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州在心里叹了口气,打开手机,发了信息给还在外面哼哧哼哧买晚饭的裴向雀,“东西买好了吗?”
裴向雀还在食堂排着队,挤了一身的汗,手里捏了张小纸条,上头写着的是宿舍其他三个人要带的饭。前面的人太多,还没轮到他,他偏过身,才寻出些许的空间回安知州,“还没买?怎么了?”
安知州一脸的冷淡,毫无愧疚地随口编了个理由,“我在你宿舍门口,他们听说我是你的朋友,就说让我和你出去吃饭,不用给他们带饭了。”
他的手指顿了顿,“你在食堂占个位子,等你找我。”
应当不需要多少时间,就能和这几个人说清楚。安知州漫不经心地想着,看到第三个人进了门,抬腿走到对面宿舍,随手敲了敲门。
里头传来一句很大声的“进来!”
安知州站在门口,最靠近的人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你是谁?找谁的?”
他偏头看了看,而方才那个骂骂咧咧的人此时还在抱怨着,“啊,那个哑巴怎么还不买饭回来,腿也残废了不成?”
安知州一言不发,直接走到那人面前,一脚踹翻他的凳子,李连一时不防,猝然被踹,往地下一倒,头栽到扶梯上,瞬间人仰马翻。
旁边两个听到动静,都忽的站了起来,特别是宿舍的老大,他虽然也没多喜欢老三,甚至还有点讨厌,可到底自己是老大,要护着宿舍里的人。
安知州看着那人狼狈的模样,冷冷地笑着,抬头看着往自己包围过来的两个人,挑了挑眉,“我来找裴向雀的。”
那两人一怔,刚开始还气势汹汹,一听到这句话,就好似矮了半截,他们俩都心知肚明,眼前这个人刚刚还在宿舍外头,肯定是听到了李连抱怨的话。
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李连从地上爬了起来,跺着脚要冲过来,却被安知州一个眼神镇在了远处。安知州虽然瘦,但胜在长得高,气质冷硬,又有一股狠劲,什么都不怕。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一个人也敢来宿舍打人,可见胆子很大。
安知州半垂着眼,目光从三个人身上慢慢扫过,“他那个傻子还和我说新舍友不错,嗯,很不错。”
他只留下这一句话,临走前又踹了李连一脚,比方才还要用力,否则可能不够为裴向雀出气的,直接转身离开。
另外两个人心还虚着,即使李连又疼又怂,差点没掉出眼泪来,人高马大,看似可靠的老大也没敢上去拦人,最后权当吃了哑巴亏。
安知州走下楼梯,他在进去之前,就把一切想的很清楚了。从他看到的那一幕,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个宿舍只有一个人格外恶心,对裴向雀不满。另外两个,他们不制止也不应声,就当是没有听见。可见他们还是心虚的,至少还算是有点底线。安知州有把握即使进去动手,那两个也不会帮忙。
想到这里,安知州揉了揉太阳穴,又叹了口气,好的,他承认,出手或者不出手的把握只是一半一半,但他刚刚被气昏了脑子,即使被结局是被围攻也想要进去。
他很少有这样没脑子的时候,不过偶然这样做做还挺有意思的。
关于住宿舍这件事情,裴向雀曾经很兴奋地和安知州说过,当时他就觉得有不妥的地方,可看裴向雀在兴头上,即使出了什么问题也有退咯,就没再阻止。
这一次裴向雀的运气不太好。而这样的欺凌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来。对于这一点,安知州深有体会。那个骂骂咧咧的人本性如此,都长到这么大了,怎么会改变?另外两个也只会盲从,当做没听见。境况会越来越坏,那个人的对待裴向雀恶劣的态度会渐渐传染到别人,到时候他们都会觉得欺负裴向雀这么个不会说话,也听不懂话的小傻子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
人心有时候就是这么坏。
再继续待下去,懵懵懂懂的裴向雀终有一日会发现舍友对自己的排斥,会受更多的委屈。而裴向雀本就有退路,他只是想要体验一下宿舍生活,可既然会受委屈,不如一次了断更好。
裴向雀又拍了张照片,是他好不容易抢下来的座位,生怕安知州找不出来。
安知州耽误了些功夫,食堂里的人来的快走得也快,此时已经没什么人了,空荡荡的。找到大概的位置后,安知州一眼就看到撑着下巴左右环顾的裴向雀。
他们已经许久未曾见面。
裴向雀虽然说不了话,可本质上还是挺话唠的,这在他的日记本上的另一面也有所体现。果然,安知州一坐下,他就揪着对方的衣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草稿纸上已经写满了问题。
其实无论如何,他们都是用字句交流,可是当着面,总好像有什么不同。
裴向雀买了自己认为在在食堂里最好吃的饭给了安知州,安知州吃的时候会停顿一下,在草稿纸上写上几句话和裴向雀交流,这样挺古怪的,幸好旁边都没什么人了,也注意不到他们。
等吃完了饭,安知州终于说出了这件事,他把方才自己的亲耳所听的话原原本本地写给裴向雀,后头自己的举动倒是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裴向雀看完了,呆愣愣地托着脸颊,手指间夹着笔,犹豫了好久都没写下字。他听不懂话,对别人的态度要敏感一些,虽然李连还忌讳着陆郁,没敢光明正大地表露自己的不满,可是裴向雀总是有点感觉的。
可他没太当一回事,因为另外两个对他不错的舍友也从来没有反对过那个人的话。裴向雀以为只是李连脾气本来就不太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没料到他们都知道李连在背后这么骂自己,什么也没有说。
裴向雀有点难过。不过他没难过一会,就主动提出来安知州心里的想法,在纸上轻飘飘地写下一行字。
“那我今天就收拾东西回去吧。还可以顺便在学校里逛一逛,我们学校很好看的。”因为他是保健班的学生,没有晨训和晚训,只要早上按时过来就可以了。
安知州一怔,他以为凭裴向雀软乎乎的性格,还要再劝一劝,现在才把事实讲出来,裴向雀就自己答应了。
裴向雀瞅着安知州,他现在也能看懂亲近的人的脸色了,知道他的疑惑,就写,“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再待在这里,陆叔叔还心疼我呢。而且,知州你是不是都要气炸了?”
安知州干巴巴地咳了两声,虚伪地写道:“哪有的事?我就是看不惯这种人,你这么傻。”
裴向雀很明白安知州这种口是心非的性格,只要自己记得他的好就行了,没必要戳穿他。
吃完了饭,安知州陪着裴向雀回来拿行李。其实这里所有的东西裴向雀在家里都有备份,只是稍微收拾了几件衣服,和手机电脑,别的东西都锁在柜子里,再等陆郁开车拉回去就好了。
有安知州陪着,李连怂的不敢出声,又气又恼,独自去了阳台。
老大看着裴向雀收拾东西,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在纸条上写了句话,“向雀,你是要回家住两天吗?”
裴向雀随手拿了笔,“不是,我不住宿舍了。”
老大看到他的话时,脸色一僵,也不晓得再写什么好,尴尬地应了两句。在最开始,李连那么说裴向雀的时候,他其实也骂过他两句,可李连不听劝,还是要骂,他也没法子,都是一个宿舍的,总不能闹得太僵。他又想反正裴向雀听不见,自己装作不知道,随着李连骂着,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报应来的这么快,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干过这么丢脸的事。
裴向雀也不是傻子,现在知道了这些事,也能将真相猜的七七八八,并不太责怪他。可也不能和他毫无芥蒂,像才开始来的那样了。
再怎么说,自己不会说话,其实还是影响到了别人的。他以为自己可以克服,但这太难了,裴向雀没有办到。
收拾完了行李,安知州帮裴向雀拎了一个包,两个人走出了宿舍。这几天的生活非常短暂,对于裴向雀而言也是全新的体验,他曾经快乐过,即使结局不好,也没什么关系。
两个人在校园里逛了好几圈,安知州的宿舍也快到了熄灯的时候,只好把裴向雀送上出租车,又叮嘱他到了家要给他发短信,才放心地回了学校。
裴向雀到了家门口,才发现自己回家的这事还没告诉陆叔叔。他决定暂且不要告诉陆叔叔了,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惊喜。
他上了楼,点亮了家里的灯,浴室里的水是热的,在找干净的睡衣时,裴向雀瞧见了陆郁的衬衣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边。
又宽又大,正好比自己的大一圈。
裴向雀抿了抿嘴唇,心里有了个别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小雀:耶!又能回去和陆叔叔睡觉了!
大裴:你是金鱼记忆?忘了那些腰酸背痛的日子了吗?
小雀:首先,我是雀,再来,我乐意!
大裴:好好好,明天不要哭,哭也别要我哄你。
第93章 衬衣
那是陆叔叔的衣服。
裴向雀像是一个做贼心虚正偷食谷子的小麻雀,环顾四周,除了自己一个人都没有,才小心翼翼地偷偷从那堆叠好的衬衫里抽出一件,展开来往身上比了比。
不大合适,又好像很合适。那是陆叔叔穿过的衣服,他再穿上,好像有种过了分的亲密。
这种亲密又和肌肤之亲不同。
裴向雀的喉咙有一丝干渴,他舔了舔上半边嘴唇,将那件衣服整整齐齐铺在床上,走进了浴室。
磨砂的玻璃门晕染上了蒸腾的水汽,顺着里头的身影,隐约能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陆郁下车回来的时候,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看卧室,那里没有灯光,还是暗着的。
裴向雀已经去学校住了好多天了,那里自然也不可能还亮着。
他的家里没人等着自己,即使只是暂时。
陆郁漫不经心地想着,要忍到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的小麻雀捉回来。
他带着公文包,慢慢走上楼梯,再推开空无一人的卧室。他甚至没有转身去看,只是解开外套的纽扣,挂在衣架上。
直到耳边传来一个怯怯弱弱的声音。
“陆叔叔,我在,在这里呀,你没瞧见吗?”
陆郁的耳边仿佛被轻风旋转拂过,那是一瞬间繁花盛放的声音。
他偏过头,看到柔软的床铺微微下陷,最中间的坐着一个人,正背着光,曲着膝盖,即使如此,也能瞧得见纤瘦动人的身形。
那是裴向雀。
裴向雀见陆郁看到了自己,克制住害羞,咬着嘴唇从床上爬起来,动作不敢太大。因为除了这件衣服,他里头什么也没穿,只敢捏着衣服下摆,步伐很小,轻轻跳到了地面,白生生的脚踩在柔软的毯子上,向陆郁走了过来。
那是他的衣服,在裴向雀站起来后,陆郁几乎只用了一眼。
裴向雀的衬衣没有那么宽松,又能长到遮住臀腿。
陆郁并不是没有见过全身赤裸,依偎在自己怀里的裴向雀,可是眼前的这一个,却让陆郁格外兴奋。
大约是因为他的裴向雀穿着自己的衣服,像是整个人被自己包围起来,这稍稍满足了他贪婪的占有欲。
陆郁的神经似乎一下子就烧了起来,他扯开领口,走上前几步。
裴向雀的个子算得上高挑,可长得瘦,从背后瞧着有几分细脚伶仃的模样。相比之下,陆郁便要结实健壮得多,衬衣也宽大。裴向雀将衣服罩在身上,只扣了三四粒扣子,领口大开,皮肤如同莹莹的玉,凝着光。衬衫的下摆很大,恰好遮住了裴向雀的腰臀,露出的双腿又细又长,形状与姿态都很美。
裴向雀的眼神还是天真的,他并不明白自己现在在怎么地诱惑着陆郁。
陆郁心想,裴向雀可真是他的命,也能要了他的命。
他走上前,一把就能握住裴向雀的腰,将小麻雀揽入怀中,轻笑着吻裴向雀后颈的那一小块皮肤,再用细密的牙齿咬着。
又问:“嗯?才住了多久的学校,离开我眼皮子底下这么一小会,我的小麻雀就瞧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裴向雀在道理上不明白陆叔叔怎么就忽然这样兴奋,连个过渡都没有,可本能又隐隐知道些什么。
他一边同陆郁接吻,趁着喘息的功夫,才能慢吞吞地解释,“什么,什么是,乱七,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我就是想穿,陆叔叔的衣服。”
“不过,不过,”他顿了顿,“我想到穿,穿陆叔叔的,衣服,是很开心的。那陆叔叔,看到我,想来也是,也是开心的。”
他的喘息越发厉害,呼吸炙热又潮湿,“好久,好久都没见到陆叔叔了,我,我也想,我的陆叔叔高兴啊!”
陆郁睁开原来还是半阖着的眼,琥珀色的眼瞳正对着裴向雀深黑的眼瞳,他的眼睛那样亮。
今天的天空没有星星,因为全都坠落到了裴向雀的眼睛里了。
陆郁微微笑着,在裴向雀的耳边叹息一声,“真想把我的阿裴,整个吞吃入肚。”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第二天裴向雀没能爬下床,陆郁一大早就打电话去了他的学校,说裴向雀病的起不了床。学校对他很客气,因为就在裴向雀考上这所学校后,他才和学校谈了一笔项目。与他而言不算多大,但足够在裴向雀能在学校里过上舒心的日子了。
陆郁还有工作,早晨哄着半睡半醒的裴向雀吃了早饭,煮好的梨水搁在保温盒里,就放在床头边,一伸手就能拿到。
等到了终于,陆静媛和安知州约好了一起来看裴向雀。他们俩在同一个学校,虽然不是一个专业,但因为裴向雀的缘故也熟识了起来,彼此印象都很好,加上今天正好放假,就一起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