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温邑府中的魔修并没有去搭理这个流言。他们认为那不过是一些脑洞奇大的家伙的异想天开。温邑府都存在了这么久,怎么可能突然发生什么劳什子的异变?更别说最近可是有个大喜事——一向被认为一穷二白没有资源的温邑府, 竟然发现有天材地宝的存在!
而且还不是一点点, 而是一大片!
坚硬的金刚岩,华丽的幻彩石……还有各种各样炼器时用得到的灵矿, 而因为灵矿的出现,灵植妖兽更加活跃了一些, 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 都在一级级提升。
天呐, 这简直是令人惊喜的发现。以往他们想都不敢想的资源,竟然就这么成片地出现了!——宛如一片宝地!
在意识到那处宝地没人发现是因为人迹罕至,极少有人到达之后, 那些魔修无不遗憾后悔,继而冲上去,想在宝地这儿抢一杯羹——这么好的地方,他们这么不能早点发现然后独占了。
事实上那些魔修并不知道, 如果不是周祺然的出现让温邑府将目光放到了那处平平无奇的海岸,同时地脉也离开了那里,他们可能完全无法发现那些宝物——魔修不会主动到灵气充沛的地方去乱晃, 大多数人接受不了那种仿佛喘不上气的感觉。而周祺妍本就是找了个人迹罕至之地,连妖修也没来涉足——如果被那些妖修发现的话,他们恐怕第一时间会占据。
而现在魔修已经发现了这块地方的价值,妖修是怎么样都无法去独占这块地的了——不论是从人数上来讲还是从武力上来讲, 他们妖修都弱于魔修。
原本温邑府损失了一大批的魔修,往日喧闹的城镇都显得萧条了一些,按照常理,他们会歇战一段时间,表面上和和气气,给自己的势力和家族留够喘息和重新积攒资本的时间。但是宝地的出现,让他们无法再披着和平的外衣了。
魔修本性自私,无论是谁,无论是哪方势力,都恨不得独占所有的一切。更别说,他们现在几乎所有人都需要那批能振兴家族的天材地宝!只要谁抢到了,谁就能在现在洗牌的温邑府里占据绝对的优势!
从那化神道君出现,让温邑府魔修折损大半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年。他们的争斗与摩擦,也持续了十年。因为一直在内斗,所有人都攒着一股劲要斗倒所有人。不过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可笑,因为温邑府一贯给人“穷”和“乱”的印象。其他府不是没人察觉到温邑府的混乱,却没怎么放在心上——那儿本就是三教九流地痞恶徒聚集之地,如果和和平平发展起来,那才让人担心。
现在的内斗?只要派人看一下,以免温邑府的争斗波及到自己这边就行了。
感谢天道,那温邑府是个独立的海岛。
这么感叹着的魔修往往也跟着感叹过——为什么那万石府是个难登上去的海岛!
“嘿听说了吗?宝地那边出了问题!”
大街小巷,楼里楼外,魔修们紧张地讨论着这件事。有人面露担忧,有人面露不屑,更多的人是不以为然。
“怎么可能!杞人忧天吧!”
最开始带来这个消息的是个魔修,看起来挺年轻,但是衣衫褴褛,形容狼狈至极,他在街上大喊,“是天谴,温邑府将要出现异变了。”
最初的最初,没有人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还以为那人修炼时走火入魔发了疯——在西域,这种人从来都不少见。
所以也没人注意那个“发疯”的修士去了哪里。
但是很快,当天归来的修士也带回来了消息——有些地方出现了异动。
妖兽躁动,即便是最温驯的妖兽也变得狂躁起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威胁一般。它们发了疯似的逃离栖息地,形成一波一波的兽潮,冲击修士们所栖息的城镇与领地。这攻击来得猝不及防,大多城池都将精英骨干保护起来,或是派去参与与其他势力的争斗。温邑府在周祺然捣乱后本就有青黄不接的迹象,这十年来又没有去休养生息反而持续内斗,大批修士被消耗掉了,以至于温邑府实力中游的那些修士数量锐减。
突如其来的兽潮,打乱了所有人的算盘。
再多的算计,再多的布局,都比不上实打实的损失。魔修们一方面连忙准备对抗兽潮,另一方面也派人去调查到底出现了什么事。
兽潮依旧,就像是整个温邑府的所有妖兽都倾巢而出那般——他们就像是逃离着什么可怕的存在,疯狂地冲出来。
温邑府,变得人心惶惶,因为没有人能逃过这波冲击。甚至不知道是城墙太脆弱还是那些妖兽太过疯狂,接连传来妖兽冲破城墙,践踏城池的声音。
似乎哪里都不太安全了。
这个时候,本就在修士们之间流行的传言更加被热议,甚至不知是谁,不知何时,将它给完善了——“魔修们的争斗带来的血腥惹怒了天道,天道要给温邑府降下天谴!”
而后,有人传出了爆炸性的消息——“因为天谴,待在温邑府的修士,修为进境会受到阻碍,无望走向更高的高度!”
尽管各大势力竭尽全力压下引起修士不安的流言,但是那消息不知道是何时出现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传开的。游荡在温邑府的高级器师与数量极少的丹师首先意识到了“修为进境受到阻碍”。作为产出者,他们稍微制作高级些的作品,都要与规则进行一番接触。而此时,不论是谁,仿佛都被屏蔽了对规则的感知!
简直要让人发疯!没了对规则的感知,他们与初入门的那些家伙有什么不同!
于是首先逃离的就是这批人。不管事情是不是真的,现在的温邑府绝对不是一个久待之地!
器师丹师的离去同时带走了他们的亲属,甚至有人将整个势力搬走了。而不知道是谁,将他们离开的消息放了出来。
这样一来,温邑府的魔修内心的不安几乎要爆炸。
无数的事情酝酿发酵,兽潮与丹师器师的离去是大猛料,让整个温邑府就像是架在火上的锅,咕嘟咕嘟地冒泡。
温邑府在崩坏!
有人发现,宝地如今竟然和以前一样,贫瘠无比——不知何时这儿的灵矿与各色天材地宝都消失了!
在混乱之后去了宝地的魔修,回来之后都出现了中毒的症状。
点燃最后的恐慌的,是异变。
真正的异变!
城镇的土地不知为何变成一片墨黑,带着不详的气息,将待在上面的修士吞噬下去。
魔修们开始不顾一切,逃离温邑府。
他们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几乎每个人的手上都沾着血腥。谁也不想被这“天谴”给波及了。
等到其他府注意到温邑府逃离出来的魔修,派人回去探查的时候,却发现,那温邑府不知何时消失了。
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中。
周祺妍看着一片狼藉,但是确实一个人都不剩的温邑府,对秋博宇的计划表示赞叹。
虽然看起来好像发生了很多事,但实际上,他们之用了半个月,也就是十五天的时间,便让这上头的魔修全部都主动离开了!
“先用五天时间引发恐慌,然后接下来的十天,尽量踩在他们恐惧的点上。”秋博宇道,“魔修本性自私,只要能看透这一点,布局起来就轻松多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计划是让那些人主动逃离,所以要给他们留够一点逃离的时间,他们的计划时间甚至能缩到更短。
半个月,十五天,这对于修真界来说是一个十分渺小的数字。寻常修士打个坐,体悟一下,便是三五天的时间,去个秘境历险,没待三五个月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去过,闭关的时候更是几年十几年起跳,可能你闭关的时候小孩还在襁褓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能跟人谈恋爱结婚生子了。
闭死关的不用说,时间长到能让人们忘记他——当然,也有可能是闭着闭着生命就到了尽头。
温邑府与万石府是一体,但它拥有足以能够让人误认为是一个府的面积。西域明面上总共就八个府,仅仅用了十五天时间便清空了八分之一的土地,秋博宇的计策可以说是非常可怕。
当然,这一切都少不了周祺妍的配合。
以地脉之力配合秋博宇散播的丹药,将妖兽变得躁动后,便引它们去攻击修士的所在地。
而后周祺妍费了些功夫,把温邑府因为自己体质特性而催生出的灵矿,全部还原了回去。秋博宇则是趁这个机会,将那儿布满了毒——周祺妍都没发现过秋博宇这个主角竟然对毒这么擅长。
唬一唬,吓一吓,利用温邑府魔修的心虚与趋利避害的本能,配以真实的教训——修为进境受到限制,所在之地变成诡异的吞噬之地啥的,让魔修们避之唯恐不及,争相逃离温邑府。有的修士没能抢到飞舟,甚至直接跳海,顺着海离开。
在所有魔修都离开后,在秋博宇的指挥下,周祺妍直接控制着温邑府漂走了。
是的,漂走了。
毕竟温邑府可是个海岛,周祺妍是能为所欲为的地脉。
现在估计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突然消失的温邑府,就在万石府附近吧?
“秋哥,你说哥哥会满意吗?”周祺妍道,“他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也许真君会觉得我们下手干脆利落。”秋博宇面色轻松,给自己松了松肩膀。这十几天为了最大限度勾起那些修士的恐慌,他可是到处跑,同时还要分出精力去制作一大批的毒。“总之,初步的目标算是达成了。”
“秋哥你是怎么知道温邑府能移动的?”周祺妍看着不远处的海面,道,“我自己都没想到可以让它漂走。”
“思考一番便能得出这样的结论。”秋博宇细细给她解释道,“温邑府万石府同属一府,那么你的控制能力绝对不仅限于这两个府的范围,很可能这两者之中的一大片海域,都是你的势力范围,只是你体质偏向控制土地,所以面对海水时控制力弱,但是你可以通过控制土地,间接达成控制海域的效果。”
如果可以,秋博宇是想试试周祺妍的能力范围的——他有点小好奇。但是要在海上快速前进并且不引起海兽的注意,最好的方式是飞行。然而周祺妍的情况……
算了,不强人所难。
两个人都默默等着某人的出关,以及某人可能给予的夸赞。
第278章
周祺然一心沉醉于传送阵的研究, 而系统没有掉线,在周祺然专心研究的时候,转而观察其他的数据。
比如, 妹妹周祺妍和主角的行动。
十五天, 两人完成了他们一开始便定下的目标。手段说简单也不简单,但说麻烦也说不上麻烦。主角的思维比周祺妍更加活跃, 也因此更加能利用她的能力来达成目的。
可以说主角的行动是根据周祺妍的能力来制定计划的。他甚至能帮助周祺妍想出更好的利用能力的方法。
周祺然以前就跟她吐槽过,主角经常在他面前抽风, 但是聪明, 是真的聪明。他是那种清楚地知道怎么做才对自己最好的那种人。这样的聪明人一旦有心做什么事, 总会有回报的。
但是“聪明人”与主角在他面前表现的“傻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反而让周祺然感受到了不安——因为他把握不准哪一面,才是主角真正的面貌。
不论是原书, 还是主角的行动,都在告诉周祺然他是聪明人,聪明到可以为达目标不择手段的程度。但是主角在他面前的表现,是执拗又傻气的, 就算是天上的星星,都要摘下来捧到他面前的痴情人。
但也许,只有这样极端聪明又极端傻气的人, 才有机会叩开这人紧闭的心房。
只是……秋博宇的表现越来越让系统不安了。
就好像……就好像……
不论是言语,思路,制定计划时滴水不漏,将所有事情都考虑进去的风格, 甚至那人也有着记录的习惯……
她忍不住翻开了那本厚厚的,犹如词典一般的记录本。
这个,是父亲的遗物。
不,不是遗物,是他遗落下来的东西。在他失踪后,自己代为保管,并斗胆在上面开始做自己的记录。
现如今一翻开记录,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周祺然的行动,与自己各种各样的思考与推测。
不,不会的……
数据没有问题,没有任何人为篡改的模样,虽然因为周祺然的出现而被打乱了人生轨迹,但是主角毫无疑问是修真界的土著。
这不可能的,一定是她想得太多。但是这圆球,是寻找父亲的关键道具,不由得她不往那个方向想。
内心不安之下,她忍不住给友人传信,大致说了自己的难题与猜测。
友人的回信简单而直接。那名银发女人似乎是看穿了什么,只回了一段简短的话:你父亲的才能与想法都非常疯狂,当然了,我不讨厌这种疯狂。
另一人,也是银发女人执着追寻的男人。他们两人相依为命一起长大,银发女人在他的身周布下了不下二十种监控的手段,为的,不过是观察他的安危——她相信,男人这边出点什么差池,银发女人绝对是第一个疯狂的。
最近她才得知,此人便是被父亲赶出师门的大徒弟以特殊手段养出来的儿子。
他是个心中有些成算的人,对于她的纠结,他也给了回应:大体的情况我听说了,以你父亲的性格,说不定真的会对自己下手。研究员疯狂起来可是十分有趣的事情,何况你父亲本就是天才。啊不对,应该说鬼才?
……
她觉得她就不该去问这两人。
她那曾经的师兄,父亲曾经的徒弟,违背了父亲的原则进行人体实验,两人都是那儿的实验品,经历了惨无人道的实验后才勉强一同逃出。那后遗症还留到现在,比如银发女人的精神极度不稳定。这两人能对“研究员”这种形象有什么好印象那就怪了。
疯狂的……父亲吗?
她趴在桌上,默默想着。
她更愿意称那个为敢想敢做。
也不知道父亲真的回来了,她该不该将那已经被逐出师门的大徒弟的事情告诉他——进行人体研究,与某种不可言说的存在进行交易,妄图抢回“本属于他”的东西。最后却是百般算计终成一空,被曾经的实验品联手破坏了所有的计划,他也失去了一切,生不如死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