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的超感。
雷森也同样能感知到。
*
他们不需要太多的对话。
威海利心满意足,或许该说是炫耀般的展示超感。
雷森的态度总让他感觉舒适,不会像以前那个该死的同桌——在结合后总是和娇小的专属向导叽叽喳喳聊个不同,仿佛随时都在发情的麻雀。
威海利呼了一口气,慢慢从过快的感官延伸中退出来。
回过头,带着变好的心情看向身边的人。
一朵雪花却飘了下来。
在天气正好的时刻里非常突兀。
碎裂的声音炸在耳边,轰隆如雷鸣。
眼前的雷森渐渐模糊,画面一转,漫天漫地的白色占据了全部。
一阵冰冷的卷着雪粒的风袭了过来,似乎想要将人的脸皮都凶狠地割下来。
他在陌生的冰原上,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峰,落雪纷纷,厚实的冰块逐个碎裂,他在最前头,悬崖之巅,可一步也不想迈。
威海利感觉到冷,极度的,深入骨髓的。
年轻向导觉得奇怪,想要大叫雷森,刚一开口,寒风便卷入喉头,深深卡住吞咽不下。
隐约感觉察觉到了什么。
冻结的河流,如蜘蛛细网的裂痕以及头顶灰幕般厚实的天空。
僵硬地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了那朵将谢未谢的黑色鸢尾,形单影只地扎在这一片冰天雪地里。
威海利想起,在最初的古妮丝花店里,总有一个角落里堆满了鸢尾。可是后来,花店被人毁了,鸢尾花都压在石块下,伴随着迸裂出来的花汁,死了。
它们死了。
他死了。
威海利困难地弯下身,注意到伸出去的手,十年后的这双手已经不再稚嫩年轻,杀了太多的人,上面沾满了太多的鲜血——但这不妨碍想触碰的心情。
“你来了。”
威海利抬起头。
一个穿着绿色短袖的男孩站在黑色鸢尾前,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终于来了,威海利。”
我喜欢的鸢尾花出现,就代表我还活着,一直在等你。
威海利猛然睁开眼。
急切的呼吸预示着刚才短暂的补眠引起的睡梦不好,或者该说十分糟糕。
梦境中的风雪好像沿袭到了现实,在层层绿荫环绕下,觉得冷。
男人抹掉额上冒出的冷汗,同时理智在回归。
他是下来找阿莱茵·艾德的。
同队的道尼等人也在寻找,分头行动,让人接受的方案。
威海利喘了一口气,过往的记忆恍若钢线般缠绕,挣脱不开。他开始庆幸自己跟着那个人来,即使这是帝国故意挖了个明晃晃的坑让他跳下去,可是视线在周围景色上绕转一圈后,他又开始痛恨这种牵连不断的情感。他该明白,威海利想,这么久了,他该明白。
距离阿莱茵·艾德坠下山头已经过去三天。
就算是在强壮又厉害的哨兵的搜索下,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而威海利在两天不眠不休的寻找下,耗尽了体力,选择在一棵树干下暂时休息。
捏了捏手,穿短袖的小男孩露出明晃晃的微笑。
在树下缩了一会,男人起身继续往密林深处走去。
*
阿莱茵在一片昏茫中醒来。
距离他掉下来已有三天。
唯一幸运的是并没有死,他无法解释是树枝的缓冲还是什么。
总之他在麦克亚当的陪伴下挣扎地找到一个山洞,再确定里面不是野熊的窝后一头栽倒。身体上的伤痛折磨着他——最严重的是腿,完全骨折——可不妨碍阿莱茵有一段漫长的睡眠。
实在是太累了。
阿莱茵并不想出去,在广大的森林里保持体力是明智的。有时候饥饿可以使人的意识清醒。
偶尔也会弄出来点白烟或者其他当做信号,可惜到最后都没人来。
年轻哨兵不得不承认,在看着山洞外模糊的绿影,没出息的感受到恐慌。
他不想一个人在这里,尤其是没有向导的陪伴。
阿莱茵感觉孤独,甚至,悲观地想以后会不会一直呆在这里直到死。
在第三天的光线变为血红——黄昏的残影好心地漫延到洞穴口——阿莱茵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放任这样下去他绝对会被混乱的精神领域或者是隐有征兆的狂躁症折磨死。
艰难地扶着山壁支撑起身体。
身上有很多擦伤,每跳一步都会拉扯着。
阿莱茵错误认为走了许久——身体上无法承受的负荷加剧了痛苦——可事实上他才前进了三步。哨兵靠在山壁上疲倦的喘气,像台破旧的张张合合的风箱。精神体麦克在脚边焦急地叫唤。
我想我还可以,他嘟囔着,安慰麦克,别担心。
他们三天内吃得很少,有时还是靠麦克出外衔回野果,阿莱茵倒能忍受,毕竟受伤中补眠成了头等大事,难为好吃鬼没有叫苦。
阿莱茵顺着一屁股坐在山洞里,伸手把麦克捞过去,安抚性地摸它的头。
白猫趴在他另一条没有受伤的腿上,发出呜呜的声音。
吹进洞穴的风沾染上了即将到来的夜晚的寒意,也带来了一束无意照进内的白色光束。
阿莱茵手一顿。
*
躲进里面的阿莱茵近乎是在对方踏进洞穴的那一刻就察觉到。
这没有任何的原因可言,更者说,他还没有耐下性子来捕捉对方的丁点信息。
阿莱茵紧紧贴着洞壁,大气不敢出。闯进洞穴的人脚步时断时续,即使已经刻意地放的很轻很轻,近乎没有,但所有的隐瞒都不能在哨兵的超感前甩威风。
他应该很累吧,年轻哨兵搓了搓手指,脚跟前的麦克担心地挠了下,被完全忽略。
细微的脚步声停在了阿莱茵躲藏的洞壁前,白光也一路延续到里,仿佛继承了来人的心情想要再探求些什么。
阿莱茵听到对方因难得的紧张而产生变化的呼吸声和,企图冲破喉咙的声音。至于他想发出哪些问句阿莱茵已不在意,三天的迷茫无助与渴求使得哨兵急不可待地冲出去,张手抱住了他。
——其实他并不想做出这么鲁莽的会惹得对方发笑举动,本来那个人就觉得自己又小又幼稚,可是,他的身体,他的大脑都被控制了,有东西在叫嚣着。阿莱茵对此心甘情愿地服从。
威海利先是在手电光束下模糊地看到了暗灰色的头发,接着一团黑雾就直直扑过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直到有身体的碰触,威海利才明显听到声音,来自心里的声音。
雷森,雷森……
他找到他了。
威海利用力地回抱。
阿莱茵受伤的身体无法支撑,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滚了几圈。手电筒脱离了主人的手,直飞到麦克的身边,惹得白猫尖叫一声。
“唔……”
一块突起的石头在滚动间狠心地撞向威海利的后脑,也把那难得几点重逢的旎旖也撞成粉碎。威海利背靠石壁,盯着洞穴顶发了一会呆后,拍拍阿莱茵:“行了行了,雷……阿莱茵。”
骆发男人在名字上的发音特别重。
“嗯……”
阿莱茵蹭了他一下,头发给人的感觉像把发硬的小刷子。
“说、说点什么吧……唐恩……”
沙哑的声音让威海利的手后怕地抖了抖。
阿莱茵不敢抬头,脸上潮红一片。
年轻哨兵在此时深刻地体会了一把小别胜新婚的滋味。
他在这个非常不适宜的情况下为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爆发了结合热。
短暂的沉默后。
威海利谨慎地开腔道:“……唔,形状不错?”
阿莱茵:“……”
第27章 二七会面
威海利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阿莱茵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呼大睡,濡湿的热气肆意地喷着颈脖。
威海利有点无语地看向头顶,把光堵得严实的山洞没有带来半点好心情。
哦,好吧,虽然所有的一切在他睡着前还……至少正常地存在着……年轻哨兵在结合热突发后非常腼腆又明智地远离他,可也不会太远,那明晃晃的像是太阳的笑容随时随地都可以闪瞎他的眼。
他佩服哨兵的自制力,在没有借助任何外力的前提下把莫名其妙的热感给压了下去。
蓝色眼珠灵活地转了一圈,威海利觉得思维发散得有些过头。这不是个美好征兆,或许他只是在可怜兮兮地逃避。
威海利小心地动了动肩膀,长时间保持不变让身体变得僵硬疼痛。
阿莱茵熟睡的脑袋因为突然的变动急速向下滑去。
“真是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