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长子表现的很优秀,霍启东在这两年一直考虑,想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和霍誉非谈一谈家族继承权的问题。
今天恰好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霍誉非第一次提出自己的投资计划。
主动的放弃继承家族产业并不代表霍启东缺少投资的眼光。对霍氏子弟来说,投资是一种血脉天性。霍启东可以任凭儿女不事生产挥金如土,却绝对不可能同意任何一个毫无意义的投资。
因此霍誉非知道如何包装他的真正目的。
“爸爸,计算机技术一定会成为未来的所有产业的技术核心。传统产业想要继续生存下去,只有两种选择,要么选择与互联网紧密结合,要么转型成为新型互联网产业体。”
霍誉非双眼明亮侃侃而谈:“P大作为全国顶尖的学府,也非常具有前瞻性的开设了相关专业。现在,国内市场还处于初生态,但四年之后,这些相关专业的学生都将成为第一批奠基人。我考虑的是,拿出一笔专项资金,针对相关专业学生进行一对一帮扶,并且签订就业协议,四年之后,他们将成为我们的第一批人才储备,我们在这个领域的任何举措也都能够抢占先机。”
出乎预料的是,霍启东眉头越皱越紧。
霍誉非不禁顿了顿。
就听见霍启东严厉的声音:“继续说。”
霍誉非本来还以为自己想法挺超前呢,没想霍启东一点不买账,不由迟疑了一下:“那么……爸爸,你觉得我的想法可行吗?”
“你自己的想法,还要反过来问我吗?”
霍誉非低头装乖:“我有想法,当然要先来请教爸爸啦。”
霍启东问他:“你这个考虑是出于什么的立场?霍氏这里?你妈妈这里?还是……你自己呢?”
不等霍誉非回答,他继续道:“只是设立一个奖学金不难,但你所说的抢占先机,光是这些却远远不够。既然你有了想法,就要好好的做出来,关于计算机互联网具体怎么和传统产业结合,我希望就在这几天看到一个具有前瞻性的投资计划书。”
霍誉非一怔,心想他就随便说说,这样也能当真?
就听霍启东道:“怎么?这些做不到?那我就要怀疑你设立奖学金根本是空中楼阁、或者另有目的了。”
霍誉非连忙道:“怎么会?这个当然没有问题。”
霍启东似乎懒得跟他说了,挥挥手让他下去。
然而等霍誉非真正离开之后,他一直紧紧皱着的眉头突然放松下来,笑骂了一句:“这小子,我还当他不开窍了。不开窍倒省了许多操心,一开窍反而让我难办了……罢了,再等两年看看吧。”
霍誉非本来是打算空手套白狼来的。
结果狼没套着,反而白搭了一个翡翠的手串进去。
微微惆怅的叹了口气。
随即又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他也算尽力了,大不了想想别的办法。
却一点也没打算真的做出什么计划书来。
霍誉非并不想插足霍启东或者宋女士的家族产业。
毕竟——
他自嘲的笑笑,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算得上是谁?
顾承岳变成了顾骋,那么他呢?
他总要,找到自己吧?
第二天回到学校,霍誉非第一件事就是找出一身“爆裂拳手”的运动装换上。宿舍其他人都回家了,就林海源没回,在宿舍也无聊,就古古怪怪看着他换衣服,感叹道:“誉非,你衣服还挺多的嘛!”
霍誉非“嗯啊”了一声,对他的观察能力表示赞许,又换上自己的“阿迪达达”,就坐在桌子上开始无聊的点时间。
一看就是在等人!
林海源开他玩笑:“换了这么身衣服,看来是要去约会了?”
话刚说完,门就被敲响了,林海源跳下来去开门。
就看到一个挺高的男生站在门口,虽然是简简单单在白衬衫外面套了件旧毛衣,就已经非常好看。只可惜眉宇之间太过凌厉,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但对方一看到从桌子上跳下地的霍誉非,微微一笑,刀锋一般的厉色就转瞬消失不见。
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之意。
这种反差搞得林海源一惊一愣。
霍誉非插着手走过来的时候,突然伸脚一勾,又在他摔倒之前及时架住。
嘴角弯弯的:“看什么呢?天天跟我一个宿舍,还一副没见过帅哥的样子,小心下周在英语系的美女面前丢人。”
一出门顾骋就笑了,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你怎么这么自恋?”
霍誉非坑都挖好了,眼巴巴等着他开口呢,没想到他们根本不在一个点上。
说好了喜欢人家英语系系花吗?这样不抓紧一切机会怎么可能追得上?
他心里嫌弃极了,暗示道:“我有说错吗?难道我不帅?而且听说他们系的系花也会到。”
顾骋特意的上下打量他:“是挺帅的。”又强调了一句:“而且是穿什么都帅的那种。”
霍誉非挠了挠脸,他还没见过这么不上道的,干脆投了一记直球:“系花是大美女诶,你想不想认识?”
没想到顾骋脸色顿时微微变了那么一下。
简明扼要的说了两个字:“不想。”
然后就换了话题:“你想吃点什么?”
霍誉非轻轻一咳,随便报了两种小吃,顿时不再提了。
没想到顾骋却没有带他去吃他说的那两种小吃,而是将他带到了一个装修很不错的酒店。
并且微微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听说这里的自助餐很好吃,就带你过来尝尝。”
霍誉非顿时迟疑了一下。
虽然他知道顾骋在玉宝斋兼职手模,不会特别缺钱,但也很确定在这样的地方吃自助绝对不是顾骋的生活水平能负担得起的。
顾骋却直接拉住他手腕,将他带了进去。
霍誉非看着前面顾骋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心里却有了一种微妙的得意。
相当于一个月生活费的自助餐,味道当然不会差到哪去。
霍誉非在国外多年,回家之后家里也尽量照顾他的口味,准备西餐给他。因此到现在为止还没吃过几样正经的中国菜。
哦,对了,学校食堂当然不能算。
本来他也没有特别想吃,但是才喝了一小碗鲫鱼豆乳羹,整个人的想法就顿时改变了。
尤其很多菜色他因为在国外多年,从来没有吃过,兴致勃勃的一样一样试了过去,吃到最后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顾骋倒是吃的不多,看到霍誉非忙不过来的样子,偶尔会帮他剥几个虾,夹两块排骨之类。
霍誉非毫无所觉直接夹起来吃了。
吃了几口才发现不太对,连忙道:“我自己来,你这样我要不好意思了。”
顾骋眉毛一挑:“不好意思?不是你说要我对你好一点吗?”
霍誉非刚好不小心咬了一口小米辣,辣得整张脸都热了,顾不得说话,呛了好几口,才回答道:“开个玩笑啦。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顾骋筷子尖在碟子边缘上停顿了一下:“交个朋友?”
他突然反问了一句:“为什么?”
霍誉非不为所动,依旧嘴角弯弯:“这还需要为什么啊?”
顾骋神色淡淡的:“凡事都要有个理由吧?”
“那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编一下。”他笑起来嘴角露出一个小酒窝,这样看着你说话的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会让人忍不住答应。
“现在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就是特别想跟你交朋友。”
顾骋没回答,只是又顺手又剥了一颗虾丢进了他碗里。
目光又一次落在这个第一眼就让他心中异样、莫名想要亲近的人身上。
刀锋般英俊逼人的面容,突然柔软恍如春风:“好吧,我答应了。”
他生来就比别人少了一张“普通人”的证明,他注定拥有太少。
因而也想要太少。
这也就使得,但凡有一点儿想要的东西,就算不择手段,也要得偿所愿。
第9章 多一颗糖
顾骋说:“我答应了。”
对别的人来说,一句我答应了,可以是郑重的保证,也可以是随口的敷衍,但不管怎么样,这句话的保质期都不会太久。
对顾骋而言却,不同。
因为他拥有的东西太少,想要的也太少了。
但凡有一点能握在手里的,就格外珍惜。
就像是小时候在福利院,资源匮乏,所有的东西都一定要平均分给每个人。
有一次,来帮忙的义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没有数清楚,多发给他一颗水果硬糖,他立刻小心翼翼藏起来,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就算睡觉也要握在手心里。那一年夏天来得很快,糖融化成黏糊糊的一团,粘在了掌心里。直到一次迎接检查,院里组织给他们去公共澡堂洗澡,黏在手心里的东西才被发现。
帮他洗澡的生活老师死死掰开他的手,脸色难看的把化了一半的糖扣下来扔进下水的地漏里,一边嫌恶的用澡巾反复搓洗他的掌心,一边安慰他“不哭不哭,洗完澡老师给你好多糖,好多好多,乖乖不哭啊……”
他将信将疑的抽噎着。
当然这都是哄孩子随口一说的话,一个成年人不会把一颗糖、甚至一把糖看得有什么珍贵,更不会觉得自己这种轻飘飘的廉价许诺有什么一定要实现的必要。
所以他讨厌、或者说抗拒被别人许诺,更极少做出许诺。
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太过珍惜。
年纪尚小的顾骋而言,不但失去了半颗化掉的糖,还失去了更多别的东西。
并不是因为一颗糖有多么珍贵,或者是他有多么爱吃。
而是比别人多出的那颗糖,让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是被偏爱的,是不一样的。
但他很快就明白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