了或离了三界飞升去了,被留下的神兵兵魂也永远不消?永远认主?”
对于这样的问题鱼邈回以一张呆呆脸。
常嘉赐也不会真倚仗对方,自己一页一页翻阅了起来,他速度依然奇快。在鱼邈眼中,嘉赐完全就像是在走马观花,看个热闹。
直到翻至最后两页,嘉赐才住了手。
只见那书上小楷多了几行,虽只有寥寥数言,却寓意极深。
——夕风阵中浸千时,虺王炉中炼百日……兵魂自破。
“夕风阵是什么?”常嘉赐疑惑。
鱼邈插嘴:“听着像是阵法?辰部冶炼的阵有好多好多,数以千计,有些只有慕容长老会。”
“那这个呢?”常嘉赐指着‘虺王炉’三字。
这个鱼邈倒真知道:“虺王炉就是冶炼坊中最大的那个炉子啊!”
嘉赐想起来了,他见过那金炉,足有三丈高,两丈宽,遥遥望去,燃起的汹汹炉火可将辰部都映亮,不过却是以灵石为火引,一烧起来一日至少就得一罐灵石,代价着实巨大,更别说在里头炼上百日了……
又是夕风阵,又是虺王炉……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常嘉赐拧起眉,不得已将这一页恨恨的翻过。
幸而下头还有一法。
——雷霆万钧之力,万魔群兽之血,破兵魂,认新主。
常嘉赐眼睛一亮:“万魔群兽?妖兽吗?用妖兽的血也可?那雷霆万钧之力又是什么,天雷?什么样的妖兽血?多大的天雷力才能让兵器认新主……”
见嘉赐一人在那儿伤脑筋的嘀嘀咕咕,鱼邈忍不住劝道:“想不透就不要想了吧,门主一定会送你一把没有认过主的神兵的,你不用计较这个!”
“我明白,只是随意看看,”常嘉赐笑着道,“我自然信我师父,他简直是世间对我最好的人了。”
……
在辰部泡了一天,回到片石居的时候太阳都下山了,东青鹤却没有回来。
常嘉赐问青仪他们:“师父呢?”
青琅青越对视一眼,竟然不言。
常嘉赐又往青仪看去,还是后者嘴快,忍不住道:“门主去月部了。”
“去月部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