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风卷残云
被周祺然这么一“恐吓”,对周祺然有负面印象的秋博宇完全不敢猜测对方是认真还是说笑,于是毫无反抗之力的他只敢挑一个肉菜,一个素菜,还是最便宜的那种,压着自己能全部吃下的底线。
这么大的包厢只点两个小菜,换作平时侍者肯定要腹诽两句装逼摆架子,但是此刻他是半分异想都不敢有。那男子周身气息浑厚,那感觉比酒楼的老板还要强上几分,而小孩子一看就是个未入仙道的凡人。看他的表情,两人也不像是有深厚关系的。
所以小孩子那么恐慌,还敢点两个菜,估摸着是饿怕了吧?
在此时的侍者眼里,秋博宇那就是被地主欺负的小白菜,蔫了吧唧的。可是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接过他平时肯定会嗤笑一声的菜单,诚惶诚恐地转身想要出门。
“等会儿。”周祺然突然叫住了他。
侍者浑身一震,感觉浑身的汗毛都起来了。他颤颤巍巍地转身,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仙师还有何吩咐?”
“你新来的吗?”出乎侍者的意料,周祺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是……是,在下上个月才进酒楼的……”
“那难怪了。”
周祺然点点头,手中黑光一放,丢向了侍者。侍者下意识接住,发现那是一颗白色的玉石般的物事,光洁的表面上被点了几滴黑斑,看起来扎眼得紧。
“这……这是……”
“拿给你们掌柜的,说要凡人能吃的。”周祺然端得是一派高深莫测,侍者满脸疑惑,不过还是老老实实拿着那东西去找总管了——像他这种小跑腿的,哪能说见掌柜就见掌柜?
“你——”
秋博宇看了全程,将两人的互动收入眼底,心中有了些许计较,下意识地想问出口。但又意识自己还在坚持不开口中,只能作罢。
“我什么?”周祺然似乎是成心想要刺激他说点话。
要知道,不会说话和不想说话是两回事,前者没办法,后者……
呵。
秋博宇瘪嘴。
这个人拿出来的东西,估计是信物一类的东西,这证明他和那个楼主认识且有交情,能到持有信物这一程度,定然关系匪浅。
秋博宇思考着,突然意识到了一点不对。
他原本以为这家酒楼是这个人随便选的,才敢订菜。毕竟这种酒楼之类的场所还是蛮重名声的。看装潢,这酒楼应该是那种后厨封闭起来的类型。能做到这么大谁没几道不传之秘,肯定不能随便被外人窥视。这样子他应该没法动手脚。
但是如果这酒楼主人和他熟识的话……
那他给信物是否就是暗示要动手脚?!
秋博宇突然有些害怕,但是他又无法反抗,且肚子真的是饿了。这时候莫说是动了手脚的饭菜,就是些残羹剩饭,他也会狼吞虎咽
周祺然点完菜就挥手,将那包厢的窗户拍开,让新鲜空气涌进来——这酒楼在每个包厢内都刻有专门的控制温度和气流的阵法,开了窗的话,哪怕外面没有半分浮动,也能有徐徐的清新空气吹进来。若是顾客之中有对阵法有所造诣的,还能自己动手控制气流效果和温度,当然,只要顾客们吃完走人,阵法就会恢复一开始的样子。
做完这准备后,他一回头,才发现主角不知为何一脸郁闷,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什么准备下毒的凶手。
周祺然:???
难道主角不能见风?他开窗通风惹到主角了?
【并不是。】
系统迅速出声,掐断了周祺然的胡思乱想,但是主角愤慨的真正原因,她也不愿意说的样子。
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对方规律地敲了三下后,领头的女生便开了口。
“这位贵客,我等将进入布菜。”
声音犹如雨滴轻坠在平静的湖中,空灵清澈,让人心中漾起阵阵轻波。秋博宇被带得有些恍惚,但是周祺然反应平淡,忍着笑轻拍一下主角的头让他回神,同时应声开口,“进来。”
“叨扰。”
说完这话,门扉洞开,一排身姿面貌皆属上等的女子鱼贯而入,她们身着色调一致却不同色的软绸长裙,彼此之间不仅不冲突,反而有着调和似的美,站在那里便是一副画。她们的手稳稳地托着一个长托盘,盘中烟雾飘渺,当中稳稳当当浮着一盘精美的菜色。
她们就像是最娇美的舞娘,明明只是端菜摆盘,却做得如同一场缺了音律的舞蹈。
“此为前餐凉菜。”
“此为我楼招牌,流水十八叠。”
“此为凡人食客最爱,鲜鱼三跳,招财进宝。”
“此为餐后果点。”
“此为本楼新品,掌柜吩咐您务必品尝。”
最后,由一名看起来娇俏可爱的妙龄少女摆下最后一道菜。她手指划着灵光,托盘中的菜色稳稳飘出,就像是轻盈的落叶那般落在餐桌上。
“此为本日限定,以华羽血眼雁之翼为主材,掌柜亲自下厨细细烹调,再取佐料为……”
“行,不用说。”周祺然似乎很爱打断其他人的滔滔不绝,见少女也有滔滔不绝的架势,果断出声阻止。
少女也不恼,低头行礼后便歇了声。
“不是说要凡人吃食吗?”周祺然扫了一眼,“嗯?”
“回贵客。”领头的女子轻道,“掌柜听后,觉得您所点之菜不符合您的身份,便重新定了份单子,由掌柜亲自下厨,一应开销由我楼负责。”
周祺然思考了一下,那家伙的原话肯定是“哪能给这么掉价的菜?!给我上最好的去,这顿我包了!”
从少女们进来的那一刻,秋博宇就懵了。作为家族里的边缘人物,他从未出入过这种高级场所,完全没想到这里会是这般作态,不由得看呆了。连周祺然和女子的交流都没听进去。
周祺然见刚拍醒的主角又懵了,估计是这些侍女太过热情,把这某种意义上来说没见过世面的小子给看呆了。他轻笑两声,“菜单上的那菜也上一份吧,这小子喜欢得紧,没有的话估计吃不下饭。”
“是。”
女子领了命,行礼后便带着一众少女离去。
秋博宇堪堪回了神,便发觉满室的馨香争先恐后地往他鼻内钻,呼吸之间皆是喷香鲜美之味,如果说周祺然之前拿出的肉干让他腹痛如绞,那他现在强行克制这扑上去饱食一顿的本能时,已经快晕过去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是坚持着。明明额头因为强行忍耐已经浮出青筋,他还是保持着浑身不动。
可能有问题的东西,他不想吃!……可,肚子是真的饿了。
“嗯?”周祺然看过去,倒是有些小小惊讶,这主角的意志力竟然这么强?
要知道,他可是好几天粒米未进,虽然生命无碍,但是辟谷丹效力消失的现在,他可是承受着这几天累积起来的饥饿感。换做周祺然的话,莫说面对的是这些珍馐美食,就是遇上个垃圾桶也会冲上去翻找食物。
【主角周身数值进入不稳定状态】
似乎是忍得太狠了,连系统都出来警告了,周祺然略一耸肩。
他算是理解那些孩子青春期闹别扭后那些家长的无奈心态了。主角你到底在坚持个啥,你说啊!
既然不能指望主角自己主动进食,周祺然默默搓搓手。
招财进宝乃是颗颗金色的元宝状团子,看起来模样讨喜,美味又寓意良好,一直是凡人的最爱。周祺然放出灵力,取出一颗团子,然后另一手以灵力强行打开主角的嘴,把团子丢了进去。
别说元婴,金丹真人就有了灵力外放的能力,利用灵力,可以做出隔山打牛,移物控物的效果。
周祺然说的把食物灌肚子里这件事,他是真的有这个能力。
当然,那句话就是吓吓主角和侍者的就对了。
美食进口,意志防线全线崩裂。秋博宇已经顾不上什么“熟人”“动手脚”之事了。刚刚的忍耐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如今周祺然的举动,无疑是洪水水位暴涨,漫过了堤坝。
当他发疯似的吞食到一半,突然感觉自己身体被人一提,离开了座位。
他终于醒来,发现那个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差不多够了啊,再吃下去你肚子就先爆了。”
顺着他的手指指的方向,秋博宇看到自己身下已经一片狼藉,餐盘乱摆菜汁四溅,有些盘子都掉到了地上,摆满了大半个桌子的菜不知何时被移到了另一边,不是他能拿到的位置。再看自己,手上身上也是汁水,仿佛栽到了美食的池子里,泛着鲜香,手上也是充斥着不同食物的鲜味。
明明还想再吃几口,可是肚子涨满似的疼,就像是有谁放入了一块巨石,沉沉甸甸的。
可以说,只能用狼狈来形容如今的情形。
周祺然早预料到会是这个情形。主角小同志可以说是饿极了,而那人亲自下厨做的菜皆是佳品,连他都忍不住贪嘴几口,何况主角?筷子在这个时候基本是个摆设,主角急到像个动物那般上手抓着吃。
考虑到这一点,他还特意把修士吃的食物移到另一边,把凡人能吃但是有骨头的东西移开,比如鱼,用灵力祛除了肉以外的东西后再移回来让主角随便吃。
见他清醒了,周祺然掐了个净身诀,一阵灵气缠绕之后,主角身上的油污汁水尽皆消失,恢复成一开始的干净小孩童。
秋博宇有些愣。
他感觉到那温和的灵气正钻入他的腹内,为他消除着那里的不适。
主角吃饱喝足要消食,周祺然把他放自己另一边的椅子上思考人生后,就自己开始吃了。
吃完东西,秋博宇进入了深深的戒备之中。他本就怀疑周祺然要对菜动手脚,现在自己吞食了那么多的食物,就算是每盘只下一点点,自己也吞服了大量的药物。
那么,什么时候起效?
与他思考方向有关的药物,统统是即时起效的,一般吃完就会显露出效果,更不用说他吃了如此大的量。可是秋博宇左等右等,只觉得周身因为饱食又有灵气抚慰助消食,有些……舒适?
没有问题?
秋博宇目露迷茫?
一点问题都没有?
周祺然吃得不急,作为元婴真君,他入口的食物都会化作灵气被吸收,不会有排泄一类的问题,所以他也是吃得畅快。
慢条斯理地吃,吃到秋博宇都把防备松懈了后,周祺然将这里上的菜消灭了大半,将剩余的那些收入空间道具——算作灰一灰二两人的福利了。
“嗯。他手艺果然没退步。”周祺然十分满意。
两人都吃完了,那老友也说他请客,周祺然也不会拂了他的好意,况且这本来就是他们说好的事情。
周祺然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找个地方给主角洗洗澡换衣服——虽然用法诀把他弄干净了,但总归还有些心理障碍。作为现代来客,周祺然总觉得要真的脱衣沐浴,才算“洗干净了”。
他拎着秋博宇准备离开。秋博宇挣扎反抗的力道比起一开始小了些。
刚一出门,就听到一声激烈的咆哮,“我家公子要的华羽血眼雁呢?!”
周祺然随声看过去,发现是另一包厢的门被人撞开,一个衣着简单的壮汉立在门口怒喝着。
“客官息怒,可今日本楼确实没有华羽血眼雁。”
“谁说没有!你们楼分明刚购入了一只新鲜的华羽血眼雁。现在我家公子携贵客过来欲享用,你却告诉我们没有!?那等上等食材,哪会那么快被人点用!”
可以说他们前脚听到消息,后脚就来了,可来了才知道东西没了,哪能让他们不恼火!
“行了,省点力气。”内里突然传出一略显尖锐的男生,话中的嚣张跋扈毫不隐藏,“怕是这留客楼,看不上我这‘客’罢!”
这时只听一阵轰隆声起,一名彪形大汉手里握着两把柴刀似的物什,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