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挚笑骂道:“小崽子,小没良心的,我对你还不好?”
陈再低声笑了两句,没回话。
“你现在就狂吧,仗着年轻随便糟蹋身体,等你老了就知道悔不当初,咱们谁养谁还不一定,就你那作息,今天这碰着一块,明天那摔了一跤,你觉得你老了会比我好。”
一下就刺到了陈再死穴,他是个演员,在娱乐圈里演戏,竟然就是昼夜不分,忙起来只睡几个小时都是有的,更不用提吃饭了,随便扒拉两口就上戏,哪里还管得了胃。
顾挚听他没说话又问道:“这几天按时吃饭了没?有没有按时睡觉?”
“顾叔叔,你就像个老妈子,啰嗦死了,行了行了,我不和你说了,到点了,我该休息了。”
顾挚也没坚持,“行,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陈再挂了电话打个了哈欠,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他这些年在国外作息稳定,从未十一点之后睡觉,今天又累了一天,眼皮早就撑不住了,一沾床,直接睡了过去。
顾挚那头将电话挂了,双眉紧拧,严阵以待的脸色威严,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将那通邮件看完,这才拨通了一个电话,不等那头回复,顾挚便一通说道:“邮件我已经看到了,尽量沟通,如果实在无法沟通,撤出并放弃美国市场,不用和徐来正面对抗。”
顾挚顿了顿,上下翻了一翻那个邮件,“另外,徐来的行踪你派人盯着,有任何异常随时向我汇报,明白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格外嘶哑低沉的声音,干净利落,“明白。”
顾挚再次挂了电话,眼光灼灼死死盯着那封邮件,略沉默了片刻,骨指在桌沿有节奏的轻敲,但却在片刻之后戛然而止,动手将那封邮件转发出去。
而在陈再酒店房门外,罗怯听着那声关门声,怔怔的望着自己右手上残留的药油微楞,良久回不过神来。
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分明有些杂音,应该是从电脑上传来的,那个声音……
罗怯立身于门外,久久未动分毫,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脚朝电梯走去,刚到电梯门口蓦然一惊,猛地抬头。
那个声音!
不正是……顾先生的?
陈再和顾挚的关系其实没多少人知道,只是看着明面上,陈再是林家人,而顾家与林家交好,论起亲疏来,陈再得喊顾挚一声叔叔而已。
一个名义上的叔叔半夜和陈再视频聊天无可厚非,但那句话,以及那句话的语气,着实耐人寻味。
罗怯一遍遍的回想那句话,那个声音,他想了很久,直到电梯上来又下去,直到这走道空旷的风吹了一遍又一遍,将他背后的冷汗都吹散了,直到他莫名打了个寒颤,这才恍惚回神。
罗怯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呢……”
是啊,怎么可能呢?
可是,为什么不可能呢?
以顾家的权势,和林家的交好,为什么不可能?
他想起之前在西北拍摄时候,顾挚紧张的将被石砖堆砌的陈再抱起,他记得那时候被鲜血糊了眼睛的眼皮挣扎的抬起,看了一眼顾先生,而后似乎笑了一下,死死的搂住顾先生不放。
那双混着石灰和鲜血的双手疼的痉挛,但依旧死死抓着,仿佛他抓住的,是足以救赎他整个人生的绳索,只要放开,就是深渊。
所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
从那个时候开始,陈再就已经和顾先生……
罗怯不愿再想,他失神笑了笑,以手捂额,有些头疼。
一定是风太大,吹得他头疼。
罗怯失魂落魄的想。
叮——
电梯开门的声音传来,罗怯看着空空如也的电梯,愣神了片刻,但也仅仅就是这片刻,电梯毫不犹豫的关上了,罗怯一惊,连忙伸手去摁电梯的开门按钮,但却再也摁不开电梯的门了,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电梯从他面前逐渐往下,红色数字越来越小,一个楼层一个楼层,离他越来越远。
原来,电梯就是这么错过的。
罗怯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是他不愿意明白,他不停的摁着电梯的开门按钮,执着的想再次看到电梯在他面前打开,可他终究也只看到电梯停到了一楼后再徐徐往上,最后停到他面前,再次打开。
然而这一次罗怯没有走进,他只是低眉轻笑了会,转身走向了安全通道。
电梯错过了可以等下一班,但有些事情错过了,就真的是永远错过了,再也不会给你等的机会,也不会给你弥补的机会。
罗怯层层楼梯往下,到了几楼他也不知道,直到最后没有楼梯可下,他才怔怔坐在楼梯最后一阶,疲惫的闭上眼睛。
一定是最近太忙了,接戏太过,他有点累了。
*
第二天一早,陈再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知道这个时候一定是罗萝,睁开眼睛自己消化了起床气后起床,打开房门冲着门外的人笑道:“早。”
罗萝一手提着早餐,一手提着衣服,身后还跟着几名化妆师,“陈哥,早,你快去洗漱,我给你带了早餐。”
陈再拨弄了一番罗萝带来的早餐,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指着那用保温盒装着的黑漆漆的水,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是顾先生交代我每天给你熬的药,说必须让我看着你喝完,每天早晚一碗,不能少。”
陈再满脸嫌弃的进了洗手间,“我胃早好了,不需要养。”
罗萝跟着进来了,“那可不行,这可是顾先生交代的,顾先生还说了,如果你的胃在我的悉心照顾下养好了,年底给我发一大笔奖金!”
陈再挤了牙膏往嘴里塞,“顾先生他给多少,我陈先生给双倍!只求你别折腾我。”
“这怎么能算是折腾呢?顾先生也是为你好,哦对了,我差点忘了,昨天您摔伤了,我待会给您擦药吧。”
陈再抬了抬胳膊,嘴里全是泡沫,语气含糊不清,“没事,不疼了。”
“不行,淤青不处理会疼好几天,我去拿药。”
陈再吐了口里的泡沫,登时有些无奈,几年不见,罗萝成了顾先生安插在自己这的小间谍了?
囫囵吞枣洗了个脸,换了睡衣,走出洗手间一看,罗萝已经把药油等东西都准备好了,几个化妆师拉着陈再坐椅子上,给他化妆。
罗萝站在他身后给他手臂上擦了药,还贴了跌打膏,膝盖等地方也都贴上了,陈再无奈道:“罗萝,现在这天气,你莫非是要热死我?”
罗萝振振有词,“陈哥,这叫有备无患,而且就这么一层,不热。”
陈再通过镜子看罗萝,审视着她,“罗萝,咱们才几年不见,你就变节了,”陈再痛心疾首,“你还沦为了金钱的奴隶!”
“陈哥,咱们从前不都是金钱的奴隶吗?你飞黄腾达了,我和张放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当然得抱个大腿。”
陈再指着自己的大腿,夸张的看着她,“我这大腿还不够粗?”
罗萝瞥了一眼,嘀咕道:“没有顾先生的粗。”
罗萝早在前几天就接到顾先生的电话,说是让自己回到陈再身边当助理,事无巨细都得告诉他,还列了一个清单邮件给她,看着那清单上列出来的注意事项,罗萝当即答应了。
她曾经在陈再身边四五年,还从未见过有这么关心陈再的人,几乎是将他的习性全数列了出来,大到胃病,小到穿衣,简直比待在陈再四五年的她还要了解。
陈再对于罗萝的嘀咕不可置否,看着她,豪迈扬手,举起两根手指,晃了晃,“从今天起,凡是顾先生交代的,你都事无巨细告诉我,他给你多少奖金,我给双倍!”
罗萝面色为难,“陈哥,顾先生他也是为了你好……”
陈再抬手,“三倍。”
罗萝斩钉截铁,毫不犹豫,“行,陈哥,您放心,以后您生活上的事情都交给我吧,但是首先,您先把这药给喝了,我一大早起来,从酒店厨房端过来的。”
这药陈再在国外被逼的喝了四年,不仅没习惯,反而一闻就想吐,也不知道那药方里掺了什么玩意儿,苦的要命。
“先放下,凉凉。”
“药得趁热喝,再说,这也是顾先生的一片心意,凉了就不好了……”
陈再实在听不得罗萝无休止的喋喋不休,“好好好,我喝。”
端着那碗黑漆漆的药,视死如归一般往嘴里灌,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的配方,陈再差点反呕出声,罗萝递给他早准备好的一颗糖,“陈哥,吃颗糖。”
陈再将糖吞下,这才好受了些。
罗萝坐在一侧看着化妆师给陈再化妆,拿出手机给顾先生发了条短信,发完之后这才煞有其事的点头。
顾先生说的没错,陈哥就是任性,是得好好管管才行。
陈再早上的戏份其实不怎么难,说到底也只是温馨搞笑剧,不比那些恢宏气势万丈的武打剧情,外行人看来,也就动动嘴皮子就行。
虽然只是动动嘴皮子,可还是讲究演技啊,毕竟演出来的喜怒哀乐终究是演出来的而已。
陈再上午这场戏毕骞很满意,也没NG几次,就过了,陈再坐一边研究剧本,就看到副导演风风火火进来对毕骞道:“毕导,咱们下午那场戏怕是要延后了。”
“延后?怎么回事?”
副导演叹气道:“场地被借走了。”
“借走?”毕骞倏然站起来,“为什么借走?那场地咱们几天前就已经租下来了,凭什么借走,谁借走的?”
“是隔壁剧组的黄导。”
在电影圈,黄导的名气自然不用说,可以说一直是他们这些没有名气的导演的里程碑。
但毕骞可不管,他从前不是混娱乐圈的,在西北暴富的时候哪里听说过黄导的名字,如今进了娱乐圈,崇敬的也是那些至今被人津津乐道的名导,黄导?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过时了。
“黄导?他凭什么借走咱们的场地?经过我同意了吗?”
副导演知道毕骞的性子,连忙安抚道:“毕导,您别生气,那是黄导,就算是影视城的负责人都得给他些面子,他们也就租那么几天,咱们大不了把那场戏延后就是了,犯不着和人家起冲突。”
副导演说这话也挺实在的,确实,一个圈子里的,如今还是隔壁剧组,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得脸红也不好看,今天没交集,说不定明天就得合作一个,少得罪人,就是交了个朋友,否则,往后不知道人怎么黑你。
“那你再去问问负责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的戏都是已经排好了的,说变就变,耽误的不是事吗?”
“行,我再去问问。”
陈再听着,一直没抬头,直到副导演出门了,他这才笑道:“毕大哥,别生气,就是一场戏,挪后就是了。”
“这不是挪不挪后的问题,那场地咱们早就租好了,租金都给了,日子还没到期,他们凭什么租给别人!出尔反尔,耽误人事,简直可恶!”
一个场地不是租下来就完事的,是需要许多工作人员花费心血共同搭建的,一朝说借走就借走,那些场地内他们搭建的东西怎么办?
过了没多久,那副导演又过来了,“毕导,影视城的负责人说了,说是咱们的租期是今天,所以……”
“这不今天还没到吗?”
“负责人以为咱们已经拍完了,所以……就把那场地给租出去了,黄导他们那边正往咱们那个场地搬东西,我也把咱们的情况给那负责人说了,他说再给咱们两小时。”
毕骞瞬间给气笑了,“两小时?咱们机器什么的都没过去,你让他两小时给我拍出来!而且咱们的时间是今晚上十二点,他凭什么让咱们早搬?”
“那负责人说这是规矩,影视城这边都是提前一天到半天退场地,就给咱们半天时间,下午两点前,一定要让咱们走。”
毕骞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现在已经十一点四十八了,两点前?”
“对,就两点前,否则咱们如果想再租那个场地,就得另外预约,我看了眼预约时间,都已经排到一个月之后了!”
“你和那个黄导沟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