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通过神识感知到这情况的周祺然,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这个小子,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有必要吗?!
重回城主府的小院后,周祺然将秋博宇随手一提,随手丢到房间后,便道,“我回去看看热闹,你自己找个地方待着。”
秋博宇摆出一副乖巧之态,回道,“真君慢走。”
周祺然的眼神之中写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是很快便收了回去,转头便马上离开。
周祺然总觉得他需要远离这小子来透透气。明明只是个区区炼气小鬼,却老是搞得自己浑身不舒服,就像是过敏的人接近了过敏源,浑身都不自在。他是不想再搭理这小子的,但是身体总是先于想法去行动,搞得他很烦,非常烦,恨不得将这小子丢到一个远离自己的地方,再也影响不到自己。
可惜,他又想现场围观点家文男主的成长史。对于现场围观打脸场合这种事也是十分有兴趣。毕竟,看着文字脑补再多,也比不上现场亲临,如同看电影一般的爽快吧?
见周祺然迅速离开,秋博宇独自坐在屋中。
房间还保持着自己上次到来时的模样,显然真君压根没让其他人进入过这里。他的领地意识很重,重到能放弃仆役的照顾的程度。如果连仆役这种有正当理由进入他领地的人他都拒绝,那么想要走入他的领地,进入他的警戒范围,又得需要什么样的理由什么样的身份呢?
秋博宇当初好奇过,他待在真君洞府的那段时间,见到的活物真的只有灰一灰二,最多再算上个开了智的七叶莲,除此以外几乎方圆百里以内毫无人烟。本来他以为这是元婴真君洞府的通常惯例,但是仔细想想,那时候完全没有其他修士经过,也没有其他修士拜访的真君洞府,是否也是真君领地意识的体现?
以及刚刚真君火速离开的模样……
是自己出手太急,把真君逼得太紧了吗?
单纯只有崇拜时还好。可一旦意识到自己对真君的感情,这行动,便要多几番讲究了。恋爱是个拉锯战,太过自我只会像那个蒋天源那般,不但没达成目的,还引来对方的厌恶。
秋博宇不敢想象真君真的讨厌自己的模样。也不愿真君在提及厌恶之物的时候,“赌徒”“酒鬼”,后面还跟了一个他。
长舒一口气后,秋博宇打坐运气,给自己疗伤。
因为有周祺然的紧急治疗与后面给他塞的丹药——那粗暴的手劲将秋博宇的牙都给按疼了,他的伤大体便缓和了下来。这时,他的目光瞥向某处。
与打坐过夜的其他修士不同,真君似乎还保留着睡眠的习惯?
以修真界的通常惯例,到了金丹期的修士基本就脱离凡俗欲丨望之扰了,不受五谷之困,也完全没了睡眠的需要,单靠打坐来沟通天地促进体内灵力循环,补充的灵气便足以撑住不睡觉的消耗。也因此,大多修士都是打坐代替睡眠的,毕竟修真界以实力为尊,能多一分修炼的时间就是多一分手上的资本。
周祺然至今似乎还是以睡眠来度过夜晚的。所以……
秋博宇纵身一跳,跃上了那床,抱着床上搁在一旁的薄被,疯狂捕捉上方留存的真君的气息。
躺在床上,他来回滚了好几圈。
有点兴奋啊。
真的。
秋博宇不知道的是,在他没有记忆的时间内,他其实已经成功爬上来一次了。
而赛场这边,周祺然带着看热闹的心态回来,不过却没有看到他想要的热闹。
在他带走秋博宇之后,赤阳门掌门也出面,将场上凄惨的蒋天源拉了回去。那小子如今气息微弱,身体还时不时抽一下,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恐怖状况之中,看得周祺然微微点头
虽然这打脸的过程中出了点小问题,但是总体还是算打脸的。那系统早就给自己转达了几句那炮灰的心理活动,周祺然几乎是捧着剧本等着好戏开演的。
卓安瞥见周祺然去而复回,立时踏空而来,道,“今日的比赛,可真是精彩啊。”
周祺然瞥了他一眼。
压着打的战斗,很精彩?
“还好吧。”
卓安看了这么多日,哪能看不出来周祺然还是关心那小子的,也就笑笑不说话,道。“那小子心中的成算,比之琼霄派弟子也是不弱了。这般天资的少年,想必早有高人收下了吧?”
周祺然回来看热闹本就是想远离秋博宇相关的事情,回来的时候还要被卓安提,忍不住就有些心烦,面上的表情也不甚好看,便道,“关我什么事。”
说完,热闹也不看了,甩袖而去。
而卓安看着周祺然的背影,略一思考。
怎么这天枢,不是与那少年特别亲近,就是连提到少年都要摆一副臭脸色的模样?
而后思考了一番,他突然意识到,这两者某种意义上并不冲突——天枢完全可以在被少年接近的时候摆出一副臭脸色。
先不论天资与悟性,这秋博宇能惹得天枢这出了名不亲人的元婴真君摆出这番作态,已是一番创举。而那名少年……
思及他与自己的乖乖女儿对话的时候,那绕得她头晕脑胀的话术,卓安便啧啧两声,道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太过可怕。而且,汾安城突然出现的舆论反转,他也有了眉目。
本来这样突如其来仿佛没有源头的舆论反转时间,是难以找出带头的人的。但是,在舆论转换之前,在东域要找出一名天枢的支持者,那可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就算真有人认同天枢的行事作风,也不敢当众说出来。
而这少年,似乎很乐于在公共场合表明自己的立场,毫不掩饰他对天枢的崇拜。
一名崇拜着天枢的,掌握话术技巧的少年。
这汾安城的舆论逆转,带头者是谁,可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对于这两人的纠葛,卓安觉得,在不影响琼霄派的情况下,他还是乐于围观的。
天枢在东域之中不沾任何势力,甚至有段时间成为一干门派的公敌。可这般的存在,在东域搅了一通事之后,拍拍屁股就消失了,遍寻不得。有人说他归隐去了,有人说他跑中州去了,众说纷纭。而东域此时才意识到,这偌大的整个东域,竟是找不出半个与其相熟之人来谈谈他的现状。
暂且不论性格,天枢的才华和实力,都能让他成为众星捧月那般的存在。但是他性子执拗难缠,拒绝与他人的亲近。
这少年,能否攻破天枢的防线?
卓安带着几分乐见其成的态度。
炼气期的少年,和性子难缠的元婴期真君,谁都知道哪边更好拉拢。如果那秋博宇成功亲近天枢,有了比常人亲密些的关系,那琼霄派也能借着他的关系与那天枢交好。
毕竟,没人会嫌弃自己的人脉太多,不是么?
而周祺然离了云霄大比比赛的场所,便坐上了小舟,随处飘荡。
他一直跟自己说,那秋博宇说的话,作不得数。他的性格在原书之中便有了雏形,虽然与现在不是一模一样,但是本质的性格应该是没变的。就像是他带来的蝴蝶效应搞乱了那么多的剧情,那些角色的性格还是没有太脱离原文的那个框架。
所以他知道,在有主角光环的情况下,那傻球,会按照原书里的剧情那般,过剧情,换地图,直至到达顶峰。
所以他现在的感情都是浮云,他现在的承诺都是空头支票,是来日无法兑现的存在。
只要保持着看戏的心态,便能从容地应对那小子抛过来的糖衣炮弹。
但是那傻球三番两次将他的戏言奉若圣旨,让他有些受不了。明明和以前一样只是随口说说,随意逗一逗,可是那傻球近日来猖狂了些许——只要是他说的话,便认真听从。而他各种恶言恶语,那小子却如同没听到那般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甚至傻了一般,将他训斥讽刺的话,理解成另一个意思。
周祺然不想再去期盼什么,也不想再得到感情这种无形无踪的廉价玩意。可是,他也不想成为那个男人的模样。
纠结,纠结,纠结多了便是烦躁。周祺然已经数不清自己几次想掐着那小子的衣领晃晃他的脑袋,看看能否听见水声。
为什么呢?
有必要吗?
秋博宇听到窗外的响动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了。
圆月缺了一块,不及之前那般完美圆满,夜幕之中稀稀拉拉地挂着一些星星,就像是谁随手洒的一把芝麻。
秋博宇看着那人从窗户进入,没来得及从床上爬下来并收拾现场,便见到那人愣了愣,似乎也是没想到他会待在这个方位。
而后,一阵无言。
那人有着一双仿佛盈着水的桃花眼,有些暗淡的月色为他的身体镀上了一层银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是那般出尘飘渺,看得秋博宇呆了一会儿。
不管什么时候看,那人永远是这般好看。
若不是因为怕冒犯到真君,他能够天天欣赏真君的脸,不会觉得腻。
那人伸手,灵力将秋博宇包裹起来,而后随着他一同离开了房间。而后等秋博宇被放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坐在了小屋的屋顶上,一旁是那人。
“真君……?”
“没什么。”周祺然这时比起以往,显得冷静许多,“只是觉得这里比较适合。”
“适合?适合什么?”
“秋博宇,我发现我总是想不通你到底在想什么。”周祺然也坐在屋顶之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被对方那眼神盯着,秋博宇感觉自己的心跳在逐渐加快。
“你应该知道吧。”周祺然接着道,“你灵根重塑后,有了好天资,有了地位高资源多的师尊,也有其他七七八八的奇遇什么的了。那你有想过未来要怎么走吗?”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复杂,他又换了换口吻,道,“你想要走什么样的一条路,以后想做成什么?”
秋博宇敏锐地察觉到,此时真君的状态不太对。
怎么说呢……他有种,一旦回答错误,便会一切皆空的感觉。
“我……”秋博宇斟酌了一下,便道,“我想去探索我想知道的事物。”
见果真是符合原书的回答,周祺然又接着问道,“那你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秋博宇低头想了想,道,“未知。”
这是一个突然浮上心头的答案。它一出现,秋博宇想的其他措辞似乎都失了颜色。
“真君所能看到的世界,师尊所能看到的世界,有太多我不知道不能理解的事物。我想要探索这样的事物。”
“那……”听到那小子又念叨自己的名字,周祺然目光黯了黯,道,“云霄大比结束之后,你准备做什么?”
“云霄大比结束后吗?”秋博宇想了下,“我答应了琼霄派的大小姐要去助她,等到她的事情处理完了,没什么意外的话,我会去参加丹师的比赛。”
“师尊总在我面前夸耀中州这个存在,所以我想在进入中州前,多做几手准备。”
寻常炼气弟子,都在想破头脑忙活着筑基。主角却已经开始谋划有金丹这条准入线的中州。这大抵便是眼界问题了吧。
少年眼中的野心毫不作伪。
那么围观这样一个性格的主角搞出不同于原书的新路线,也是有戏可看……的吧?
周祺然解释不了自己现在的心情。
莫名纠结,莫名不爽,最后化作一声长叹。
“你蠢成这样,莫不是想太多。”
“不是有真君在嘛!”秋博宇笑得眼眯眯。“既然我很蠢,那真君以后在我犯蠢的时候敲醒我就行了。”
周祺然一时无言,斥道,“我身价很贵的,指望我在旁边给你纠错,你请得起吗?”
“博宇愿倾尽所有。”
少年认真道。
“哦。”
周祺然一挥掌,将少年拍到屋下。
“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