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周祺妍的话直白得让秋博宇有些想发笑。这个小姑娘到底还是缺了几分与人交锋的经验。看她的模样, 她应该是希望自己为了真君付出什么东西。既然那样的话，就不该一开始就指出可能有大代价。
但是这样单纯的女孩，也正是真君想要保护的亲人不是吗？失却了那些弯弯绕绕, 女孩表现出来的, 都是她的真心所想，不管怎么说, 真君的亲人内心也向着真君，这件事令秋博宇十分满意。
“如果我是你的话, 就不会一开始就说出‘可能会赌上性命’这件事。”秋博宇示意周祺妍找个地方坐, 让她放松紧绷的精神。周祺妍闻言, 大约也是觉得自己这样的做法好像有点傻，坐下去之后不断绞着自己的衣服，似乎十分不安。
如果说天劫那回只是让周祺妍有些感觉, 古轩的出现可以说是彻底引爆了她的不安。
修真界是个很可怕的世界——一直待在西域的她所见所闻，无一不是残酷的丛林法则。
利益至上，自我主义，感情是廉价的奢侈品, 又稀缺又容易抛弃。发现好东西，一个团体便能顷刻间分崩离析。强者理所当然掌握一切，败者一无所有。
混乱, 是她对这个世界最深的印象。
哥哥到了修真界后，行事风格和之前有了很大的区别。与原本有些谨慎的他不同，现在的哥哥几乎是把嚣张和肆意写在了脸上。他对自身拥有的资本很自信，由此行事也嚣张。不论是天劫那回还是面对那魔修的时候, 哥哥从没有收敛过。
身为妹妹，她当然乐于见到这样潇洒的哥哥。现代世界的时候，当看到两人生活的重压都在哥哥身上的时候，她真的害怕哥哥哪天被压得喘不过气，却又不知道如何帮上忙。可是乐于见到不代表她不担心。
她非常非常担心。
哥哥这样嚣张的性子，会不会将所有的人得罪？哥哥这样的行事作风，会不会让他陷入一种孤立无援的境地？哥哥现在很强，但是再强的猛兽，被群狼围攻的时候，也会有失手的时刻。
如果有人能无条件站在他身边的话，会不会状况会有所改变？
如果真有那个人的话，那个人不能是自己，自己太弱了。
周祺然并没有对周祺妍隐瞒太多的信息，周祺妍也由此知道，秋博宇身上是有主角光环的。哥哥甚至直接说，如果这个主角死了，这个世界就毁灭了。一切都不会存在。
她可能无法做到追上哥哥的修为，可是主角呢？
周祺妍看向秋博宇，对方深邃的眼神让她有种自己的所有想法都被洞察了的错觉。秋博宇一直以来在她面前展现出来的，都是可靠可信赖的形象，哥哥虽然一直摆出嫌弃的模样，但其实她看得出来，他并不讨厌秋博宇。
主角现在崇拜着自己的哥哥。虽然哥哥说过，以主角的性格，等到修为超过他的时候，基本就是他们两人走向陌路的时候了。那样的话，如果自己在主角修为超过哥哥之前，做下一些布置的话，会怎么样？
道心誓，这个修真界中类似于契约一般的存在。只要道心誓成立，就会一直跟着起誓之人。因为违反道心誓的代价太大，几乎没有人会做出这种傻事。
“说吧，你想让我许什么道心誓。”秋博宇见周祺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主动道。他目含鼓励，并无周祺妍想象中的戒备与怀疑。
周祺妍鼓足了勇气，直视秋博宇的双眼，“秋哥，如果我说，让你许下以生命来保护我哥哥的道心誓，作为交换，我给予你一个大宝物，你接受吗？”
见秋博宇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申请，周祺妍咬咬牙，接着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背叛我哥，不能伤害他，在他遇上危险的时候绝对要保护他。”
“以生命来保护真君……”秋博宇闻言，目光有所闪动，“你的话，听起来很像是要定下主仆契约。”
周祺妍低下了头。
是的，她就是这么自私。
她想将哥哥的命和主角绑在一起。
有绝对不会死的主角保驾护航，至少哥哥的安全度能上去。或许现在秋哥还是崇拜哥哥的模样，可是哥哥都那么笃定地说未来他们两人会陌路，她又如何不忧心，不……产生一些想法呢？
以道心誓为媒介，将未来终将会陌路的两个人绑在一起。哥哥没有这个兴趣，那就由她来。
“我……有个很大的宝物，我拿它与你做交易。”
“大宝物，是什么样的大宝物？”秋博宇忽然道，“据我所知，你对修真界了解有限，那我要如何确定你说的大宝物，不是修真界众人视为垃圾的东西？”
秋博宇却没有在“主仆契约”这个方向上纠缠，问了另一件事。虽然口中说出的是问句，但是思及刚刚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文化，秋博宇能断定这肯定是与储物空间相关的宝物。
但是如果单纯只是容量比较大的储物空间，值得周祺妍几般强调是大宝物吗？
秋博宇觉得这其中可能不太简单。
听到秋博宇的话，周祺妍浑身一震，而后道，“随身空间。”
周祺妍有这个秋博宇并不意外，毕竟当时他让她去收回石雕的时候，少女脸上没有露出半分难色，而是轻轻松松收回了石雕。地脉的能力并没有空间储物这个方向，那么能想到的便是她身上有储物道具。
但是这又有几分为何。听她的描述和看她的表现，她到了修真界后应该是常年躲避人群的状态，看她的模样也不是能下手去捡尸的人。那么她的储物道具是哪来的？
“如果只是寻常的储物……”
“可以装活物。”周祺妍突然道，“它有很大很大的空间，我试验过，它可以放活物进去——我只拿妖兽试过，并不确定人可不可以。”
周祺妍初初得到这东西的时候，看过各路小说的她自发的把这种标准的大外挂藏了起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本身的状态便已经不乐观，不能再引发他人更大的贪欲。
可以装活物的储物空间——？！
秋博宇第一时间想起真君给自己的黑手环。它也有装活物的功能，但仅限有生命的植物。即便是这样，已经是了不得的存在了——能让活物进入的储物空间，这种存在在修真界前所未闻！
秋博宇微微愣神，似乎没想到周祺妍竟然会有这么可怕的大宝物。“这种东西，你要拿它，来与我做交易？”
“如何？”周祺妍微微瑟缩着身体，道。
天知道她能说出这件事已经鼓足了多少的勇气。
屋内气氛僵硬，两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秋博宇不给回应，周祺妍也不开口。房内门窗皆是关闭的，在这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停了下来。
“呵。”秋博宇忽然笑了，“这听起来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但是你觉得就这么一个宝物，能换来真君的命？”
周祺妍浑身一震，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那般，“哥哥……哥哥的态度，太容易得罪人了。我知道我这样有些自私……我只是想，至少你不会背叛哥哥，对吧？你不会背叛哥哥的话，多加一个誓言，也没什么关系吧？”
如果主角能从头到尾站在哥哥这边的话，那么……那么哥哥也会更加安全吧？！
周祺妍慌张地想着。
而后少女的下巴被抬起，被迫看向那青年。对方目光深沉，仿佛有万千思绪溶在其中，看不透，猜不透。
果然自己还是想得太天真了吗？
周祺妍暗暗想着。
“你的话并没有哪里有错。”
突然调转的语风让周祺妍呆滞了一瞬，“诶？”
秋博宇却是微微一笑，道，“我愿以我的道心起誓，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背叛周祺然，不会伤害他，与他并肩而行——这样便可以了吗？”
与原先成立的道心誓相比，秋博宇此时的道心誓才算是标准的起誓语。天道早已规定了违反之后的惩罚，所以起誓之人只需要说出自己想立的誓言便可。周祺妍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秋博宇身周漫开了一阵奇妙的波动。
那个，是道心誓成立的波动。
“区区那么一个宝物，可换不来真君的命。”秋博宇悠悠道，他松开了捏着周祺妍下巴的手，那举止，那神态，像极了放松时的周祺然，“在我看来，真君的生命可是贵重得多。”
“……成立了？道心誓，成立了？”周祺妍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她盯着秋博宇，愣愣道。
“成立了。”秋博宇就像是一个耐心的兄长，轻轻拍着少女的头，柔声道，“你大概不知道吧，在还没遇到你的时候，我也许下了差不多的道心誓。“
秋博宇微微抬起头，就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道，“我对真君说过，‘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将你弃之不顾。你一切都不用担心，因为有我在’。你猜猜真君是怎么回应的？”
“怎……怎么回应？”周祺妍已经完全呆了
这算什么？自己忐忑着与主角做交易的时候，哥哥已经让主角立下了保护的誓言了吗？可是那样的话，哥哥为什么又那般笃定他们未来会走向陌路呢？
周祺妍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有些不够用了。
秋博宇苦笑了一声，“真君说……‘为什么要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
由秋博宇来附属，周祺妍并不知道当时周祺然的激动和崩溃，但是她却莫名感受到，自己的哥哥，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不会是多么冷静的姿态。
因为秋博宇的神情，透着几分真切的悲伤，就像是有谁将他所珍视的光芒揉碎吹散了那般。
“秋哥……你早就许下了类似的道心誓？”周祺妍惊讶着，带着几分不敢相信，“那你为何还许下新的誓言？”
“这不是你说的吗？”秋博宇微微道，“既然我怎么样都不会背叛真君，那多加一个誓言又如何？”
“那你说宝物没法买哥哥的命……”
“是啊，真君的生命无比宝贵，那是区区宝物能等值的？”秋博宇道，“正因为如此珍贵，才需要维护，不是吗？”
在那一瞬间，虽然一切是那么地合理，但是周祺妍总觉得那里不对。
是哪里给人怪怪的感觉吗？是秋哥的态度吗？是秋哥的话语吗？还是秋哥其他的行动？
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将你弃之不顾。你一切都不用担心，因为有我在。
这样的话语，真的是崇拜者向着崇拜之人的真心话语吗？
她以前便觉得疑惑了，不论是平时的态度，还是这句话的角度，秋哥并不是追随者崇拜者的模样，而是自发地站在了保护者的角度上。
周祺妍的拳头紧了紧，蓦地，她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秋哥已经立下了誓言，这个世界的主角毫不犹豫地站在了自己哥哥的身后。
察觉到这一事实的时候，周祺妍慌乱的内心渐渐平稳下来。
虽然与预想的场景都没对上，但是至少达成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周祺妍主动在身上找了找，取出了一枚戒指似的物件。
“这就是你说的‘随身空间’？”秋博宇问道。
这看起来和寻常储物灵器并无区别的样子。
“是的。”周祺妍似乎是有些不舍，而后道，“现在还不是给秋哥的时候，等我之后找到了新的储物空间，就把它给秋哥。”
秋博宇眸中闪过几分想法。
为了防止古轩跑来问东问西，上了宝船之后，周祺然自己找了个房间关上门，谢绝其他人的打扰。
可惜，不速之客总归是有的。就比如现在，青年循着气息，来到了房门之前。
“真君，真君。”
那人轻轻敲着门唤道。
周祺然睁开了眼，右手一扫，紧闭着的门突然打开，将外边的青年给卷了进来，而后嘭地一声关上，仿佛鼓槌狠狠敲击在鼓面上，带起阵阵回荡。
秋博宇有些狼狈地爬起来，入目所见的，是那人说不上开心的申请。他就那么默默地看着自己，不带任何神情。
真君生气了。
虽然没有气急败坏，没有歇斯底里，但仅仅凭着这反常的模样，秋博宇已经猜出了周祺然的心情。
“真君，是发生了什么事吗？”秋博宇带着几分不解询问道。
“你立了什么誓？”周祺然淡淡道。
他一个符修，对规则的波动最为敏感。纵然这古轩的宝船之上有屏蔽神识的阵法，可是那规则的波动，怎么会被他漏过去？
周祺然立时让系统帮他看看傻球在那边搞什么，可谁知道，系统得到的结论是——小蠢货溜到了他的房间去。
本来系统还准备像以前那般直接现场转述他们的对话，可谁知周祺然主动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