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凌看得有点呆,这怎一个撩字了得。
“行,先欠着吧。至少要让她好好读完这一年,考去市里才行。”
“那你呢。”
狄初一愣,没想到祁凌会问他——那你呢。
他自己都没想过,毕业之后呢,真的就一辈子在这里混吃等死了?
昨天写下《门》的时候,当真没有考虑过未来吗。
怕不是吧,还是想要努力,还是不服气。
就像从前一次次背着那个女人偷偷写文章一样。
从未对这操蛋的人生屈服过。
为什么人越长大,反而没有小时候勇敢了。
那时有梦就敢追,遇到挫折同样一往无前。
而现在真的要这样一蹶不振吗?
不。
狄初在心里否认,那怕前路艰险,他也同样想要搏上一搏。
可不是现在,现在家里有温如水和奶奶。
狄初的第一想法,是要让温如水走出去。那么好的女孩子,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
而他需要留下来。
照顾温琼芳,照顾这个在他失意落魄时,轻轻抚摸他的头的老人。
祁凌坐在一边,看着狄初沉默,自己也没说话。
什么劝解都说不出口,一个人无法拯救另一个人。
救赎这种事理应不会存在。
人只能自己看清自己,然后从泥淖里爬起来。洗净身上的铅华,再一步步坚实地走下去。
这个过程中,任何人都无法插手。
只有陪伴。
那时候,狄初还不知道,自己在内心经历一场角逐时,同样有个人,在他身边默默地许下了承诺。
即使,那个人自己都不知道。
第16章
祁迟的美梦做得比较幻灭,早上出门上学前,被狄初再三警告。
“一,不准靠近一米以内;二,不准有超出友谊的交流;三,按时上下学不准迟到。要是我在路上碰到你俩,发现不是这样,你晚上小心点。”
祁迟听得牙疼,这威胁和他哥以前一模一样。
简直是狼狈为奸。
最后一条没问题,前两条就有点要命了。
狄初管你怎么想,反正给自己妹妹找个保镖还得清心寡欲,不得对温如水起心思。
第二周开学的时候,狄初迎来了他在这个学校的第一次测验。
来得很突然,相当懵逼。
但是据前桌详解,说是缺心眼上周就说过了。
狄初点点头,想着自己当时应该在睡觉,或者逃课了。
考就考呗,正好拿回去给温琼芳交差。
模拟考很随意,老师发了卷子就开始,有时连监考都没有,干脆让学习委员往台上一坐,象征性地监督监督。
狄初做卷子做得更随意,让他比较意外的是整个班居然没人作弊。
成绩好的埋头安心做自己,做好的卷子放在一边不遮不掩;成绩差的直接填了名字起身走人;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的,继续抓耳挠腮咬笔头。
狄初环顾一周,考文综时连翻书的都没有。
风气倒是清流地不行。
祁凌坐他左边,卷子发下来,同样会在上面写写画画。不知道写的什么,估计也是乱写一通。狄初考得挺没成就感,以前考试总有那么一两个跑来找他求抄。
没想到在这里,英雄全无用武之地。
憋得慌。
不用帮别人作弊,自己又写得快,做完后狄初压根不想检查。
把卷子往讲台上一放就出去了。
祁凌跟出来,两人在门口站着。看着眼前破破烂烂的操场,互相干瞪眼。
“这次考完估计就放假了,然后九月份正式开学上高三。”祁凌想了半天,才憋出个蹩脚的话题。
这话题让人一听,一点想聊的欲望都没有。
狄初趴在围栏上:“放假你干什么?”
“也就三天假,能干什么。”
“哦。”狄初说。
祁凌忽然推了他一下:“放假三天跟我去工作室算了。”
“本来下午不是要排舞吗?”狄初虽然挺喜欢地下广场那边的气氛,但这么热的天总懒得往外跑。
“上午乐队排练,你要无聊可以坐旁边听音乐。”
“也就是我得全程跟着你?”
“我们不是还在比赛吗,不在一块儿比什么比?”
祁凌要是不提这茬,狄初都快忘了。好像两人已和平共处了挺长一段时间,没有一开始见面就炸的火气。
比来比去挺幼稚的,但又找不到其他事可做。
狄初挥挥手:“行吧,反正日子无聊。”
而狄初没想到,祁凌工作起来,绝他妈脱胎换骨不是一个人。
即将踏入九月,离十月份也就没多远了。一个乐队要准备的事,远不止简简单单唱几首歌就行。
特别是祁凌还打算自己改编,说是要唱出Crush乐队的味儿。
狄初不知他想要什么味道,但坐在旁边看了一早上,心底对祁凌还是服气的。
王立从舞台上下来,见到狄初就来劲:“哟!兄弟!好久不见啊!”
狄初点点头,他没那么自来熟,实在没法同别人勾肩搭背。
虽然可能心里不是那么回事,但表面上看起来就比较不近人情。
像根不懂人情世故的傻逼棒槌。
“你和祁凌同居了?”王立倒不把自己当外人,张口就来,差点没把狄初吓死。
“没,”狄初看着他,眼神很刺,“就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你们天天在一起?”王立大条惯了,一时间没看出狄初眼里的不耐烦。
“天天在一起就有关系了?”狄初说,“那你和他什么关系。”
“嘿。”
王立一愣,这下算是听出了狄初语气里的刺儿,挺冲一小子。原本那天看到狄初跳舞,好感度噌噌噌上升,现在一交流瞬间有点茫然。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两人就这样坐了会儿。
祁凌一直在台上,几乎每个人都被他削了一顿。
哪里拍子不对,哪里强弱不对,哪里应该突出键盘手,哪里应该让鼓手独奏。一首曲子下来,祁凌风风火火地挨个儿骂,然后再喝口水,继续磨合。
看着就累。
“他总这样?”狄初主动问了句,祁凌平日里一副懒散的样子,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很少有这么认真的一面。
王立看着台上:“差不多,每次筹备演出他都能瘦好几斤。第一次演出前,瘦了十二斤。”
“这么拼啊。”狄初拖着声音,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这样,为了保护嗓子,现在基本不吃辣。”王立弹弹手上的烟灰,“这儿的人都服他,倒不是因为祁凌打架厉害,而是他有真材实料,不得不服。”
“真材实料?”狄初对祁凌最大的印象就是骚话连篇,“他的料还挺多的。”
王立笑着摆摆手:“祁凌不容易,从初三开始就学会自己挣钱了,即使他家不差那个钱。”
狄初挑眉:“啊,是吗。”
“他爸是黑道的,在N市也不怎么管他。只是经常往这边放话,不准别人动他儿子。久而久之,在这儿混的人,都叫他祁老大的儿子。”
狄初皱眉,这他妈什么称呼,xxx的儿子/弟弟/姐姐/哥哥,这类称呼压根就是找抽吧。
谁要敢这么叫他,不把对方抽成隔壁老王的大裤衩都不算完。
王立见他没说话,继续讲:“祁凌的脾气更臭,一开始还行,年纪小,别人叫了也就算了。从初三还是高一开始,但凡遇上不长眼这样称呼他的人,顺手就是一棍子。半年时间,把整个北坝都打服了。”
“这他妈都没死?”
“谁敢跟他比横?祁凌发起疯来说不定连自己都砍。”王立大笑,“不过能让他疯的人到现在还没出现。”
从别人嘴里听到的祁凌,和自己所认识的祁凌挺不一样的。
感觉祁凌过得也没那么好。
从小爹娘不管,和自己父母双亡也没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