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班上同学议论纷纷,徐旭是个活泼大胆的性格,又和裴向雀关系不错,冲到安知洲面前直接问:“现在班上传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安知洲一愣,随后点了点头,虽然传言里无限夸大,把熊佼描述成大魔王,自己成了小白花,可是大体上还是没什么差错。
这件事总算真相大白。可错的人太多,加上误会的时间太长,即使解开了真相,大部分人低不下头道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班级里的同学虽然不再排斥安知洲,可也和他有了隔阂。
除了徐旭。
小姑娘郑重地向安知洲道了歉,没心没肺地和两个人混在一起,就像现在,蹲在裴向雀耳朵边絮絮叨叨,嗯,即使现在知道裴向雀根本听不明白,当初和看似真挚的交流全是裴向雀装模作样。
人数清点完了之后,全班学生上了大巴车,裴向雀,徐旭,安知洲三个人挤在最后头。
大巴摇摇晃晃,安知洲从书包里拿出一袋零食,拆开来分成两半,戳了戳裴向雀,“唔,给你。”
那是一袋奶糖,花花绿绿的包装,是裴向雀每次路过小卖部都要垂涎欲滴的那个橱窗里的主打商品。
裴向雀好奇地捏过一只糖果,有点惊讶,“你买的?”
和他做了同桌后,安知洲都是随身携带小纸片了,写道:“嗯,路上吃。”
裴向雀有点惊讶,毕竟安知洲的经济状况一直不太好,还是拒绝着写,“我就不吃了吧,我前段时间糖吃多了,牙疼,才补过。”
安知洲:“……哦。”
他把糖果收拢在一起,糖纸摩擦间发出细碎的声音,聚成了一座小山,裴向雀忽然看着眼熟,又瞧了两眼,才认出来是学校小卖部的那家,一怔,尝试地问:“你是不是看我每次停在那里……才买的?”
安知洲一言不发,写,“没有。不许吃。”其实确实如裴向雀所言,买这袋糖果是为了他,每次看到裴向雀可怜巴巴地看着糖,总不是个办法,一袋糖果也要不了几个钱,安知洲买了就买了。只是没料到裴向雀是糖吃多了,牙疼。
真是一个好理由。
这么冷淡的语气,裴向雀瞬间确定了九成九。
安知洲准备把那堆糖全都赠给坐在一旁刷微博的徐旭,裴向雀心想不能辜负安知洲的一片好意,眼疾手快抢了一颗糖回来,趁安知洲没有反应过来就剥开糖纸吞到嘴里,还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安知洲叹了口气,不太想搭理他了。
裴向雀吃了颗糖还挺心虚,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前因后果都写下来发了条短信和陆郁坦白从宽了。
过了片刻,陆郁回了个字,“乖。”
裴向雀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挺乖的。
剩下来的糖全都便宜了徐旭。徐旭平白无故得了一袋糖,觉得已经和安知洲成为好朋友了,便开心地拉着他刷微博聊八卦了。
徐旭点开一条微博,是一个转发很多投票,页面上十多个男明星,大概是评选人气之类的,安知洲没太看清。不过显然徐旭是个非常博爱的人,看到哪个都想投,看到哪个都喜欢,一个简单的投票纠结良久,不得不咨询一下身旁的安知洲。
安知洲瞥了一眼,就瞄到了其中有一张头像是郑夏。
他指着郑夏的照片说:“这个吧,选他。”
徐旭“啊”了一声,“为啥啊?你别是瞎指的吧?再看看呗。”
安知洲思考了三秒,“没瞎选,他最帅。”
徐旭:“嘿嘿嘿嘿嘿,没想到学霸也追星嘛!”
早晨十点左右,裴向雀他们班的车停在了山脚下,另一辆车却跑到了另一边,因为住宿的地方不同,所以上山的方向也不一样。
大家纷纷摩拳擦掌,结果没爬几步都身娇体弱,差点没倒在半途中,最后彼此鼓励,生拉硬拽,在接近黄昏的时候终于住宿的地方。
没料到住宿的别墅却出了问题,老师的锁打不开门,天快黑了,学生全东倒西歪地在地上待着,两个带队老师也很着急,向校方反馈这里的情况。
过了一会,带队的那位女老师才从校方那里得到消息。原来山上的这栋别墅是一位热心教育的老太太免费赞助给学校学生在夏季爬山的时候使用的,学校也一直有备份钥匙。没料到今年年初老太太去世,她的儿女从国外回来,他们不知道这桩事,将老太太的遗产都处理完了便又出国了,这栋别墅也卖给了旁人度假用,现在换了锁,联系不到现在的房主,也没办法进去。只能让他们翻过山头,去另一边住宿的地方。
可天已经黑了,而且天色自傍晚就不太好,有些人已经收到了暴雨橙色预警,可能要下大雨。
四位带队老师在心里骂了校方负责人千万遍,表面上还不能说什么,挨个把疲惫不堪的学生从地上赶起来,现在开始赶路,要在完全入夜前到另一边。
裴向雀先前在工地上干过一段时间活,体力很好,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安知洲和徐旭两个都是体力耗尽,一步路都不能多走了。裴向雀无可奈何,将两个人的包拎了起来,一边肩膀一个,手上挎着自己的。
安知洲才开始是拒绝的,大概是想保留最后的尊严,结果被裴向雀单手就抢过来了。
于是,也就没有最后的尊严了。
去往另一边只有一条小路,且窄,人群拥挤,在黑暗中看不清路,裴向雀站在最边上,时刻紧张注意着安知洲和徐旭有没有掉队。
前面嘈杂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似乎是有人摔倒了,周围的人急忙向后退,又是一片尖叫。
有人退到了后面,裴向雀对前头的情况一无所知,感觉自己被人撞了一下,他肩上背了两个包,不一样重,脚下本来就不稳,被这一撞摇晃了一下,朝台阶外倒了过去。
“有人,后面又有人摔倒了!”
第29章 受伤
这时候已经下了一会小雨了,山路湿滑,大家都很着急,否则也不会出现前头有人摔倒的事故。
而在后面的裴向雀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感觉一阵天翻地覆,一不小心从山路的边缘滑了一脚,跌了下去。他长得很瘦,整个人在黑漆漆的泥地里显得单薄弱小,在泥泞的山坡上就像颗被扔下去的小石子,毫无反抗之力,凭靠自己的力量怎么也停不下来,只能随波逐流似的跌跌撞撞滚了几圈。幸好这条山路并不陡峭,旁边生长的树木繁盛,裴向雀在仓惶之中抓住了一棵树,总算停了下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倚在树干上,所有的声音似乎被雨声淹没了。
旁边的同学大都没经历过这种吓人的场景,整群人都懵了,只有安知洲头一个反应过来,他发着抖要冲下去把裴向雀拉上来,可惜腿还软着,被后头一位人高马大的同学一把拉住,“你就别去了。”
安知洲这时候没什么理智可言,反手就想拉开他。
另一个平时和他很不对付的同学也站出来了,“真的,你别去,刚刚腿软的走不动道了,要是一起在下面摔倒爬不上来怎么办?”
安知洲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只听他继续认真说:“我和另外几个人一起下去吧。”
前头的带队老师拨开人群,急匆匆地赶过来,女老师的声音尖利,“怎么了?后面又怎么了?”
“有人摔下去了。”
带队的几个年轻老师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急成一团,只能紧急决定由一个男老师和一个个高的男同学摸索着下去,把裴向雀抬上来。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踏上泥地,顺着山坡往下走,上面的学生都打开手电筒,也不在乎手机会不会被雨淋湿,恨不得举得更高一些。
幸好,这次他们的运气不错,平平安安走到了裴向雀的身边,裴向雀似乎伤的不重,还没等那位老师问话,自己先开口,“我,我没事,扶我一下,可以自己走上去。”
两人一怔,一人架住裴向雀一边胳膊,将裴向雀拉回了路中央。对于老师的问题,裴向雀听不懂,只好低着头,还要费尽心力和疼痛做抗争,努力站稳。安知洲走过来打圆场,说他不说话大概是没什么事。
在手电筒那束不太明亮的光照下,老师粗粗打量过去,裴向雀裸露在外的身体表面上似乎没什么伤口,脸上也只有未干的泥印。
老师也只好作罢,现在也不适宜在半途中停留太久,早点走到住宿的地方安顿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事,到时候可以细细检查。
裴向雀被人轮流扶着走在路途的最中间。才摔下去的时候,其实不太能感觉到疼,只是晕的厉害,又害怕。直到现在,他的全身上下各处才开始泛着细细密密的疼,裴向雀算是非常能忍痛的了,可有的地方疼的钻心,得咬着牙才能继续走下去。他一边走,一边感觉右边小腿处湿漉漉的,不像是雨水和着泥浆附着在皮肤上,那种液体反而伴随着温热和疼痛。
大概在流血,裴向雀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路途实在是漫长,可总是有尽头的。这边的老师也得到了消息,早早地这边农家乐旁边等着他们了,听闻有学生从山路旁边跌下去,还受了伤,更是心惊胆战,找农家乐老板要了医疗包。
不过这边这个班的学生倒是有几分不高兴,凭什么这个班倒霉没了住的地方要来这里,害得他们住的地方缩小了一倍,几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住的都不痛快。
到了现在,站在明亮的灯光下,周围的人才看到裴向雀站的地方都被染红了一片。经过一番检查,才发现他的右腿受伤严重,被石头或者是枯枝划了一道大口子,看起来触目惊心。不过幸好伤口不深,只是因为一直赶路的缘故,到现在还在血还没有止住,缓缓地流淌着血。
裴向雀本来就长得好看,瞧起来就乖,受了伤又这么能忍耐,在场的几位女老师都心疼得不得了,七手八脚地把裴向雀抬到了屋子里,因为没有医生,也只能简单清洁一下,用绷带包扎住伤口,等到明天下山再去医院。
等到在场的人全都走了,只留下照顾他的安知洲,裴向雀总算松了口气,被这么多人一起围住,他还是很紧张的。他才擦了一遍澡,洗了头,脸上却没有丝毫因为热气氤氲产生的红,反而接近惨白,大约因为失血的原因,嘴唇几乎没有血色,紧紧地抿在一起,招人可怜。
安知洲坐在他的床边,抬眼瞧着他的模样,紧皱着眉,手上拿着纸笔,写一句,又划掉了,一张纸被划得乱七八糟,揉成一团又换成另外一张,最后地上全是纸团。
最后他写,“想要什么就和我说。”
裴向雀接过来,朝他笑了笑,也写,“好。那你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我想打个电话。”
安知洲退出房间,裴向雀瞧了时间,差不多该到点了,将电话拨给了陆郁。
在电话里,他即使想要装的一点事都没有发生,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有气无力的,一下子就被过分敏锐的陆郁捉住马脚。
陆郁低声问:“怎么了?都没什么力气了?”
裴向雀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窝在被子里,右腿架在外头,动也不敢动,只好说:“今天爬山好累啊。”
也好疼。
他并不会和陆郁说这件事,怕他担心,可大约由于太疼了,忍不住用软软的鼻音哼了哼,像是表达对什么事情的不满。陆郁听了心头一软,忍不住安慰他,“等你爬完山回来,再过两天我也回去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裴向雀想了片刻,终于还是语气期盼,小心翼翼问:“是,是冰淇淋蛋糕吗?”
陆郁默然,残忍地回答,“不是。”
因为太累了,今天就唱了一首《两只老虎》,临睡前,陆郁又安慰他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安知洲进来守了裴向雀一会,裴向雀一直表现得很安静,他也爬了一天山,累极了,终于在裴向雀的劝慰下上床睡了。
裴向雀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向窗外。方才和陆郁通电话的时候,他的确很高兴,开心到足够忘了身体上的疼痛,可现在在寂静的夜里,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疼痛不可抑制地蔓延至全身,他感觉身体上的每一处都或重或轻的疼着,特别是右腿那里,像是火烧了起来。
他忍不住翻了个身,好想回家,好想陆叔叔。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清早,不仅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变成了红色预警,这种天气在宁津是很少见的,下山的路太过危险,也不能回去。裴向雀的伤自然也没办法处理。
几位老师和相熟的同学轮流探望了他,都叹着气,劝他好好休息,能够下山一定立刻回去。
裴向雀的脾气也好,遇到这种事都没有哭闹着,更叫人心疼。其实带队的老师偷偷向班主任查过他的父母的电话,遇到这种事总要向学生的家里报备,可却查出裴向雀父母双亡,被青少年救助中心送来读书,也不敢再问了。
昨夜因为失血和疼痛的原因,裴向雀一整夜翻来覆去,都没有真正睡着,到了今天快中午的时候,又累又困,终于撑不住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安知洲就在他的床边一边看书,一边照顾,裴向雀睡得时间很长。他抬手敛了敛被子,不小心碰到裴向雀滚烫的手掌,翻起被子,裴向雀的脸色也是一片潮红,呼吸都带着炙热的气息。
他心里一惊,怕不是发烧了,正打算出门和老师商量要怎么回事的时候,裴向雀放在桌子上的电话响了。
备注上写了个名字——陆叔叔。
安知洲犹豫了片刻,还是摁下了接听键,悄声去了走廊了。
他听见对面低沉的男声亲密温柔地叫了一声,“阿裴。”张了张嘴,喉咙里才吐出一个字,那人的声音就完全冷了下来,“你是谁?裴向雀在哪?”
安知洲被他言语里的气势一惊,可他毕竟比同龄人冷静得多,定了定神,“我是安知洲,裴向雀的同学,他现在正在睡觉。”
陆郁知道他,态度却没什么转变,紧接着追问,“他怎么了?”
这不正常,小麻雀不会在现在睡觉。陆郁很清楚,他刻意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过来,是差不多猜到裴向雀这时候应该从山上下来,已经到家了。
安知洲捂着电话,低声说:“昨天上山的时候,他不小心摔了一跤,腿划了一个大口子,现在在睡觉。”
顿了顿,又添了一句,非常担心,“现在外面在下雨,我们下不了山,没有医生。但是我刚刚看他,他,好像发烧了。”
接下来,安知洲简要地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位陆叔叔声音很冷,似乎又很担心,叮嘱了他一句,“那拜托你好好照顾他,会有医生的,马上就会有的。”
陆郁挂断了电话。他的小麻雀昨天受了伤,失血过多,甚至说话都是虚弱的,可他竟然没能听的出来。
陆郁现在不太能见裴向雀的血,一想到就不太冷静,却还是克制自己,冷静下来,拨通了另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