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肖然走进他前昨天才来过的房子,扑面而来的不再是柠檬的清香而是尸体腐败的味道。
“头儿!”
李肖然换上了鞋套,带上手套,审视着四周的环境,“什么情况?”
组员面露难色,“您来看看吧。”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嗓子,“按说,这应该不归我们管辖啊。”
李肖然一愣,难不成又像去年一样?有人报案说她儿子死了,接警台把电话转到了他们组,等他们火速赶到现场时却发现死的是一只猫。
但是这种尸体重度腐败的味道……李肖然神色沉了下去,总不可能是死了一头老虎吧。
李肖然被引进了浴室,浴室里法医正蹲在浴缸旁对尸体进行初步的尸检。
李肖然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电影喜欢拍摄在浴缸里自杀的场景。现实中,那样的场景并不美好。
映入眼帘的是被血染红的水,尸体则是被血水泡得肿胀腐败。腹部因为肠道内大量细菌已经开始膨胀,血水中混杂着因为死亡导致括约肌机能丧失而自动排出体液。
浴缸里刺目颜色和浴室洁白的瓷砖形成讽刺性地对比,柠檬味的香薰还放在洗手台旁,而空气中的恶臭却令人窒息。
“李组,尸体右手手腕有三道呈纺锥形切创伤,因为尸体腐败程度较高,目前还无法判断死亡原因。但是从尸体上看……”法医翻看着死者的眼睛和嘴巴,“角膜高度混浊基本已经看不清瞳孔,手掌和一部分手背皮肤被泡软膨胀,呈白色皱缩状。”
法医看了看测量出的温度和湿度,下了结论,“虽然受温度影响,但是保守估计其死亡时间至少已经过了24个小时。”
李肖然揉了揉太阳穴,“你可以再缩小一下范围,他死亡时间不超过32个小时。”
法医诧异地抬头看他,“李组,几天不见,你这是更神了啊。”
李肖然忍不住苦笑,“在确切的死亡时间和原因下来之前,我可能要申请回避了。”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李肖然缓缓地说,“昨天下午五点,也就是距离现在30小时的时候我们还见过面。”
——
“……这么快?”周铖还没打完瞌睡,窗户就被敲响了。
周铖解了车锁,等李肖然爬上车后问他,“可以走了?”
李肖然点点头,因为暂时需要侦查回避。他刚刚在现场做了一个笔录,具体描述了他和死者见面的事情。这会儿就算是组内忙疯了,他也没法参与案件。
周铖知道他的习惯,每次出现场回来,李肖然一般都不大愿意讲话。
李肖然闭上眼睛就是那个有些羸弱的青年。在他离开后发生了什么,让这个有着腼腆笑容的大男孩选择了自杀?
是的,应该是自杀,虽然要等法医的验尸报告才能下最后的结论。但以他们的办案经验,其实众人心中都有数,现场的状况和尸体的表现,极高概率的可能性是自杀。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的组员说这个最后估计不归他们管辖。
“周铖……”李肖然看向开车的周铖,夜色中周铖的侧颜被勾勒出干脆利落的线条,沉稳刚毅中还有一分宁静。
“当年那件事情之后,你有想过自杀吗?”
周铖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路边,转头看他。
李肖然按住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我想知道。”
周铖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了当年那个医生神经质的笑声,“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你怎么没有自杀呢?”这离医生脑海中的完美悲剧还缺最后一步。
周铖重新睁开眼睛,看着黑暗中那双黝黑的眸子,把自己的手送到了李肖然的手心里。
“……我有想过。”
第25章 脉搏
【不要购买警官的宠物】
周铖将车开回了车库,李肖然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身后。
等周铖简单地重新梳洗后回到了床上,一转头就发现李肖然正眼巴巴看着他。
“怎么这幅表情?”
“当年怎么回事?”
两人异口同声地同时问道。
周铖自知自己是逃不掉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肖然抓住他的手掌,“已经不怕了,我在这里。”
掌心贴着掌心,温度顺着手腕像一杯温开水,从掌心蔓延到四肢,不烫却是最合适的温度。
周铖一直以为发生命案对自己没有影响的,但在全身开始传导热度时,才发现他其实已经冷了很久了。
想拉他上床上说,李肖然却指了指自己有些歉意,“我今天可能要晚点睡,我穿的衣服需要消毒。”这是他的习惯,从案发现场回家。
周铖忍耐了半天,才将“扔了重新买”这句话咽了回去。
“其实也没什么,那个时候确实有想过。”一旦说了出口,反倒是周铖试图安抚着眉头紧皱的李肖然,“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根源是什么,就是觉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们的喜欢难道就不能更考虑一点我的感受吗?”
“其实,那种不是喜欢,而是一种病态的狂欢。当然我不排除可能真的有人希望我好,可那个时候我已经考虑不了这么多了。”
“我在学校的时候挺活跃的,学生会、篮球队还有戏剧社,朋友也多。可当时莫名走红后,跟我走得近的朋友却都被编上了和我有关的故事,有男有女。我那时没打算进娱乐圈,可他们不一样,很多人都是要当演员的。”
李肖然感受到了慢慢收紧的大掌,心里蓦地像是被一根针扎了一下。
他很少会去想过去,但是周铖却会让他有一种恨不得回到过去的冲动,找到那个时候的周铖跟他说,“我帮你打架,陪你躲狗仔,替你收情书……你还有我。”
周铖笑了笑,有些无奈,“最开始是把我捧上天的无脑吹捧,后来则是出现了很多黑子。可我本来就不是完美的,那么多完美人设都是无脑吹捧出来的。”他感受着手心里的暖意,沉默了一会儿后将他从来没有跟别人讲过的往事讲了出来,“最难过的时候我有想过自杀,但是我站在天台上吹了一会儿冷风就冷静下来了。”
李肖然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知道他既然能看到周铖,自杀自然是没有成功的。但是他只要一想象很多年前的周铖有可能像今天这个男孩一样,他就觉得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别这么严肃。”周铖拍了拍他的额头,才多少岁,眉心就老气横秋地皱在了一起,“我当时就想啊,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我脸一定是不能看了。”
周铖挑了挑眉,“我这么帅,可不能浪费了。”
李肖然一个没忍住就被他逗乐了,笑完之后清了清嗓子,“严肃一点。”
“虚心接受警察叔叔的批评教育。”周铖放松了身体,把自己陷在了温暖了被窝之中,看着昏黄灯光下李肖然变得柔和的五官。
他能说他一点都不想批评教育,只想抱抱周铖吗?只不过李肖然一想到身上进过案发现场的衣服还是迟疑了。
“不用担心。”周铖嘴角微扬,“我报复心很重的,后来知道是有人搞鬼,就半点想不开的想法都没有了。”
“以后也不准有。”
“不会的。”周铖向他保证,看着李肖然黝黑的瞳仁,灯光的光斑投映在眼球上,就像在夜空缀上了细碎的星星。
他鬼使神差地想,其实喜不喜欢也没有那么重要,如果他喜欢的人把他身上为数不多的温柔全部给了自己,似乎,怎么样都值得了。
李肖然把衣服倒上消毒液洗了一遍后,又把自己冲洗干净,时间已经快三点了。
回到床上时周铖已经发出了绵长的呼吸声。
他蹑手蹑脚地钻进了被窝,用着周铖散发的热度让自己暖和了起来。等到身上的寒气被驱散,才放心地凑了上去。
被窝底下,李肖然的手指悄悄地按上了周铖的手腕,感受着指尖下的跳动,才安然入睡。
——
第二天,李肖然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接起手机,电话那头就传来兴奋的声音,“头儿!快回局里,你不用回避了!找到了比你更晚见过他的证人了。”
李肖然睡眼朦胧地盯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警察叔叔希望早日破案,可是也想好好睡一觉啊。
扭头就看见周铖近在咫尺的睡颜,因为呼吸嘴巴微微翼动,多了几分孩子气,少了平日里的稳重。
本来想捏他鼻子的手还是挪开了,还是让他睡吧。
这么挺的鼻梁,捏塌了多不好。
这么懒的猪仔,养肥点才好吃。
第26章 案情
【不要问警官朋友是谁】
“头儿!”
组里的小伙子看见他都跟见到亲人一样。
李肖然一头雾水,“怎么了?”
“死者还是个文艺青年,这么多本日记,我们翻得头都大了。”孙贤指了指旁边一摞厚厚的日记本。
李肖然失笑,平时让他们多看点书就是不听,这次也该受受教训了。
“目前为止,所有的案情跟我说一下。”李肖然召集他们开了一个简短的案件分析会。
“头儿,死者身份已经查清了,孙昀,男,25岁,邢城人,毕业于A市理工大学,父母生活在老家邢城,他是家中独子。”
“工作单位呢?”李肖然问。
“没有,目前调取他的社保记录,都是个人缴纳的社保。”
“那他的经济来源?”
“我们看了他的手机,会不定时的从一个账户上打钱过来,但是并不多,每次大约是五六百。这个账户是一个叫天创传媒的公司的,主要从事的是媒体宣传、包装策划这一块。具体的还没有去查证。”
许沁接着他的说,“报案时间是在11号晚上11点10分,报案人是死者的邻居,57岁的林兰香,女,一人独居。死亡地点是在德轩怡园B栋101室,房产证显示该房子是在死者名下。具体死亡原因和时间要等法医报告出来。”
李肖然点点头,“报案人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林兰香说,她家的电灯泡突然坏了,想找孙昀帮忙换个灯泡。一直敲他的门没有人回应,所以她就拿钥匙打开了房门。”
“钥匙?”李肖然皱起了眉头,“她有孙昀家的钥匙?”
“……对。”许沁看了一眼笔录,“她说是孙昀给她的。”
李肖然在本子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现在A市的邻里关系已经这么亲密了?
“对了,是谁在我之后见过死者的?”
“就是林兰香。”许沁回答道:“她说她在10号晚上的晚上七点左右的的时候还看见了孙昀,头儿你应该是10号下午的五点十五分就离开了。”
“那她之前怎么不说?”
“额,她说她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