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说:“封先生,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如果有人空口白牙,随随便便说要投资我的项目,我肯定也是不愿意的。”
他这一番话给他拉到了一点好感度,封航点了点头,觉得他比陆其森明事理多了。
庭蕤继续说道:“我认为双方合作需要建立在一个互相了解的基础上,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封航再次点了点头,说道:“我不知道庭先生对我们文域了解多少,但是我对于庭先生,却是一点都不了解的。”
潜台词就是他在对庭蕤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并不能信任他,即使陆其森对他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好感。
庭蕤不以为意。
封航的态度并不会让他感到冒犯,正相反,文域有这样的谨慎的掌舵人,他反而更加坚定了与他合作的念头。
这时候若是说他是谁谁家的公子,手里有多少资产之类的话肯定是不行的,封航不会看重这些,反而会招致他的反感。
更何况,庭蕤也并不想借着庭家,庭征鸣的名头来作为他谈判的资本。
“不如我来谈谈对文域的一些看法,封航先生听听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封航显然有些意动,却听见陆其森突然插嘴:“这里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点。”
确实,他们这三个人所在的角落说偏僻也并不是很偏僻,一个陆其森就足够吸引人眼球了,封航也是圈子里做出了一番成绩的青年才俊,最后一个庭蕤,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但是他在门口受到的陆老爷子的热情欢迎,让许多人在疑惑之余也记住了他那张很有辨识度的面孔。
他们三个人聚集在一起,自然吸引了许多明里暗里窥探的目光。
“不如我们约个时间,改天再聊。”封航已经恢复了原本温和的态度。
一开始是他小人之心,认为是庭蕤在背后撺掇陆其森才会让他这么失常,毕竟恋爱中的人智商都是负数,小情人吹吹枕边风很容易就让人忘了东南西北。一反常态的陆其森很难不让她往这个方面想。
然而跟庭蕤的一番话却打消了他这个想法。原因无他,封航发现这人对他的心理真的是十分了解,说话也是一针见血,不拖泥带水,不是什么胡搅蛮缠的人物。就凭着一点,他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不过若是想让他彻底对他改观,还是要听一听他所谓的看法再说。
封航递出了自己的名片,说道:“这是我的电话,你可以通过它来联系我。我对你的看法非常期待。”
庭蕤掏出手机,调出通讯录,刚要输入封航的电话号码,就听见旁边的陆其森面无表情,声音平板地报出一串数字:“136*****332。”
听着他的声音,庭蕤下意识地把这一串数字输了进去。
输完之后才发现不对,这明显不是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啊!
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陆其森已经趁着他怔愣的功夫把手机从他手里抽了出去,按下了通话键,一阵悠扬的音乐声响起,陆其森又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终于满意地把手机还了回来。
庭蕤一看联系人那一列第一位显眼的“A陆其森”,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通讯录里联系人一般是按照姓名首字母排序的,陆其森的首字母是“L”,按理说应该排在中间的位置,哪知道这位先生根本不按常理出牌,非得给自己名字前面加个字母,挤在第一个呢?
封航真是感觉对这么幼稚的陆其森没眼看,反正该说的事情都已经说完了,他已经不打算在这里当电灯泡了,马上就找了个借口告辞。
陆其森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那一个可爱的梨涡又在他的颊边若隐若现了。
“……”庭蕤完全被那个梨涡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讲真,这个梨涡放在不苟言笑的陆先生身上,比放在他第一次看到那个充满了危险的男人身上,冲击力来得还要大啊。
“?”
陆其森一开始看到庭蕤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还颇为自得,心中暗喜来着。然而他慢慢地就发现不对了。
他动作僵硬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听见庭蕤隐含着笑意说道:“真的很可爱啊,A先生。”
庭蕤的心情很好,庭征铭却完全与他相反。
宴会开始之前在外面吹了一阵冷风,他一进门就打了一个颇为不雅的喷嚏,偏偏这丢脸一幕还被他的老对头莫长风看到了,当下就对他冷嘲热讽一番,话里话外说他身体不好就不要来凑热闹,感冒了是不是存心想传染给别人。
庭征鸣是个受不住气的,当下就要跟他怼起来,结果就听见他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让他管好自己的儿子,别让他整天勾着他女儿不放,当时就愣住了,也就错过了回嘴的最好时机。等他反应过来,莫长风早不知道去哪了。
庭征鸣今天这是第二次从别人嘴里听到庭蕤的名字,当下就有些烦躁。
听莫长风说的话,庭蕤跟他女儿经常混在一起,上学放学形影不离的。他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这时一个长眉斜飞入鬓,长相看起来很有特色的男人走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第35章 第三十五颗樱桃
“庭先生。”中年男人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鄙人宗伦,很高兴认识你。”
庭征鸣皱起了眉头, 他本来就是个喜欢以貌取人的人, 加上现在心情不好, 自然对眼前这个长相邪气的家伙没什么好声气儿:“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就差没说你是哪根葱了。
中年男人半点不恼,看上去脾气好得很:“我一个无名小辈的名字,确实不值得您费心记住。不过我们确实是见过的,在佳门商场的竞标会上。”
庭征鸣的心情更不美好了。
那场竞标简直是一场闹剧。他与莫长风针锋相对, 互不相让, 彼此之间都暗自憋着一股儿劲不能让对家得逞,结果争到最后反而让陆家大儿子陆其森的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得了手,庭征鸣可不是要气炸了么。
“要我说,莫家这件事情做的确实不地道。”中年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成功挑起了庭征鸣的好奇心。
怎么,难道那场竞标还另有隐情?
他挑了挑眉,示意中年男人继续说下去。
中年男人心里暗暗一笑, 面上却装出一副为庭征鸣打抱不平的样子来:“我听说呀,那莫长风和陆其森早在竞标之前就达成了协议, 莫长风负责牵制您, 给陆其森打掩护,让他可以顺利中标。这样对您可是一点都不公平,莫长风可不是太不地道了么?”
商场如战场,难道还需要讲什么公平?
然而这话却说到了庭征鸣心里, 那股气他可是从竞标会结束一直憋到现在,平时饭都吃不好觉都睡不香的,整天琢磨着这事儿呢。
他也早觉得那天竞标会有蹊跷,只是一时间没想到莫家和陆家联手这一可能。现在被中年男人挑明之后,他先是恍然大悟,然后就是愈发愤恨了。
莫家和陆家这是在耍他吗?
与此同时,他心中却又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之前莫家孤身一个,单打独斗的时候他尚且能勉强与之打个平手。现在莫家与陆家联手,有了陆家的帮助,以后对他还不成碾压之势?
中年男人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立刻宽慰道:“您别着急,我听说他们两家的合作也只是临时的,现在还没达成长期合作的意向呢。再说,合作这件事,不是哪家能带来更多的利益,哪家关系更加亲近就找哪家吗?在这方面,您不比莫家优势更大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庭征鸣看向中年男人,不明所以。
中年男人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道:“要说在中区雾城,还有谁能比您家跟陆家更亲近的?您家跟陆家不是世交么?当年陆家还在中区的时候两家可是一顶一的亲近,虽然陆家被流放到了十二区十年,但您家和陆家的交情也不至于就此断了吧?”
“……”
庭征鸣浑身僵硬。
庭、陆两家的交情现在再被提起来,就好像一个巴掌明晃晃打在他脸上似的。
是,当年两家确实有交情,可那交情却完全不是跟他庭征鸣的,而是靠他妻子关素素得来的。
那时别人是怎么说的?
“征铭兄,你可真是娶了一个好妻子啊!”
庭征鸣也承认,他当年确实得到了关家和陆家的不少帮助,也因此渡过了不少难关。可是就因为陆家和关家提供了助力,就要把他的努力全部抹消?
听听那些人说的,好像他庭征鸣能有今天全是因为娶了关素素似的,而他个人的努力则是不值得一提一样!
所以后来关家倒了,关素素死了,陆家流放的时候,他非但不惋惜,反而松了口气,这样就不会有人说他是靠老婆才能有今天了吧?
或许关素素死的时候他确实是有些心痛的。毕竟他对她也是有过真感情,两人好的时候也曾经浓情蜜意,举案齐眉来着,只是这感情却经不起别人对他自尊心的打击,经不起暗地里的闲话摧折,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早就快要消磨殆尽了。
所以时隔多年,再次听人提起两家的交情,庭征鸣是万分不自在的。
当年陆家被流放的事情,他也是有掺一脚的,虽然算不上落井下石,但是说出来却也不是那么光彩。
陆家人或许已经知道了他在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所以回来之后才对他一直冷冷淡淡的。
就算他们不知道,庭征鸣也不可能再凑上去,否则他会被怎么说?说他老婆没了就要靠儿子?
想到儿子,庭征鸣又想起了在门口看到的那一幕,陆老爷子亲亲热热地握着庭蕤的手说话,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慈祥可亲。
庭征鸣知道陆老爷子一直是把关素素视若亲女的,这么来看庭蕤自然就是他的亲孙子,他对他亲孙子能不好吗?更何况当年那一出事故,若不是庭蕤,陆老爷子可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这么一看,他这态度确实没什么不正常的。
然而庭征鸣就是浑身不得劲,他现在可是不想跟陆家扯上半点关系的,更不想庭蕤跟他们扯上什么关系。
“你也说了,都已经十年了,我还能跟陆家有什么交情?”他干巴巴地回答。
中年人笑着吹捧:“您这话说的可有点奇怪了,若是没交情,陆家能专程派车去接小公子,还专门为他订制礼服?这还不是全看在您的面子上么?”
庭征鸣倒是宁愿他误会,也不愿意让他认为庭蕤比他在陆家人面前更有面子。实际上他收到请柬的时候也很奇怪,还以为发错了对象,把请柬上的名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他跟陆家人其实早就在十年前就基本撕破了脸皮。
是,当年他确实是庭蕤发高烧的时候没有及时让医生给他诊治,也确实以庭蕤高烧未退为借口阻止他去作证,那他就有错了?
他也是出于一腔慈父之心,本着保护儿子的心理,不想让儿子再把那些血腥惨烈的记忆回想一遍,这有错吗?
庭征鸣可是自认为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是完全占理的,虽然庭蕤因此高烧不退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病好了以后把陆家的事情忘了个七七八八,庭征鸣还因此很庆幸呢,总算不用再跟陆家扯上关系了。
结果兜兜转转,庭蕤却又和陆家人凑到一起去了。
庭征鸣有些恶毒地想:陆家人怎么不都死在十二区呢?这样对谁都好不是吗?他们再回来,不怕孙家再追究当年的事儿?
是了,现在的孙家可不比当年,现在他们龟缩在海城一隅,还不知道得没得到陆家回归的消息呢!
他“呵呵”干笑了两声,说:“怎么能说是全看我的面子呢?庭蕤他一直都很得陆老爷子的喜欢,陆老爷子把他当亲孙子看待呢。”
他可受不住这吹捧,万一被揭穿了多尴尬。
“哦――”中年男人意味深长地一声感叹,转头却提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话题,“不知这次陆老爷子大寿,您为他准备了什么寿礼?”
陆老爷子没什么特别明显的喜好,庭征鸣也犯不上为讨好他去琢磨这件事,就随便准备了一个玉石摆件,做成寿桃的形状,寓意还行,做寿礼是足够的。
不过他自然不会这么说,反而说寿礼是他精心挑选的,寓意极好。
中年男人听了又问:“那令公子呢?这寿礼是他与您合送的?”
庭征鸣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下意识地回答了句“不是”。
中年人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再随便跟庭征鸣闲聊几句就离开了。
庭征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要他说,他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陆老爷子终于出面,说了几句场面话,众人面上也没表现出什么被怠慢的不满来,个个都笑着轻轻鼓掌,说着祝福的话。
这时一个不同的声音就格外惹人注意了。
一个其貌不扬的青年人高声问道:“陆老爷子,不知道我们在场的人里面,哪位送的寿礼您最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