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之对他太客气了,客气得有点假。
看见薛眠笑,即使笑得很虚伪,苏衍之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我一点也不辛苦,前辈、前辈这样说我实在太不好意思了,天啊。”
薛眠心想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天啊地啊的:“你最近不是在拍《落花人独立》?微博上都说你为了工作每天只睡五小时,挺幸苦了。”
苏衍之羞红了脸,身为Omega,他肤色白白净净、五官精致清秀,这样面露羞窘时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出水芙蓉,总会让人不由得生出保护欲:“就是个小片子,不足挂齿的。”
上亿投资、金牌导演、一线大碗齐聚电影到了苏衍之这儿就成了不足挂齿的小片子。薛眠默默啧了一声死白莲。他本来想找个借口离开,季时卿在这时对苏衍之道:“检查做完了?”
苏衍之:“完了。”
薛眠顺口问:“什么检查?”
季时卿一顿,薛眠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敏感,苏衍之抢在他前面道:“就是普通的全身检查,前辈你不要担心。”
薛眠:我没担心啊。
苏衍之这么说,薛眠顺势假惺惺道:“检查?小苏没事吧?”
苏衍之:“没事没事,昨晚在Faker有个人抓着我不放手,时卿哥担心我受刺激、再加上这段时间工作强度大就顺便来查一查。”
薛眠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段话的关键,“Faker”、“有个人”,他不由自主将苏衍之的话往陆嘉阳身上联想:“有人敢在Faker闹事?”
为了方便说话薛眠早就摘掉了口罩,他姝艳俊美的脸露在外面,苏衍之见他直直望着自己更害羞了:“就……昨晚有个人在Faker闹场子,身手特别利落、一个人放倒了三十多个保安。当时经理想联系上面的大老板,他拎了一瓶人头马就朝经理扔,真的是险险贴着脸擦过去的。他说他不是来打架的,只是想打听个事情。”
薛眠心下一惊:“那个人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
“好看?”苏衍之说:“不好看啊,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皮肤白,但估计扔进人堆里都找不着。”
薛眠:“他为什么抓着你不放手?”
苏衍之:“我……我也不知道。”
说这话时苏衍之的耳朵尖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淡粉色,薛眠看了他一会儿,确定在他身上套不到更多线索后薛眠告了别。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苏衍之像是松口气那样一下瘫软下来。季时卿带了他一段时间,知道耳尖泛红是苏衍之说谎时特有的反应,但即使是他也问不出当时那个人为什么逮着苏衍之不放手。
“我……我好激动…”苏衍之满脸羞涩道:“我居然面对面和前辈说话了。”
季时卿:“……”
他扫了眼苏衍之,对于Omega来说已经算大小不错的地方正向上顶起,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激动。
苏衍之:“他带着口罩也好帅啊。”
季时卿悄悄翻了个白眼,他戴着口罩你能看清脸?这都是些什么破事。
季时卿:“赶快把口罩带上吧,小薛至少都知道不在公共场合露脸,你呢?你怎么把帽子一扔就过来了?”
苏衍之诚惶诚恐:“跟前辈说话怎么能带帽子呢,不礼貌的。”
季时卿心说你他妈懂个屁的礼貌,你如果真礼貌也不会做出那些破事。越想越烦,季时卿索性不想了。
薛眠朝陆嘉阳的病房走去,林少东在下面办住院手续,病房里就陆嘉阳一个人,还没走到门边他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不行的,你这种情况一定要打破伤风……破伤风怎么可能扎手上?只能扎臀部。”
薛眠挑了挑眉走进去,一身白衣的护士没听见脚步声,一心一意劝说病床上的陆嘉阳:“哎,帅哥。你别不听劝,伤口感染了很麻烦的。”
“哎,美女,”薛眠朝那个小护士吹了声口哨,他戴着口罩,露在外面的狐狸眼风流倜傥:“这个帅哥是我男朋友,你想扎我男朋友屁股经过我同意了么?破伤风可以扎别的地方吧,你就逮着那儿干嘛?”
陆嘉阳:“……”
小护士娇滴滴地暗骂了一句什么,朝他们嘟嚷一句哦之后扭腰摆臀离开了。薛眠等对方走后再也绷不住哈哈大笑:“带秀哈哈哈哈,来趟医院都有美女赶着给你打针,阳哥666。”
好不容易他笑完,陆嘉阳问:“笑够了吗?”
他不问还好,一问薛眠又忍不住哈哈哈,等终于停下来了,薛眠非常哥俩好地跟陆嘉阳勾肩搭背: “还没问你,你去Faker干什么?”
陆嘉阳:“想查查尹辰的死。”
薛眠:“查到什么了?你之前说的那个Alpha促进剂是个什么东西?”
陆嘉阳:“没查到。以后少在人前提这个东西的名字。”
薛眠哦了一声,眼珠子转了一圈后他忽然道:“喂,刚才听人说Faker昨晚被一个人砸场子了,那人徒手放倒三十多个保安,就是长得有点普通,不太符合……”
陆嘉阳:“?”
薛眠凑近了压低声音:“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会易容?”
他贴着陆嘉阳的耳朵,声音轻轻的:“你跟我说实话,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陆嘉阳:“不是我,我昨晚去的时候Faker已经很乱了,我是趁乱混进去的,知道我不是会员他们直接动了手。”
薛眠不说话,他盯着陆嘉阳一会儿,对方神色坦荡、漆黑的瞳孔宛若古潭,薛眠笑了:“好吧,我相信你。你如果骗我,你的演技一定是影帝级别的。”
第15章 姝色与我 15
林少东请假时帮薛眠和陆嘉阳找的理由是两个人一起喝酒、一不小心双双胃穿孔,回剧组陈导用一种“你怎么又带坏小陆”的眼神看着薛眠。薛眠百口莫辩。
陆嘉阳的化妆间已经搭好了,薛眠独自进自己的化妆间时刚拉开门便不可置信停下脚,他扭过头问跟着他的化妆师:“这里面都是些什么?”
化妆间里堆满了礼品盒,各种颜色各种包装的盒子近乎堆满了三分之二的空间,大大小小、花花绿绿。化妆师说:“我们也不太清楚,您和陆老师不是请了两天假吗?从您请假那天起天天就有快递把盒子搬进来。好像都是送给您的。”
薛眠神情不太对,能经过场务同意、导演默认给他送这么多东西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走过去拆了几只盒子,一半是高定礼服、一半是昂贵的信息素香水,越拆他越觉得恐怖。礼物太多了,像是怎么拆都拆不完。
化妆师见他脸色难看,小心翼翼道:“是不是您的狂热粉丝?”
薛眠没说话,一瓶水滴型的香水从他手里落下来,琉璃质瓶身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时化妆间的门被人撞开,又有快递员不断地搬礼品盒进来。薛眠说:“谁让你们进来的?”
他平日一直都是笑嘻嘻的,就算被陈导批评过一会儿脸上也会浮出笑意,这么冷淡时着实有些唬人,却又有种别样撩拨人心的风情。几名快递员都停下了动作,从他们后面走进来一个人,是场务:“小薛啊,他们只是送东西,进来都是经过允许的。”
薛眠:“谁送我的?”
场务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薛眠说:“别搬了,从哪儿来往哪儿搬回去,费用我出。”他说完敲了敲手边前两天的礼盒:“这些也一起搬了。”
不等场务说话,其中一名快递员道:“先生,我们只负责把快递送到您手里,对寄件人的信息是保密的,如果想退还请您自己联系一下寄件人,让他把退还地址告诉您。”
薛眠:“……”
场务:“是是是,小薛你也别为难他们了,先让他们把活儿干完吧。”
一个一个礼盒从垫了泡沫纸的大箱中拿出来,一名快递员临走前给了薛眠一封信,拆开后信笺上写了一句话:【想握住你的脚心,亲手帮你穿上去】。
薛眠开了其中一个礼盒,里面是一双手工制牛津鞋。他又开了另外一些盒子:球鞋、跑鞋、皮靴、休闲鞋……他想了想,去先前那堆礼盒里翻找了一会儿,果然又找到了另外两封信。
【你的信息素太甜了,我不想让其他人闻到,用这个遮一下】;
【你穿这些应该很好看】
够了。
薛眠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后他深吸一口气:“为什么要给我送东西?”
韩易延那边似乎正在开会,他讲了一句薛眠听不懂的外国语,薛眠听见他的开门声和脚步声,而后是男性特有的低沉声线:“那天我问你想要什么报酬,你没告诉我。”
薛眠:“所以你就送了山一样多的礼物给我?我化妆间都快被你送的东西淹了。”
韩易延:“嗯。”
嗯你妈。薛眠憋着火:“别给我送东西了,”
韩易延:“如果你觉得送到剧组不合适,送到你家里好吗?”
薛眠:“不好,别送了。”
半晌沉默,薛眠莫名有些心虚,正当他反思自己的拒绝是不是太过直接,手机那端的韩易延慢条斯理道:“要是我也说‘不好’,你该怎么办?”
薛眠心一紧:“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我帮你应付催婚,日常生活互不干涉吗?”
韩易延:“是说好了。”
薛眠的心刚刚放松,又被韩易延下一句话提到了嗓子眼。
他说:“但是我后悔了。”
薛眠:“……你没必要后悔,真的。我觉得就现在这样互帮互助挺好,刚才是我话说重了,但你也别生气,如果宫朗知道你送我这么多东西他会不高兴。”
韩易延笑了,轻轻浅浅的笑意蕴在他的声音里:“你想拿宫朗来挡我?你们貌似不是真情侣吧。”
他原本以为韩易延这种闷骚被他撩得再厉害也不会把话摆到明面上说。想起当初说过和宫朗不是真情侣薛眠后悔不跌,只能死鸭子嘴硬:“不管怎么样,我和他约好了,等他回来我们就立即在一起。”
韩易延:“你急什么,我话都没说完。”
薛眠:“……”
韩易延:“如果我是你的Alpha,我一定早就标记你了。但你现在身上没有任何标记,要么宫朗不行、要么你在躲着他。”
他顿了顿:“宫朗和小萧十六岁就知道在夜总会睡Omega,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他,但他应该还是行的。”
说道韩易萧,陷入混乱的薛眠又找到了思路:“你别忘了你弟弟喜欢我。”
韩易延:“嗯。喜欢自己的大嫂也比喜欢夜总会的整容蛇精脸好。”
薛眠:“……”这人有疾病?
薛眠:“你别这样行么?”
他以前真没看出来韩易延这么禽兽,居然弃自己的亲生弟弟于不顾,虽说如果是他他估计也不怎么想搭理韩易萧那个傻B。韩易延说:“礼物我不会再送了,你选几样喜欢的留下,其他都扔了吧。如果宫朗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一定比我要难对付。我不会说,你最好也别主动告诉他。其他方面我拿不准,但至少我做事不会像他那么冲动,你受伤害的可能性会小很多。”
薛眠讲了个冷笑话:“因为你比他年纪大?”
韩易延:“随便你怎么想。”
薛眠:“好,谢谢,我考虑一下,拜拜。”
韩易延:“你先挂电话,小眠。”
你他妈别叫我小眠。
那句话卡在嘴里不上不下,薛眠知道他不能说,说了电话那边的Alpha肯定会生气,他掐了掐自己柔软的手心,而后道:“那我挂了。”
挂电话前他似乎听见韩易延说了什么,又似乎没有。早在他拨电话时化妆师就识趣地走了出去,被礼盒填满的化妆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那些价值千金的礼物堆积如山,他站在里面,本身也快要变成这些漂亮礼物的一部分。
可不是吗?他就是一件属于他人的礼物,他生来注定会被一个位高权重的Alpha压在身下,或是成为那人不能生育的妻子、或是当个见不得光的情人,永生永世,至死才能逃离。
五颜六色的礼盒既丰盛又卑微,既光鲜又凋零,一如他的人生。
薛眠从化妆间里走了出去,他脸色不怎么好看,大致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薛家的小少爷是被大老板看上了强行追求,一向高标准严要求的陈导见他在化妆间磨蹭半个多小时素着脸出来都没骂娘。化妆师大着胆子上前问:“薛老师,现在方便上妆吗?”
薛眠:“方便。”
化妆师:“那回化妆间?”
薛眠不想回去:“就在这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