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向雀眨了眨天真的眼睛,“是和,和睡觉,有关的吗?”
“是的。”
裴向雀软软地,害羞地“嗯”了一声。
陆郁才对着他还醒着的,话也听不清的小麻雀诉说起了自己不可言说的欲望。
他的话说得很快,裴向雀一句也听不清,却还是很认真地竖起耳朵。
陆郁的话音终于落下,怀里的小麻雀问,“说完了吗?”
陆郁于黑暗中应了。
裴向雀凑上去,很珍惜地亲了亲陆郁的唇角,他总是很喜欢那一块地方,怎么亲也亲不够,又说:“等到我,我长大了,陆叔叔的愿望,方才说的,说的那些,都可以在我,身上实现的。”
陆郁一怔,声音低哑,“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裴向雀似乎很疑惑,“陆叔叔不管做什么,又不会,对我不好。”
陆郁心里很柔软,那是比方才满足的欲望,更深层的满足。
我的小麻雀,希望你永远也听不到此时的情话。
第77章 识破
那天回来后,陆郁丢下工作,休息了几天,可总归是那边的事情没有解决,情绪平稳下来之后,又回了淮城。不过只是一些扫尾的工作,不太耗费时间。
陆郁在家的那几天,裴向雀要比平常高兴一些,待陆郁走了,他总有点垂头丧气,也不用李程光送饭过来,而是和安知州凑在一起吃饭。
裴向雀没好意思和安知州说过自己和陆郁的具体情况,不过对方那样聪明,想必也猜出来了。
他也不仅仅是因为陆叔叔不在身边的事情难过,还有其他的,比如,要在不久后离开宁津,和安知州告别。
该怎么说呢?
裴向雀闷闷不乐地戳了一下眼前的饭菜,歪着脑袋,撑着下巴,看着坐在对面的安知州,他是自己交上的第一个朋友,那样聪明,好看,努力,对自己又那样好。可是才相处了这么短短的时间,他就要离开这里了。
到了晚上睡觉之前,裴向雀终于没忍住,和万能的陆叔叔抱怨了两句,陆郁轻轻地问他:“舍不得安知州吗?”
裴向雀窝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离书包不远处摆着的资料,那是他当初送给安知州,又被对方塞回来的那份。在安知州的精心指点之下,他已经写了一小半了,旁边不仅是自己的笔记,还有更多的,是安知州批注的痕迹。
他把脸埋在枕头里,低声地应了。才开始好像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离别越近,感受越深。
陆郁似乎也在对面沉思了片刻,又温柔地笑了,“那我帮你问问他,愿不愿意去淮城?”
他顿了顿,接着解释,“阿裴,你知道的,你现在待得学校并不算太好,水平不太够,而安知州学习那么好,又没有家人,值得去更好的学校。如果去了淮城,我可以帮忙安排一下,你说好不好?”
裴向雀翻了个身,仰面对着吊着的水晶灯,微微遮住了眼。这对他是个很大的诱惑,他不可能离开陆叔叔,也舍不得安知州,可又觉得为了自己的私心,这样是不对的。
良久,他才慢慢地说:“那,那陆叔叔,帮帮我,别让他,知道。”
这是一个满是私心的愿望,裴向雀惴惴不安地想,久久不能入眠。
陆郁办事总是又快又利落,其实他早就想到了这件事,只是等着裴向雀提出来罢了。而因为之前安排过裴向雀,陆郁对于宁津这一块的人脉都很熟,淮城是他的地方,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第二天的晚自习,安知州就被班主任叫了出去,没去办公室,而是花园里静悄悄的角落。张老师擦了擦眼镜,借着微弱的光仔细地凝视着瘦弱的安知州。她很明白这个孩子的家庭状况,无父无母,唯一的亲人又是那个样子,曾经想要去家访,和那位老人好好谈谈,却被安知州拦在了门外。
他那时的脸色苍白,说话时都接近颤抖,他说:“老师还是不要进去了,要是劝他些什么,我怕他骂您。”
即使是这样,他的学习优异,为人出色。而现在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在今天早晨,张老师得到教务处说来的消息,说是淮城那边一所非常出名的重点高中考察了各市的中考状元,挑选了很久,要收几个名额过去学习,培养人才,连考试户口问题都能解决。而安知州恰好好运气地被挑选中了。
这件事情太好了,好到张老师都不太敢相信,周围一个人都没告诉,连忙找人问了淮城那边教育系统和学校的老师,得到肯定的答复,才急急忙忙把安知州叫了出来。
安知州沉默地听完了张老师的话,思考了一会,礼貌地开口:“谢谢老师,请让我再想一想。”
张老师比他还要着急,一连串地说:“还想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你要是担心家里的事情,那边也有学生补贴和奖学金,我看了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请一个保姆,照顾你爷爷的了。”
安知州点了点头,在张老师担忧的目光下回了教室。
而旁边的裴向雀则像一只干了坏事的小麻雀,缩头缩脑地趴在桌子上。安知州离开的时候是这一道题,回来还是一样的,变都没变。
看到他这个模样,安知州本来八分的猜测肯定成了九成九,自己的同桌怎么就这么傻的可爱。
等了片刻,沉不住气的裴向雀终于塞了一张小纸条过来。
“老师,老师喊你出去干嘛了。”
自从陆郁昨天说了要把安知州也弄去淮城上学,今天自己同桌多喝一口水,裴向雀都觉得可能是陆叔叔做了什么事情的预兆,一整天担惊受怕,坐立难安,直到现在。
安知州展开纸条,撑着下巴想了想,他不是裴向雀,有那样的好运气,能够轻易地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情。陆郁是淮城来的,而这件事又来的太突然,结合裴向雀最近有时候偷偷瞧着自己叹气,安知州又不是傻子,怎么猜不出来。
他把这件事简略地写给了裴向雀。
裴向雀并不知道陆郁具体的操作,看到整件事情时瞪大了眼睛,干巴巴地写,“那,那条件这么好,知州你不去吗?”他是一点也不敢暴露,怕安知州因为自己不可见人的私心而讨厌自己。
安知州看着他那张一点也藏不住事情的脸,忍不住笑了,“虽然淮城那边学校的条件很好,可是,也不是非去不可的。宁津,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家。而且,我还要等一个人。”
陈爷爷住院后,他每次在楼上,都忍不住听下面的动静,可能那是他的郑夏回来了。可他再也没有偶遇过郑夏,两个星期前,他才从居委会大妈那里得知,陈爷爷已经搬走了,说是年纪大了,又摔了一跤,腿脚不灵活,去了外孙的城市,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安知州听见自己问:“那,那陈爷爷的房子卖了吗?”
大妈皱了皱眉,随口说:“好像没有吧。咱们这是家属楼,又破又旧,哪都不搭,又不好卖。”
安知州恍恍惚惚地出了那扇门,走在外面的路上,被小石头绊得跌了一跤,可惜并没有也摔断了腿,即使摔断了,也不会有别人知道。
谁也不会知道。他甚至只想以后,每年大年初一的时候,可以知道郑夏就住在自己的楼下,就可以很安心地过完下一年的愿望也被迫熄灭了。
那天晚上,安知州揉着自己崴了的脚,心里想,没有关系,房子还没有卖,或许以后,他们还会回来的。
那就等着吧。
这些都不能和裴向雀说。而且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还有安知州自己说的,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他的家,他生长的地方,即使要离开,也是凭借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别人的好心。
他想的有点多,脑子也不太清楚了,最后一不小心写漏了嘴,“即使我现在不去淮城,等再过一年半,也可以自己考过去,我们又能在一个城市里,难道你不相信我的实力吗?”
裴向雀展开纸条一看,吃了一惊,他连自己是怎么暴露的都没弄明白,偷偷瞥着安知州的脸色,似乎并没有生气,就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写:“对不起。因为,我自己的私心,就勉强你。”
安知州飞快地写,“小傻瓜,你勉强我什么了?这么好的机会,是我自己不愿意。”
裴向雀紧紧地捏着纸条,讷讷地点了点头。
安知州瞧着他,也不再说话,而是低头写作业了。
等到晚自习下课回家,裴向雀拿出资料,可还是想着安知州今天的话,只是漫不经心地翻着,却在扉页发现那里多了一行字,是安知州的笔迹,清瘦工整,裴向雀一眼就能瞧得出来。
“向雀,别害怕离别,也别太难过。每个人都要走不同的路,即使暂时分开了,我也在心里永远陪着你。”
这大概是安知州说过最煽情的话,所以只敢偷偷写在这里,连裴向雀都没告诉。
裴向雀将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伏在桌子上傻笑了好久,渐渐笑不出来了,又还是有点难过。
他打电话给陆郁,软声软气地说:“陆叔叔,知州,拒绝了。”
陆郁其实也能猜到安知州会拒绝,可是他不会提前对裴向雀说,而是满足他的愿望。
“我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了。”裴向雀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着滚,说话都是含含糊糊的,“他说,每个人,每个人走的路,路都不同,离别,也是,是很正常的。”
陆郁一怔,他躺在床上,又问:“那,我也一样吗?”
裴向雀听了这话,急急忙忙地辩驳,“陆叔叔,陆叔叔怎么能一样?我,我不可能和,陆叔叔离别的!”
“哦?”
陆郁做出疑惑的语气,他其实很明白小麻雀的心意,可总是要他将这些话说给自己听。
裴向雀停了下来,掰着手指头数着有什么不同,因为要说的太多,他怕自己讲着讲着就忘了,“知州,那么好。我希望,希望,他能交到很多,很多,很多好朋友,会有很多人,喜欢他,会找到,爱自己的人。可是,陆叔叔,就不一样了。”
他说到这里,似乎有些为了自己的小心思难以启齿,“可是,陆叔叔,这么好,再多,多的人喜欢,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只能,喜欢我一个人,谁要也不给。”
陆郁的心忽然就软了,他说:“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安安自私一点大概会好过许多,可是他不会。
小雀:大裴,你知道陆叔叔前几天的情话说了啥吗?
大裴:不知道。不过,你记不记得以前的一件事……
小雀:啥?
大裴:很久很久以前,陆叔叔对我们说,“抱歉”读作“抱抱”。并且,你讲过很多次“抱抱”。
小雀:哎呀,陆叔叔的骗人,怎么能叫骗人!
大裴:……很好很棒很迷雀。
第78章 大秘密
为陆郁唱完歌后,裴向雀挂断电话,趴在床上继续写日记。他写下了今天安知州同自己说过的话,却忽然发现有种莫名的奇怪。
裴向雀回忆起一年以前的事情,他也是这样有了莫名其妙的好运气,被青少年救济中心带走,房子和学校,甚至生活费都安排好了。如果说安知州的经历只有一个步骤,而自己的经历,简直是复杂化了的安知州。
裴向雀怔愣愣地看着手上的笔,想着今天的事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觉得不大可能,怎么会呢?如果是那样,陆叔叔是什么时候遇到自己的?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轻描淡写地写上了一句话,合上了日记本。
夜色沉沉,有的时候,裴向雀的记忆短的很,很快就忘了这件事,坠入了安眠之中。
他似乎做了个梦,只可惜一觉醒来,什么也不记得了。
陆郁很快就从淮城回来,还带了一套那边的课本。淮城和宁津一个在南方,一个在北方,不仅离得远,连学的教科书都不同。裴向雀安定地在宁津上最后一段时间的学,离开的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作为一个负责人的老师,张老师不免拉着他多问了些话,最后只好拿陆郁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小舅舅来搪塞,裴向雀写下这些的时候不免有些心虚。
过完了第二次月考,裴向雀就要离开了。临走之前,他请安知州和徐旭吃了次火锅,安知州是早知道他要离开的,而徐旭却是临时得到的消息。那天点的是鸳鸯锅,徐旭吃的特别辣,到最后眼睛都红了,也不知道是辣的,还是难过的。
徐旭拉着裴向雀的胳膊,很舍不得他,说话都磕磕绊绊的,“我们的小傻子裴裴,到新地方也不知道会不会受欺负,班长你不担心吗?”
安知州看着他,喝了口冷饮,“不会的,他这么可爱,没人舍得欺负他。”
就算有,陆郁也会变成没有。不过这些却不能同眼前担心着的徐旭说。
徐旭嘟囔着说:“也是,裴裴这么可爱,长得好看就是好。”
裴向雀听不懂两人的对话,只是微笑着,举着手上的饮料,相互碰杯,又结巴又害羞,除了陆郁,他没怎么和别人说过话,“我,很感谢你们。你们,真的,真的很好。”
徐旭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也很谢谢裴裴。”
这一天正好没有晚自习,三个人围着火锅桌吃了许久,最后还是人来疯的徐旭还是没能忍住要了酒,裴向雀和安知州两个人都白的过分,只喝了几口脸上都红通通的,倒叫徐旭笑话了一场。
不过再怎么高兴,总是要说再见的。
陆郁收到短信,把另外两个醉醺醺的小孩送回家,下车的时候,裴向雀都很认真地同他说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