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结束之后,奥斯顿示意鹿鸣泽跟上他,后者就这样一路仰着下巴跟在他身后离开法庭,一直到无人处,奥斯顿见鹿鸣泽还是保持那个姿势,白白的下巴从宽大的帽檐底下露出来,非常赏心悦目。
奥斯顿手上的白色手套还没来得及脱下来,就忍不住笑着去摘他脸上的帽子:“闷坏了?”
鹿鸣泽轻轻躲了一下,把脸转向别的地方,奥斯顿眨巴一下眼睛,不明白自己怎么得罪了鹿鸣泽,居然让鹿鸣泽闹别扭。
……他好像还从来没对自己闹过别扭。
奥斯顿拉着鹿鸣泽到路灯的阴影下面,握着他的肩膀转向自己:“不高兴?”
鹿鸣泽冷笑道:“我哪敢不高兴啊,我一站岗的。”
“……”
鹿鸣泽见他不说话,气愤地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摔在地上:“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同志,什么事都瞒着我,都自己去做,我干脆给你站岗得了,别的什么都不用干。”
奥斯顿微微愣了愣:“同志?”
“就是同伴!你不要跟我讨论这些细节!说重点!”
奥斯顿做事之前倒是没想过鹿鸣泽会这么反感,他确实有很多事没跟他说,但是……并不是故意隐瞒。
鹿鸣泽最受不了吵架的时候对方突然沉默,搞得他好像非常无理取闹,他叉着腿一屁股坐在马路边上,皱眉问道:“你父亲其实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吧,我怎么越想越不对劲,他是来给你报信的?”
奥斯顿这次没回避:“算是,不过他没那么好心,可能只是顺路。”
“你看,你爹的事也不跟我说,那个什么自由公会的事也不说,害我瞎操心。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告诉我啊?”
奥斯顿见鹿鸣泽是真生气了,走到他身边慢慢坐下:“这次不是故意瞒着你,这只是我下意识地选择……”
鹿鸣泽眉毛拧起两个疙瘩:“什么?”
奥斯顿沉默了一会儿,拉起鹿鸣泽一只手握住,他微微低着头:“是这样的,你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经验,又是我重视的后备力量,所以下意识就想保护你,希望你再成长一点,才真正投入到‘战场’。”
他犹豫了一下,抬起头看着鹿鸣泽的眼睛:“阿泽……我不是圣人,我也是自私的,原谅我……我不想你出现任何意外。”
尤其他还没从格拉斯哥毕业,在奥斯顿看来,鹿鸣泽还是个“宝宝”呢!
鹿鸣泽愣在那里,奥斯顿趁机抱着他搂进怀里,他叹口气:“我以后会注意的,不是要故意隐瞒你。”
鹿鸣泽被捋顺了毛就好说话很多,他趴在奥斯顿肩膀上任由对方抱着自己,执拗道:“自由公会的事要详细告诉我。”
奥斯顿笑着在他额头上亲一下:“好。”
鹿鸣泽迫不及待地问:“那到底是什么?真的像那些贵族说的一样,是恐怖组织吗?你们还搞暗杀?你是邪教头子啊?”
奥斯顿被他一连串问题问得发笑:“自由公会并非针对贵族的组织,怎么可能搞什么暗杀?只是一个收纳有共同理想的同胞的组织,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抹平Omega和Alpha之间,贵族和平民之间的不平等,我可以保证,从公会建立起,到今天为止,没有任何一名公会成员暗杀过谁。”
“那他们为什么提到自由公社就快吓尿似的?”
奥斯顿将手指从鹿鸣泽指缝中轻轻挤进去,与他十指交握:“因为贵族之间有很多权利倾轧,暗杀自然也不在少数,为了逃避责任,他们就需要有人来担这种罪名。自由公社中某些极端一点的成员,对贵族不太友好。”
鹿鸣泽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那……你是他们的头么?”
“我是发起人之一,洛伊也是公会成员。他是一名Omega,按照常理,不可以参加任何工作,但是洛伊的性格你也看到了……他希望自己可以像Alpha一样,可以选择喜欢的职业,而不是只能嫁人生子。前几年为了解放Omega的生育职能,我做过很多努力,但是连连碰壁,直到麦洛奇发明子母云。不得不说,这个发明非常伟大,他是我们需要的人才,所以当他被抓的时候,我才从巴萨尔克监狱里将他救出来。我们的成员包括任何性别,任何年龄,任何职业……只要是向往自由和平的同胞,都可以加入。”
鹿鸣泽看着奥斯顿没有说话,他知道奥斯顿在科研领域没有任何才能,但是他记得长辈跟他说过一句话——真正有能力的人不需要事事精通、事事躬亲,他们只需要懂得知人善用。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帅才吧。
奥斯顿被鹿鸣泽看得忍不住微笑起来:“想学我们的颂歌吗?”
“你们还有歌?”
奥斯顿点点头:“我们还有会徽。”
他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然后在圈中间加一个简易的翅膀图案。
鹿鸣泽看着,突然说:“跟我们的校徽差不多。”
“格拉斯哥的校徽是鹰翼,象征征服和力量,自由公会的会徽是白鸽的翅膀,象征自由与和平。”
他突然无奈地笑了笑:“我不擅长画图,看不出区别吧。”
鹿鸣泽忍不住笑他:“你终于有不擅长的东西了?”
奥斯顿歪着头看鹿鸣泽一眼:“我教你颂歌?”
“好!”
奥斯顿轻轻闭上眼,将右手按在胸前,他嘴唇轻轻阖动,低声吟诵:“红日明月,飞翔的鸟,绿树长河,永无冰封……我愿世上再也没有权贵,没有牺牲,没有违背意愿的选择,没有歧视和不平等……敬自由的荣誉。”
这首歌并没有多华丽,调子有些古拙,但是听在耳中却非常舒服。尤其奥斯顿的声线低沉流畅,他在用心唱这首歌,非常虔诚,听上去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唱完才慢慢睁开眼睛,看向鹿鸣泽:“好听吗?”
鹿鸣泽盯着他许久,才点点头:“特好听。”
——他觉得自己听到的不是一支颂歌,而是奥斯顿生命的乐章。
鹿鸣泽握紧奥斯顿另一只手,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非常专注,眼底有微光,奥斯顿被他看得心跳加速,直接将鹿鸣泽搂进怀里,用力吻在他唇上。后者伸出一只手搂住奥斯顿的脖子,然后不满足似的将舌尖舔入奥斯顿口中,卷缠着对方忘情地深吻。
不知道过了多久,鹿鸣泽躺在草地上气喘吁吁地望着奥斯顿,手指从他脸上轻轻抚过:“我也能加入你们吗?”
奥斯顿轻轻趴在他身上,仔细地从他额头啄到嘴唇,他眼底盛满笑意地看着鹿鸣泽:“当然,非常欢迎……”
第83章 在侯爵府的游泳池里
鹿鸣泽的周末泡汤了,星期六短短一天之内他们就做了很多大事,连喘气的空闲都没有,星期天奥斯顿还要忙,他现在人手不够,很多事都要亲力亲为——比如盯着电视台把军事法庭的部分裁决内容公开。
乌利尔是塞浦路斯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电视台不可能将所有事情公诸于众,总统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但是奥斯顿必须在自己权利范围内,将尽可能多的信息发布出来,乌利尔越理亏,他这个监察官就越占优势。
至少要让公众明白,乌利尔之前在电视台发布那条新闻,完全是对他的污蔑。
奥斯顿借着这次机会,将斯诺星的存在推到了公众面前,他在法庭上所说的关于斯诺星的所有事情,都被曝光出来,他模糊了斯诺星的背景,甚至没有提星球的名字,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顶多会觉得它是一个偏远而不幸的星球。对于主星上的人来说,只要对方不跟他们争夺公共资源,普通市民就不会把他们放在心上。
鹿鸣泽趴在一朵磁悬浮云上,像荡秋千一样晃来晃去,奥斯顿背对着他坐在桌前写文件。
鹿鸣泽无聊得快死了,他开始揪着磁悬浮云往下拽,揪下来一块扔出去,然后看着它自动“嗖”回来,神奇的是,磁悬浮云会在被揪掉的时候发出类似嘤的哭泣声。
“觉得无聊可以绕着房子跑几圈,别欺负我的沙发。”
奥斯顿头也不回地把一份文件放到旁边,又从另外一边拿过来一份,继续低头写。鹿鸣泽抬头瞅他一眼,又趴回去继续扯沙发上软绵绵的云朵——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在这种可以完全使用机械和电脑的时代,奥斯顿还要用笔签名。
奥斯顿没听到鹿鸣泽回话,回头去看他一眼,果然见对方一脸百无聊赖的模样,便说:“二层地下室有游泳池,也可以玩。”
鹿鸣泽翻个白眼翻身背对着他:“谁稀罕。”
大好的周末他想上街浪,去打游戏去到处看看,才不想陪奥斯顿看文件,但是对方显然不想放他一个人出去浪,也不许他回军校,因为他已经在军校报备了周末要回“表弟”麦洛奇家,不能突然出现。
……更何况这会儿都下午了,回去军校也没时间做别的事。
奥斯顿惊讶道:“几位殿下年少时每次看到我的游泳池都会想把我赶出侯爵府,占为己有,直到他们成年后各自有了自己的府邸,才不闹了。你真的没兴趣?”
鹿鸣泽一听倒真来了兴趣,他松开手,一大朵磁悬浮云“嗖”地一声被吸了回去,他翻身一跃,跳到地上:“真的吗?那我要去看看。”
奥斯顿笑着看看他:“我还有几份就处理完了,一起去吧。”
“不是让我自己玩吗?”
奥斯把文件合上,转过椅子面朝鹿鸣泽,无奈地对他张开手:“现在跟你一起玩行了吗?”
鹿鸣泽把下巴一扬,拒绝跟他拥抱:“我要自己去,别来妨碍我。”
“……”
鹿鸣泽自己往通往地下室的电梯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回头撂下句:“我潜入地下的时候拍到了好东西喔,想看的话自己过来拿。”
“……”
奥斯顿看着鹿鸣泽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这家伙分明就是无聊了想找人陪啊。
奥斯顿的游泳池非常宽大,像一片海,不过说它像海并非因为它的面积,而是因为这个游泳池被建造得非常有趣,它的形状并不规则,左右两面墙壁连着头顶是一个拱形的建筑,挡在外面的是坚固的透明材料,墙壁里面是深不见底的海,各种鱼类在其中遨游。
鹿鸣泽仰着头看了半天,看到一只巨大的鳐从头顶缓缓划过,他惊地倒吸气——这哪是游泳池啊,根本是水族馆!奥斯顿在家里建了一个水族馆?!
……可、可恶的资产阶级!好腐败!他好喜欢!
鹿鸣泽发呆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将他抱住,奥斯顿将双手从他腰间伸过去,合手抱紧,他笑着问道:“看起来还不错吧?”
鹿鸣泽感觉自己毛绒绒的脑袋又在被一个下巴来回蹭着,他哼道:“还凑合吧,不过你这样建,对深海恐惧症的患者不太友好。”
“是吗?”
奥斯顿一边说话一边把脸埋到鹿鸣泽颈边,用嘴唇碰碰他的脖子:“想下去玩么?”
鹿鸣泽向后倚在奥斯顿胸前,看着脚下湛蓝清澈的池水,手痒得很。但是他还是有些犹豫:“但是我没有泳裤。”
奥斯顿就贴着他的耳边低声说:“你可以裸泳。”
鹿鸣泽沉默了一下,突然回头笑道:“豁,你这个主人都不介意,那我还真是没什么可介意的。”
他说完就把奥斯顿的手拉开,衣服都没脱直接跃入水中。
鹿鸣泽好久没游过泳,在斯诺星上,户外的水只有雪和冰两种存在形式,主星虽然有条件,但是他来的这些日子都没有主动去找游泳馆,军校课程又忙,根本没机会。
鹿鸣泽闷着头游了好远才钻出水面,他用力抹一把脸,笑着看向奥斯顿,然后朝他招招手:“下来啊!”
奥斯顿没有拒绝,也穿着衣服就跳进去了,他入水的姿势很漂亮,在泳池里像条鱼一样,蹬一下池壁无声无息地滑出去好远。
水面波澜不兴,连个水花都没有,根本找不到奥斯顿在哪儿,鹿鸣泽浮在游泳池里泡了一会儿,奥斯顿还是没上来,他环顾四周,看到的都是平静的水面,不由地猜测——奥斯顿不会在水里抽筋了吧?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下去救人时,突然有人从水下一把抓住鹿鸣泽的脚,把他拽了下去,鹿鸣泽条件反射地闭气,对方紧接着吻上来。
鹿鸣泽没来得及深呼吸存点氧气就被拖进水里,让奥斯顿吻了一会儿已经快窒息了,他在水下挣扎着要浮起来,奥斯顿却死死堵着他的嘴唇啃吻,鹿鸣泽被他抱在怀中,根本挣脱不开。
窒息的感觉慢慢淹没他,鹿鸣泽口中被强行伸入一条舌头,缠着他翻搅。他因为缺氧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口中随即被哺入一口氧气,鹿鸣泽立刻含住对方的舌尖,想要争夺更多,但是奥斯顿非常吝啬,除了那一口再也不给了。
他们两个在水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冒出水面,一出水面,鹿鸣泽立刻抹掉脸上的水猛吸气,大量空气涌入肺中,他总算缓过来了。窒息让他如同在死亡的边缘游走过一次,鹿鸣泽回过神,猛地拍了一下水面,巨大的水花狠狠砸在奥斯顿脸上。
奥斯顿微笑地看着他,脸上的水都没擦,搂住鹿鸣泽的腰将他抵在泳池最尽头那块玻璃上,再次吻上去。
只不过这次他吻得温柔缠绵,手在鹿鸣泽背后轻轻安抚,比起占有的情绪,更多的是珍惜。鹿鸣泽被他吻得受不了,换气的时候轻轻扭过头躲开了。
奥斯顿抱紧他,脸贴在他耳侧:“别生气啊,跟你闹着玩的。”
鹿鸣泽翻个白眼把他推开:“我这么小气?”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玻璃,发现是一块幕墙,这一面与其他的墙壁不同,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他看了看头顶和四周游过的各种鱼类,有些疑惑,为什么单单这面墙后面什么都没有?
奥斯顿从后面抱着他的腰,轻声问道:“在看什么?”
鹿鸣泽把手按在玻璃上,问道:“为什么这面墙空空的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