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很正常,还有心情与威海利玩耍(虽然后者当时的评论并不是这样),中午时拐了詹妮芙到阿莱茵的床上大喇喇地睡觉,还睡得深沉又香甜,怎么拨弄都亦有岿然不动安能如何之风,弄得身为主人的阿莱茵也只能无奈地坐在一旁看威海利,后者依旧不留情面地侧过头。
然后到了晚上,他们一身正装上了肖先生派来的马车,车夫是个留有灰色胡子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风格犹如在过节日,充满古诞,威海利与阿莱茵象征性地与他搭话也没有得到答复。
一声鞭响,马车行驶,车轮发出陈旧的嘎吱声。
阿莱茵坐在逼仄的车厢内,背部挺直,麦克在膝盖上窝在一团,没有如之前那样消失。暖意传递,年轻哨兵无意识地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
威海利倒不想像阿莱茵这种有“情调”地正襟危坐,奈何懒散地靠着车厢滋味并不好受。詹妮芙顾忌礼节与骆发男人零星面子,趴在主人肩头对着格外近的麦克望眼欲穿。
这么一路被难受沉默情感围绕的短途随着车夫手拉马绳的那一刻结束,众人下了马车,面前是一幢格外豪华且金碧辉煌的房屋,宽阔又漂亮的庭院,修剪整齐的草坪摆着美丽的造型,灯光璀璨,照着房屋像栋发光的城堡。
在路的正中间有一座小型喷泉,水流被光点泼洒得犹如缎带,威海利和阿莱茵走过时,也不由感慨,这里的装饰简直符合富豪,而不是一个简单的在政府工作的原·帝国哨兵。
麦克的焦灼就在下车的那一刻如洪水般袭来,且愈加明显,阿莱茵抱着它,精神体与主人从来是毫无保留地共享双方的精神领域,不同于哨兵与向导的关系,这是更加纯粹的也是不能帮忙的事实。
可惜这不是条可以任性离开的路,肖先生的特意邀请,他们也要从肖先生那里拿到帝国下派任务所需的信件。阿莱茵一方面承受麦克的负面情绪,一方面又谨慎可怜地从专属向导那儿汲取少量安抚。
临近房钱,紧闭的被格子分格的玻璃门缓缓敞开,悠扬悦耳的演奏声传了出来。身着华服的肖先生笔直站立,嘴唇弯出了个恰当弧度。
“欢迎你们来,来自远方的客人。”
*
阿莱茵和威海利没有得到特别重要的正视。
更该说,这倒算是正常的事情。
塔欧瑟星球不同于以往的狭小星球,是表面能和蔷薇星球称兄道弟的“伙伴”,对于哨兵向导总是过度推崇或过度畏惧的事情在这里几乎不可能发生。
阿莱茵很少参加派对,在不断跳舞的人们身边显得有些局促,而威海利更加游刃有余,要不是顾及小菜鸟,直接就要和穿着美丽蓬蓬裙的女人跳起舞来。
威海利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顺手把要给阿莱茵的给阻拦下来——哨兵酒品烂得吓人——年轻哨兵颇为郁闷。骆发男人假装看不见,将视线落在远处的雇主肖先生身上。
完成迎接后的肖先生再也没有靠近他们,只让视线若有若无地降落,并不是监视,威海利察觉到故意克制,这样的距离保持倒像在观察。他想起法宾老师特别派来的“提醒”,原本的肖先生已经死了,那这个人是谁?法宾老师没有和斯碧弗串通,会不会是斯碧弗派来的,但她为什么要派人来搅局?!除了喜欢暗地里相互勾当的蔷薇帝国,找不出会影响任务和计划的因素。
——骆发男人不得不在某种条件下服从于帝国,却也加剧了对帝国的怀疑。
联系到此不由再将目光返回哨兵身上,对方还是目不转睛地观望这场聚会——尽管在进去之前充满怀疑——不能否认这还是哨兵不曾踏足的领域,以往布鲁斯的热闹邀请都换不来一个假装微笑。
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威海利想。
很久以前阿莱茵似乎透露过几点信息,宛若粗心大意的偷宝贼,又像规劝歹徒回归的智慧侦探。
哪种似乎都很糟糕呀,威海利无奈地摇摇头。
阿莱茵好像感受到什么,奇怪地回过头,男人赶忙端着香槟假正经地走向装满繁多美食的桌子,弄得后者有些捉摸不透。
盯了好看的背影半天,阿莱茵才反应过来,麦克不见了。
*
再顶级的聚会也不能吸引视线,阿莱茵左右巡视,他能感受到麦克的存在,可找不到它。如过往漫长的日日夜夜中,能感受到麦克的陪伴。
这感觉太过糟糕,就好像一个始终在身边的人突然间消失,而空虚就如同可怖的洪水猛兽在不知名的地方伺机而动。
身体被人撞了一下,阿莱茵回过头,吵杂的声音侵蚀了敏感的感官。
穿着华服的肖先生举着酒杯向他问好。
阿莱茵感觉诧异,至从他与威海利进来以后,这位尊贵的雇主就始终把自己安置在人群当中,像高高竖起楼阁中的房主,拒绝任何可能的危险性。
然而阿莱茵不能了解,明明就是他最先的邀请,他们才来到这幢陌生的房子内。宴会还在进行,麦克和小精灵詹妮芙已经消失,而威海利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厮混。
徒留他一个人应对这充满钱财味的金色世界。
“艾……艾德”肖先生皱着眉,好像有些忘记年轻哨兵的名字,“感觉怎么样,这场宴会?”
“非常好。”阿莱茵想到威海利,礼貌地拒绝了肖先生递来的酒杯。
米发雇主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你的向导不在。”他说,“我记得,你们是来拿信的。”
阿莱茵:“是的。我们正是为此而来,帝国下派的任务是到肖先生这里拿一份重要的信。”
“重要的信。”肖先生念叨着,从喉咙里发出的腔调被乐器的奏扬拉扯得变了腔调,“那的确是一份重要的信呢。多次拖延真是不好意思,还望伟大的帝国能够原谅我。跟我来吧,艾德哨兵,我之前承诺过要给你。”
阿莱茵点头,透明的双开门再度打开。
临出前年轻哨兵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奈何什么都没有看到。
*
出来时才知道夜已经很深了。
外面一片宁静,喷泉不在活跃,庭院幽深,连始终环绕的音乐都如同弯垂的含羞草在门轻轻关闭地那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经过条很长的长廊,夜虫轻微鸣叫,客人却一个不见。
途中有一间房,门没关紧,一开一阖,肖先生走得飞快,可后面的阿莱茵还是看见,在漆黑奇怪的房间里,有莫名其妙成堆的衣服,一个没有开工的壁炉,以及上面一排看不清的相框。
杂乱,他联想到这个词,还没来得急细思,雇主已离开。
*
“肖先生?”
房屋背后,有一扇可拉动的木门。任谁也没想到,那里居然连接一个地下室。
层层石板台阶不断延续向下,肖先生领头,年轻哨兵在后面打鼓。
一份重要的信会埋藏在这么深的地下室内?!哦,除了所谓的‘机密’,还真是想不出其他。
阿莱茵在心里猜测,难道这又是帝国的鬼把戏?
要知道他慢慢地不相信帝国了,虽然这时间无法推断。
阿莱茵又问了一遍:“肖先生?”
肖先生:“下来吧,帝国的哨兵。”
阿莱茵无法,只得跟随。下面的视野很差,沉沉迷雾覆盖,黑暗四处蔓延。有无数的灰尘扬了又落,空气质量差到足以破坏嗅觉。
——这跟在s区受到变异蝗虫袭击的那次情况很像。
迷雾,与威海利的阻隔,还有从手掌上流下的斑斑点点的鲜血。
“往这里,嗨,在这里,亲爱的艾德。”
肖先生声音遥远。宛如个指路标。
阿莱茵踏下最后一层台阶,脚彻底踩入地面。
环视四周,这里并不奇怪,该说和无数个现实中的书中描述的或者投影中看见的,杂物很多,但极好地用白布覆盖好,即便如此,白布上还是有了灰尘,看来主人不常来。
肖先生站在尽头,墙边,面前是一个与身高相仿的书柜,透明的玻璃映照出模糊暗影。
阿莱茵:“那封信?”
“哦,它在这个柜子里……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吗?”
阿莱茵原本放松下来的心情顷刻间紧绷起来。
——他早就觉得……
狐狸尾巴,大灰狼的獠牙该露了。
肖先生转过来,脸上全无平静,是非常夸张的笑,嘴唇咧到最大。
“我终于等到了,阿莱茵,我们独处的时刻。刚才的宴会很无聊吧,没关系,这才真正开始。”
阿莱茵:“肖先生?”
“哦,哦,我真企盼你能记住现在这个陌生又全新的名字,我的名字,因为此后我会时常出现。没办法,谁叫那个女人总是过度紧张,任何事都不让我做。”
那个女人……?
“肖先生”手握紧,砰得一拳打在玻璃上,玻璃纷纷而碎。
“阿莱茵,阿莱茵,我的名字是……”
年轻哨兵惊讶地后退,紧张吞咽。
背后,石阶上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前后夹击?!逃脱被阻断,阿莱茵左右为难。
恍惚间,封闭的地下室响起漫长尖锐的猫叫。
阿莱茵心猛烈地颤动了一下。
第72章 七二猜忌
阿莱茵心跳如雷,地下室灰尘弥漫,脚步轰隆,而眼前肖先生的笑容却越发的阴森恐怖。
他会怎么样?他想,威海利和麦克又在哪里?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多到连大脑都有点无法承受,可转眼间又好像什么也没想,空白得如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直到有一个声音出现在他身后,脚步声的尽头。
那音调也没有多么激昂,几乎跟以往无数次的交谈相似,懒散的,吊儿郎当。
骆发男人说:“抓住他”
像一把闪着金光的钥匙,打开了沉沉黑暗的内心。
无数的脚步声蜂拥而至,又极快地穿过身边,冲向对面站在柜子旁的“肖先生”。阿莱茵立在中间,像根木桩,又仿佛变成了木桩,四面都被铺天盖地的心跳声淹灭,连色调都是可怕的灰暗,直到一只手搭在肩上——那只手并没有多少温暖——阿莱茵回过头,骆色的并不是特别鲜艳的短小卷发,堆积在头顶,宛若一朵蓬松的棉云。
“威海利?”阿莱茵喃喃道,有点不敢相信。
威海利没有立即回应,手也没离开,反而微微有点用力。
嘈杂声,纷乱的脚步声,碰撞柜子的声音,甚至能听到士兵武器相交的响声和感受到空气中挥发着冷冰冰的铁锈气息,它们都因哨兵的超感被无限扩大。
阿莱茵:“你怎么……?”
“你想问什么?”威海利压低声音,“别告诉我,能够独当一面的阿莱茵·艾德哨兵,你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轻易地跟随着这位‘肖先生’来到这里。”
威海利拉长声调故意把“肖先生”三个字念得奇怪。
阿莱茵察觉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