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觉明,变成了游戏中的第二个King!
几人浑身僵硬,寒意透彻骨髓。
发生了什么事?在韩开予来之前,兰蔓还活得好好的,韩开予在这里的两个小时,他们被封入结界,阻碍了外界的一切通讯,在这期间,兰蔓也许给韩开予和他们发过无数条求救信号,可却均被结界阻拦,一条都没有收到,而正筹划着和兰蔓来斗木獬避难的韩开予,以为看到了一线生机,却浑然不知,他最爱的人已经死了!
他们不敢想象此时在涿鹿之野的韩开予,转瞬间从天堂置身地狱的韩开予,该有多么绝望!
乔惊霆怒吼一声,冲到床边,揪着天崇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厉吼道:“你都干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
天崇就像平常一样,不说话,也没有表情,他既不为自己所为愧疚,也不惧于乔惊霆的暴怒,只是木然地看着乔惊霆。
乔惊霆握紧了拳头,恨不能砸碎他的脑袋,可他理智尚存一息,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还下不去手,而且,这个孩子是汤靖川唯一在乎的人,如果杀了他,他们也就死定了。
乔惊霆将天崇狠狠扔在了床上,掏出旅行卷轴:“我们去找开予,回来再审问他。”
沈悟非一把抓住乔惊霆:“你们,千万不要告诉韩开予这件事。”
乔惊霆瞪直了眼睛:“你说什么?”
沈悟非急道:“如果韩开予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天崇,他如果杀了天崇,他自己也就没命了,你是想让他同时得罪两个King吗?”
几人对视一眼,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悟非说得对,兰蔓死了,眼下他们得保住韩开予啊。
四人毫不犹豫地进入了涿鹿之野,去寻找韩开予。
涿鹿之野着实很大,此时给韩开予发私聊问他的位置,也不现实,但是拖得久了,他们既担心韩开予遭遇不测,也担心韩开予想不开自杀。
现在唯一能在这广袤大地上快速找到韩开予的方法,就是成为涿鹿之野的城主,只有城主有快速找到人的权限。
他们也顾不上太多,赵墨浓曾经给过他们生命树卷轴,就在沈悟非那里,沈悟非拿出卷轴,标记了涿鹿之野的生命树,至此,沈悟非成了游戏中第二个胆敢标记临渊之国的玩家,他们当初和尖峰在这里血战,杀死方遒,都没人敢标记涿鹿之野,如今他们却是在如此仓促的、迫于无奈的环境之下做出了如此大胆地一个举动,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成为城主之后,沈悟非果然快速找到韩开予,他带着众人迅速抵达了现场。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令人心酸的一幕。
林锦死了,韩开予正抱着兰蔓的尸体恸哭不止。
四人站在一旁,却无法安慰韩开予,他们知道失去重要的人是什么感受,岂是只言片语能安慰得了的。何况韩开予在短短不足两个小时的时间里,经历了希望破灭为绝望的过程,这样的打击,让人难以承受。
四周一片狼藉,昭示着这里曾经上演过一场怎样惨烈的战斗,只是兰蔓和林锦正在苦苦挣扎的时候,发誓要保护她、跟她同生共死的男人,却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她传递出去的信息,石沉大海、了无回音,那又该是怎样的绝望。
这个风华绝代、才貌兼备的女人,连死都无比地凄美动人,她一直在为了活下去而抗争,最后却抵不住命运洪流的滚滚浪涛,最终溺毙其中。
韩开予哭了很久,闻者伤心。
最后,他的悲痛化作了一腔仇恨,贝觉明这三个字在他唇齿间咀嚼,但他更想咀嚼的,显然是贝觉明的血肉。
乔惊霆走了过去,轻声道:“开予……”
韩开予突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乔惊霆:“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收到她们的求救?为什么?!”
韩开予半点不傻,而且整件事太过蹊跷,为什么贝觉明知道兰蔓在哪里,为什么他能精准地找到自己不在的空挡,又是为什么,他从头到尾没有收到兰蔓的求救?他不愿意怀疑他信任的朋友,可现实又容不得他不去怀疑。
乔惊霆被韩开予问得哑口无言,他心中有愧,几乎不敢看韩开予的眼睛,可是他想到沈悟非的话,又不敢告诉韩开予实情。
沈悟非沉声道:“贝觉明肯定是带了很厉害的国仕,当场屏蔽了兰蔓。”
“不可能!”韩开予厉声道,“游戏中有几个国仕能力在蔓儿之上?”
这句话不假,放眼整个游戏,只有天崇和陈念颜能和兰蔓抗衡,而陈念颜不可能来帮助贝觉明,至于天崇……
韩开予想到了天崇,但他没有证据,而且现在大脑混乱,一时也想不到天崇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只是整件事太过蹊跷,他又觉得天崇未必不可疑。
岂止是韩开予疑惑,惊雷几人跟他一样疑惑,天崇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又是受谁的指使,汤靖川还在新手村努力攒区区100积分,而新手村不能与外界交流,汤靖川不可能远程指挥天崇。
天崇的目的扑朔迷离,而他本就因身份和行为让人感到怪异,此时他的所作所为,更是令人背脊发寒。
就在韩开予要质疑天崇的时候,沈悟非道:“蔓夫人的能力确实没几个人比得上,但那是在正常情况下,她当时又要防御、又要抗敌,能量消耗极大,贝觉明只要找一个稍微厉害点的国仕,压制住她应该不难。”
这个分析倒是合理,韩开予此时大脑浑沌,思维力极低,一时难以思考,他眼中止不住地流泪。以贝觉明的能力,要查到兰蔓在哪儿,也不是特别难,也许贝觉明早就暗中盯上了他们,只等他一走,就……
韩开予想到这里,对自己离开兰蔓的举动后悔万分,再次潸然泪下。
乔惊霆难过地说:“开予,这里不安全,我们先回斗木獬吧,你要找贝觉明报仇,也得先活下来才行。”
沈悟非面如土色,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他也轻声劝道:“开予,先回斗木獬吧,战斗没有结束,我们要从长计议。”
最后,韩开予带着兰蔓、林锦的尸体回到了斗木獬。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时隔不过三天,他们要在斗木獬的生命树下,继续埋葬别人。
也万万没想到,在井木犴的假面对蔓夫人的惨烈决战中都逃出生天的兰蔓,会在仅仅几天之后就死于非命,这多活的几天就像一场诅咒,她死在了同一个敌人手里,而且死得更加绝望。
兰蔓和林锦下葬了,可斗木獬这颗枯败的、堆满积雪的大树,并不会因为来自树下的残酷滋养而再次焕发生机,它就如同树下的四个亡魂一样,已经永远地死去了。
而活着的人,还需背负着沉痛的命运,负重前行。
第238章
其实以韩开予的聪明,他只要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沈悟非的话有漏洞,整件事都像是计划好的,无论是贝觉明对时间的拿捏,还是他没有收到兰蔓的求救,又或他和沈悟非在那两个小时里谈论过的东西。可惜他现在头脑并不清醒,他还沉溺在最深的悲痛之中,坐在寒风之中陪伴着兰蔓,任白雪堆满他的肩头。
但他不清醒,其他人是清醒的,他们再次来到天崇的房间。
天崇正趴在床上看一本漫画书,翘着那两只嫩得如新生婴儿一般的脚,一脸的天真无辜不设防,看到他们,还是无愧也无惧,仿佛料定了他们不能把他怎么样,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他们确实是不敢的,对付一个小孩子当然没什么难处,但是这个小孩子背后的男人他们暂时惹不起。
白迩开门见山地问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天崇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除此之外别无反应。他一贯如此,对于一些问题,他就表现出这种要么是没听懂要么是不想说的态度。
但白迩也没客气,下一秒,他就揪过沈悟非,厉声道:“是不是他让你干的?”
他们,包括沈悟非在内,其实心里都已经有了猜测,而白迩第一个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罢了。
沈悟非脸色苍白,抿唇不语。
天崇终于有了反应,他就像迷茫之人为寻求答案抛的那枚硬币——只有正反两面,所以他只回答“是”与“不是”这两个问题,于是这一回,他点了头。
尽管他们已经猜到了,但面对这个结果,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长久以来,他们虽然知道沈悟非第二人格的存在,也多有忌讳,但因为他们一直是收益的一方,所以始终没能真正地警惕这个非敌非友的、没有实体的敌人,直到今天,“他”终于正面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干出了这样一件让他们毛骨悚然的事。
沈悟非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手扶住墙,才勉强稳住身形,他口中喃喃着什么,但由于声音太小,没人听到,却也多少可以猜到。
乔惊霆几人也同样的脸色铁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知道,他们能想到的疑点,等韩开予回过劲儿来,也一定能想到,到时候该如何解释?事到如今,他们发现了一个滑稽又无奈的问题,那就是谋断之事,他们还得问沈悟非,哪怕沈悟非就是始作俑者。
沈悟非稳了稳心神,说了第一句话:“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韩开予知道。”
这是自然的,如果韩开予知道了,不但有生命威胁,还可能跟他们决裂。
舒艾道:“但他肯定会怀疑的。”
“怀疑归怀疑,再怎么怀疑,没有实证也没用。”
这句话说得没有错,但是韩开予不应该知道,他们却不能装作不知道。事到如今,他们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了被那个非敌非友的第二人格操控的压迫感了——以前的只能算纸上谈兵,这一次才是动真格的。
几人离开了天崇的房间,来到了会议室,商讨这件事。
乔惊霆沉声道:“我觉得自那次谈话之后,贝觉明和他一直有联络,所以才会利用你、利用天崇和我们,除掉了兰蔓。”
沈悟非点点头,看上去有些恍惚:“我也这么认为。”
白迩道:“那不等于我们间接被贝觉明给控制了?”
舒艾在这一点上倒是乐观一些:“我相信他别有目的,不会被贝觉明控制,这件事上,应该说是合作吧,贝觉明成功杀掉了兰蔓,他也成功把韩开予拉到了我们身边。”
沈悟非轻抚着额头,低低地说:“总得来说,他还是在做对惊雷有利的事。”
这句话让几人都沉默了。
舒艾和沈悟非说得都没错,那个第二人格虽然在背后操控着一切,可这一次就跟过去很多次一样,得力的又是他们。
兰蔓死了,他们不用背负接纳兰蔓所带来的的危险,就让韩开予真正成为了他们的同伴,韩开予的能力不能算很强,但在关键时刻能起到关键作用,是一个杀手锏,这是利益的角度,从情义的角度,韩开予是他们的朋友,他们不希望韩开予因为兰蔓而死。
这一计,一举两得,只是太歹毒了。
如此险恶的心计,筹谋的手段,就连沈悟非都斗不过,他们更是被玩弄于鼓掌之中,他们现在处处得利,是因为他们现在还站在统一战线上,可谁知道哪一天,这些阴诡之计不会变成送他们去地狱的顺风车?
这比与虎谋皮还可怕,他们是在和魔鬼同谋,这个魔鬼聪明绝顶、占尽先机,哪怕连属于自己的身体都没有,却能一步步运筹帷幄,一点点实现自己的目的,而他所企图的,多半会是一个需要他们用命去铺垫的东西。
而他们几乎没有反抗之力,怎么反抗?把沈悟非杀了?只要沈悟非还在,这个敌人他们一天都斗不倒,更摆脱不了。
如果从前沈悟非的警告只是让他们担忧,那么在第二人格动了真格之后,他们是真的害怕了。
他们斗过方遒、杨泰林、白妄、林于良、江城,哪一个不是凶猛无比,哪一个不是动辄索命,可他们早已经在腥风血雨之后练就了过人的胆识和勇气,已经很久不曾怕过谁、以及怕过什么事。
死都不惧,何惧?
但现在他们害怕了,那是一种透彻骨髓的恐惧。
死并不可怕,可如果是被人利用殆尽、当做武器去做违背初衷的事、甚至可能伤害自己诊视的人,然后再像一条破抹布一样窝囊地死去,那才是最可怕的!
今天“他”可以这么对韩开予,明天是不是也会这么对他们?
沈悟非看着他们的表情,就猜到了他们所想,他苦笑一声:“有时候,连我自己也感到绝望,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话实在惨,而现实也确实如此,说得几个人心里都难受极了。
乔惊霆垂着头,沉沉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要同甘共苦。”这一点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变,无论沈悟非身体里藏着一个什么样的恶魔,沈悟非都是他们的生死之交,可是,连沈悟非也开始畏惧的时候,他们就更加没什么信心了。
白迩问道:“我们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对付他吗?或者至少压制他。”
沈悟非沉默片刻:“我一直以来,都在对付他,压制他,只是我无法告诉你们,因为一旦你们知道了,就危险了,只是,他太难对付了,尤其是他和贝觉明见过之后……”他重重叹息一声,“我还是那句话,有一天如果他做出了危害你们的事,请你们杀了我,我宁愿死,也不想变成他用来伤害你们的工具。”
这话沈悟非并不是第一次说,这一次,他们没有激烈地反对,只是沉默,这沉默充满了无力。
白迩说道:“这件事不该就这样过去,还有疑点,比如,天崇为什么会你的话?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他不像是会畏惧大人,言听计从的小孩儿,大部分时候,他对我们说的话置之不理。”
舒艾道:“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说服了天崇。”
这话听上去像一句废话,其实完全不是,这句话最重要的因素是,“他”用什么说服了一直装傻的天崇。
而答案似乎也很明确,天崇跟汤靖川是一伙的,当然只有汤靖川的利益能够让天崇被说服,而汤靖川想要看到第二个King。
这样一顺下来,答案合情合理。
乔惊霆咬牙切齿:“我们必须警告天崇,不准在听从‘他’的任何指示。”
“天崇并不会听你的。”沈悟非叹道,“别看他不说话,其实他很聪明,刚才我前后不一的反应,他已经看出不对劲儿了,如果这时候再去警告他,可能会被他猜出我身体里住着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