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察觉到周祺然情绪的变化，系统赶紧补充解释。

　　【根据数据，小球是听到倪飞的话之后才决定服用丹药拼一把的。】

　　“那关我什么事。”周祺然显得懒洋洋的，没什么干劲，“主角要爆发，总归得有个理由，不是吗？”

　　主角，主角。

　　妖化的秋博宇有着一双让周祺然觉得不舒服的纯真眼眸，同时有着一份带着纯真的残忍。

　　听到钟声响起，他就像是接到了什么信号那般，对倪飞开始了一段令人记忆深刻，难以忘怀的举动——若说倪飞的杀人夺宝引起的是观众们的公愤，那秋博宇现在几乎不加掩藏的冲击，则更多的是引起人们的不适和恐惧。

　　就跟当年那般，秋博宇以爪作为武器，凭着血脉赋予的精力，开始对倪飞进行反杀。不是将他的肉直接挖下来，就是在他身上留下可怖的抓痕，而倪飞从背后被挖了开始便失了分寸，几次打空后，便在不断增加的疼痛和不断削减的药力之中痛苦哀嚎。

　　卓安皱着眉，似乎是想要有所行动，却没想到那周祺然早就在盯着他。见到他看过去，那周祺然笑了两声，道，“那倪飞吃了丹药，这小子也吃了丹药，两个嗑药的互相伤害，咱们这些看戏的，就别动手了，影响公平，不是么？”

　　周祺然说得有理。这千人大混战设计的初衷，便是最大程度地筛人，所以琼霄派的老祖宗思虑再三后，决定混战不限制丹药的使用，待到后面的环节，才严令禁止在比赛期间吞服丹药。

　　云霄大比这种比赛，几年一开一次，开一次没个几个月都别想好好走完流程，偏偏这都是必须的，所以作为主办方，从来都是希望混战之后留下来的人越少越好。

　　贵精不贵多，他们在意的，其实是筑基弟子的排行，不是么？

　　被周祺然用同样的理由怼了回来，卓安也无法，只能重新坐下来继续看着。

　　而周祺然可不像他面相上表现的那么轻松。

　　【根据数据，小球现在是全靠本能来战斗。】

　　面对妖化的小球，那倪飞几乎没有什么优势，被轻易地搞到了失去战斗力，退了场。而秋博宇妖化后，被周围的鲜血和自身的伤痛刺激后，直接进入了狂暴状态。

　　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他现在在打的倪飞没了，可这场上，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那是一场无差别的屠杀。已经被震慑住的修士们无法发出像样的攻击围击他，在有些人还心心念念着那红灵玉碎片里的功法，根本舍不得出大力对付小球。好不容易撑到这最后一刻钟了，说什么也要把时间给拖过去。

　　但是这样的行动却让秋博宇发现了他们对那些红光护得很紧。

　　修士们四处奔逃，成了这云霄大比开赛至今最滑稽的混战环节，但是看客统统都笑不出来，因为他们也无法想象，遇上了这么一个毫无抵抗之力的小怪物，他们还能怎么做。

　　一个能把将近筑基期实力的修士，虐杀至退场的……怪物。

　　而周祺然也找回了点看好戏的心态。

　　“人啊，就是不能这么贪。”

　　那些修士集合起来，其实还真的未必没有围杀傻球的实力。但是他们忌惮着规则，带着一点侥幸心理觉得自己能撑过最后的这么点时间，于是不敢出重手免得杀了人。而傻球可没有这样的顾虑，周祺然感觉他纯粹就是跳楼价打折的智商变亏本甩卖了。每每有修士被他攻击到，稍微下重手，那修士便会被判定为无战斗能力被送出场，这时候傻球就会转移目标攻击另一个修士。

　　这个时候，石碑虚影中将残肢断臂和无战斗力人员送出去的阵法，反而是帮助小球不犯规——小球的攻击习惯和他小时候一样，先剥皮，挖肉，这两招一下来，跟砍了修士手脚差不多效果。

　　然后不知不觉，随着结束的钟声响起，秋博宇也夺过了最后一名修士身上的红灵玉。

　　钟声落定，千人混战结束。

　　场上剩余——一人。

　　卓安见那异变的小子在比赛结束之后还不太稳定的样子，似乎在看着场内的群众寻找着下一个目标。这份不安让他准备立即出手镇压这失了智的少年，却见天枢动作比他更快，几乎是转眼间就到了那场上。

　　然后奇异的场景便出现了，那疯狂的少年，在见到天枢降临的那一刻，一个猛扑过去，似乎是要对天枢下手！虽然知道炼气期根本伤不到元婴期，但是场下依旧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然后就见到，那少年被天枢以阵法困住了。

　　而且被困住之后，那些观众们才注意到，那少年看样子并不是要去攻击天枢。看他那积极的模样，甚至在自己的身上寻找着什么，像极了想要给喜欢的母兽面前献好的雄兽。

　　……这番联想太诡异了些。

　　然后他们就见到，那少年，将自己心口处的红灵玉拿了出来，置于掌心中高举，似乎是要给那名面容精致的青年。

　　这什么情况？！现在场上只剩下少年一人，也就是说他手中的不是碎片，是完整的一部玄级功法！这等宝物，他竟然要拿出来献给人？！

　　今天的比赛，意外状况实在是太多，有些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甚至还有些人，现在才后知后觉探寻那突然出现并困住少年的人的身份。

　　一声玄衣，面容精致，做出任何奇怪的事情都不显得奇怪，而后随手能放个阵法的，感觉不出实力的高手……

　　怎么说呢……

　　这身份，好像呼之欲出。

　　那青年接着说的话，也证明了观众们的猜测。

　　“没想到这次来看比赛，还能见到这么有趣的情况。这小子我先带走了，等下次比赛再放回来。”

　　而后那困住少年的阵法转瞬间浮起，形成了一个气泡的模样，将躁动的少年包裹在里面，随着他一同飞走了。

　　面对着说走就走毫不含糊的天枢，卓安不知怎的，似乎十分能理解平肖真人，也就是汾安城城主的心情了。

　　你要捣乱你别把烂摊子留下啊！你说走就走是爽快了，可是他这边还要善后呢！

　　“人是你请来的。”素洁道。

　　这意思很明显，善后你来。

　　卓安轻咳一声，正准备说点什么，元婴期高手的神识便让他接收到了场内观众们的谈话。

　　“那天枢真是个好人啊！”

　　“是啊，这般药力凶猛的丹药，定然会有衰弱期，那少年还取得了完整的红灵玉功法，定会成为一众人的目标。”

　　“是啊，那倪飞不就是吗，我觉得等他治好了伤，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少年！”

　　“天枢真君这般带走那个少年，说不定还会帮他疗伤吧。天枢不是一向对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很有兴趣吗？”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少年似乎很亲近天枢真君啊？”

　　“是啊是啊，红灵玉这等宝贝也拿出来献宝呢！”

　　卓安：……

　　他，是错过了什么吗？

　　是这些观众不对了，还是自己不对了……？

第108章

　　汾安城城主府, 蒋亦端坐在书房之中, 身旁是堆积如山的汾安城内务报告。诸如汾安城最近出的乱子, 城内的损失，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事情都记录在内。按照往常的管理，云霄大比开始后, 在比赛时间内，汾安城都会进入一派冷清, 那些不参加比赛，只等着从修士身上赚钱的汾安城居民也会在街道店铺内八卦调侃, 毕竟无事可做，也不想去人挤人的地方看炼气期互打。

　　而后听说今年混战变得更血腥了后，拉了一波以往不会去看混战的人前往那云霄大比的赛场, 汾安城在比赛期间就更冷清了些。

　　蒋亦叹口气，继续处理着事务，下达命令。

　　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 天枢来了这次云霄大比后, 多出了很多无法预料到的情形，要处理的事情也更多了。更奇怪的是，有人报上消息, 说是汾安城内有个黑衣神秘人, 会不定时出现，给那些混战之后受伤惨重的修士免费派药，还是二品丹药！

　　这个黑衣神秘人自称是受了天枢的委托而出手原著，可是蒋亦怎么看都不觉得天枢会是能做出这种安排的人。

　　而后汾安城内突然的舆论转变就更奇怪了, 就像是一些人被灌了迷魂汤那样，疯狂宣传天枢真君的好，不允许提出异议。有些修士跟以往一样想议论两句的时候，就会被那些人一拥而上，闹出了不少乱子。汾安城也因为这样，这几天简直打架斗殴事件频起，偏偏那些人就像是有组织的，有人在放风盯梢，见到城内的守卫要过去抓人的时候，就立刻散开当做无事发生。

　　烦，烦，烦啊！

　　蒋亦身为一个城主，哪能看不出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可是这样的舆论改变能有个什么用？蒋亦思考了半天，越是推算越是觉得不可能是天枢出的手。

　　原因无他，天枢的风评向来很差，如果他是在意这个的人，根本不可能会做这么走。也不需要作出这么复杂细致的安排，只需要稍微一开口，那些修士哪还敢开口议论？以他目前见到天枢本人后的感想，这天枢似乎更乐于给人添堵，而不是做出这种洗刷名声的行为。

　　其实蒋亦对于天枢恶评很多这件事也是观感复杂，一方面他确实觉得天枢做事不按道理，任意妄为，但这也不是那些炼气筑基的小毛头能随意抹黑议论他的理由。天枢纵然行事容易引起各种乱子，但是他已经修炼至了元婴，还是以散修的情况下做到的，可见他的天资悟性极其优秀。虽然听着那些人的议论容易产生共鸣，但是蒋亦很快就发现了不对——是谁给他们去议论一个强者的权利？

　　甚至那些门派就是起了个头，后面那名声越抹越黑，也有不少修士自己主动出力，添油加醋。究其原因，大约还是那老几套，心里嫉妒啊，或是给自己找点谈资什么的，真正见到过天枢，受到其影响的人，并不多。蒋亦代入自己想了想，如果随便一个炼气期小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他，那他不管怎么说肯定会出手以显威严。

　　想了想，蒋亦决定对那暗中操作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不知道他从天枢的名声下手是要做什么，但是这个结果蒋亦其实并不排斥。诚然这确实让汾安多了些乱子，但是说到底，这不过是把天枢应得的东西给拿回来。

　　甚至蒋亦还冷笑了一下。

　　如果那个幕后之人是想借着这件事向天枢表忠诚，获得他的好感的话，那他可就完全打错算盘了。那天枢，根本对名声毫不在意。

　　正如蒋亦所想，周祺然知道秋博宇背后做的动作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教训那混小子，上来就揍人。而蒋亦没想到的，那似乎把握着全局，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汾安城舆论风向的幕后之人，此时就在他的城主府里。

　　还是智商亏本送人状态。

　　周祺然将妖化的秋博宇带回来后，毫不留情地将他丢在地上，十指微动，眨眼间数十个阵法飞出，将那秋博宇罩了个严实，层层加防，莫说那妖化的秋博宇还是炼气实力，就是个金丹，也难以挣脱这些阵法。

　　做完这些，周祺然才稍微松口气，就像是完成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那样，完全无视阵法之中秋博宇期期艾艾的目光，直接在庭院内的石椅上坐下了。

　　此时的他与那傻球，相距起码十米，他很满意。

　　“所以傻球现在是什么情况？”周祺然说道，而且考虑到系统遇上这种问题喜欢不说人话的情况，他果断接了一句。“怎么让这小子清醒过来。”

　　【根据……额？】

　　果然如周祺然所料，系统刚开口便是熟悉的“根据数据”，然后听到周祺然后面那句话后，系统准备好的解释硬生生被打断，只能无奈地顺着周祺然的要求，忽略前面那一大片解释，直达结果。

　　【小球服下了丹药刺激血脉，擂台上的场面让他暴走了，现在想要他恢复的话，需要让他的状态平稳下来，不然被刺激起来的血脉是无法平静下来的。】

　　周祺然看过去，也确实如那系统所说，现在面对着周祺然，妖化秋博宇可以说是毫无攻击性，但是状态比平时真的活跃了很多，甚至比周祺然之前见到的妖化状态还要活跃。那种感觉就像是这小球吞了兴奋剂，如今药力还没过去，他整个人都在亢奋状态。

　　“所以接下来是什么情况咯？”周祺然悠悠然道，“是你说让我赶紧带傻球走的，现在还要做什么。”

　　【……我只是说了，如果现在不出面阻止的话，以小球目前的身体数据与行动状态，他极有可能比赛结束之后不会停手，追着那些离场的参赛者下手】

　　因为那批人离他最近。

　　小球此次妖化，因为是服下丹药刺激出来的非正常妖化，他的状态比之之前显得十分不稳定，又因为场上遍布着鲜血，他自己也是受伤状态，似乎下意识地将所有人都认定是敌人，无差别攻击。系统根据数据推测出后面的发展后，其实也担心过小球会攻击周祺然——虽然没有足够的数据样本支撑，但系统相信，小球如果真的出手攻击了周祺然的话，那么绝对会让周祺然与他拉开距离。就像是他现在明明有些担心，却要撇清关系的状态。

　　周祺然是因为过去的经历变得不敢贸然接受他人的接近，不想在其他人身上寄托感情，患得患失。那么只要让他感觉到小球也能转过头伤害他的话，小球之前为接近周祺然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要白费，周祺然会重新缩回自己的世界，将小球排斥得远远的。

　　秋博宇一开始在周祺然的心目中真的只是一个逗着玩取乐的玩具。而后他心态改变，一味地向周祺然献好，周祺然嘴上不说，行动也表达着他的排斥，但是凭借这锲而不舍的努力，虽然周祺然并不觉得，但他其实已经一路看着秋博宇成长至今了。

　　那句“想要和真君并肩”对他的影响，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轻。但是因着小球的主角身份和原书之中展露出来的性格，周祺然一直以来都觉得不安。

　　在比赛期间，周祺然正是纠结烦躁的时候，如果那妖化球攻击了他……后果可想而知。

　　在周祺然真的下去带走小球的时候，她着重盯着周祺然的数据，果然发现了一丝端倪——见到小球面对自己的时候完全收起了利爪，傻傻地将红灵玉捧出来要献宝的时候，周祺然的感情数据有所波动。

　　那是意料不到和不敢相信。

　　妖化球相当于让小球倒退回了妖兽的幼崽期，虽然实力变强，也有着战斗的本能，但是心神也倒退回了幼崽期。他此时的行动，统统是小球这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不论是哪个状态。

　　而暴走了的小球，在见到周祺然的那一刻，几乎是瞬间藏起了利爪，第一时间想要凑过来亲近。明明看身体数据，他依旧还在暴走中，却完全没有半分伤害周祺然的意图。

　　半点都没有！

　　系统觉得有些惊异，小球的感情为何能纯粹到这种地步？

　　思及以前的数据，小球似乎也确实是在某一刻，突然就完成了情感的大逆转，成为了崇拜者与追随者。这么多年来，不论经历了多少事情，似乎都没有改变他这一点，他对周祺然疯狂的好感始终如一，不为外物所动。

　　系统只觉得，这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好像没什么不对的样子。一切合情合理，合乎逻辑。她也不是没见过对着某人有疯狂执念的人，对方的表现比之小球更加疯狂。若说小球听到周祺然在东域的名声不好，想出来的办法是引导舆论改变舆论的话，那个人会采取的做法，恐怕是将那些敢说坏话的人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但是这又与数据不太对得上，那个人的疯狂执念来源于她特殊的生活环境，将对方视作自己的救赎，对于她来说，执念对象便是她整个世界。但是，根据数据，小球原书的性格不是这种容易产生疯狂执念的人。不如说正相反，原书中除了各种各样让他好奇的未解之谜，各种未曾探索的领域，并没有什么人能让他产生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