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嵘离开荣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在做噩梦,父母碍于面子从未想过到他看医生。当然,他也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在他心里荣峥是最好的心理学家。
他也从未说过,他的噩梦不是荣峥的到来,而是离开。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他知道。
他知道荣峥也知道。
所以在他向监狱递交探视申请时,荣峥拒绝了。
计算到去年,他手上攒下来的探视申请已经攒成了厚厚一沓。
为什么是去年呢?
古嵘看着天空有一些茫然,那个人离开了,无所不能的男人还是屈服于病魔之下。
抽离了所有影响力离开了他的世界。
他不知道这是荣峥的另一个游戏,还是那个男人终于还是腻了这个世界。
荣峥还是没有见他,但却递了一封信出来——
“我放你自由了。”
可是他不自由,他就像疯了一样去找他的印记。可十年过去了,就连荣峥这个人,都已经被世人遗忘了。
他一直看护的病人来找他,“医生,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没放在心上,因为他的这位病人太容易偏执于一段感情了。
直到他见到了她手上的照片。
“周…铖……”
“医生,你也认识他?”杜若很惊喜,眼中满是痴迷。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呢?
很多年前,荣峥挂在嘴边的一个少年——
“我就想知道这么一帆风顺的人生,摔了跤,那双漂亮的眼睛会不会哭呢?”
其实古嵘明白,世间众人于荣峥而言,都不过是实验品。
周铖是,他也是。
一开始只是一个念头,直到杜若的躁郁症爆发,撕碎了他笔记本中他和荣峥仅存的一张合照。
哪怕情绪平息下来,她也依然没有放在心上,更不用说道歉了。
“医生,你说我给周铖寄卡片好不好,等到了九十九天我就跟他表白。”
古嵘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个微笑和很多年前庭审上荣峥的微笑逐渐重合——
“好,我帮你。”
——
李肖然脑子很乱,眼前浮现出三个大字——
“出、事、了!”
出事了。
让他听见苏漾说破古嵘的身份时,李肖然就明白一切都是冲着周铖去的。
只不过古嵘的意图一直掩盖被杜若的偏执所掩盖。
拐个弯,门就在走廊的尽头了。
一声女人的惨叫声。
李肖然发誓他这辈子从未这么用力地奔跑过。
“砰——”李肖然侧着身子撞开了胡遇的房门。
紧随其后的孙贤和几位同事也上气不接下气撑着门框直喘气。
“这——”孙贤失声叫了出来。
“头儿,按规定……”
李肖然紧抿着唇,眼中滔天的怒火彻底湮灭了,转而被无边的冬夜所覆盖。
房间里。
有三个人。
瘫软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胡遇。
倒在血泊中的杜若。
房间里唯一站立的是周铖,而他的手里此刻正握着滴血的水果刀。
在雪白的瓷砖上溅出了一朵朵的鲜红的花。
零点已过,这是杜若倒计时的最后一天。
——“我送你红玫瑰好不好?”
此刻,她左手手腕的玫瑰刺青被涌出的鲜血染红了。
她,是古嵘要杀的第三个人。
而第四个人……
李肖然什么都明白了,古嵘最后要杀的是周铖。
但不是通过杜若,也不是通过他自己的手。而是通过曾经审判过荣峥的法律。
第70章 手铐
【不要问警官怎么抓贼】
李肖然曾经设想过很多种情况,却惟独没有这一种。
同事曾戏称他是本行走的法条,正是因为他把办案需要涉及的条条款款记得一清二楚。
他刚考上警校时他父亲告诉他的,“把条文记牢了,知道什么应该做的什么不应该做。你只有依法严谨办案了才是真正对得起被害人。”
如果因为他的违规操作致使被告人最后法庭翻供,那才是真正的不负责任。
可他却第一次后悔记住了这些。
“头儿……”孙贤张了张嘴巴,后面的话却说不下去了。
胡遇抖着腿,指着周铖结结巴巴道:“他、他他他把他抓起来。”
“头儿。”孙贤没有动作,他在等着李肖然下命令。
“都愣着干什么?!”李肖然吼道:“给她止血!救护车!”
李肖然看了一眼胡遇,没有理他。
跨过胡遇一步一步走近了周铖,声音沙哑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周铖忍不住苦笑,想说的有太多了,可最后全都化为了一句话——“对不起。”
李肖然定定地看着他。
面无表情道:“孙贤,取证。”
孙贤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周铖手上的匕首取走。
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打扰到了什么。
“现场拍照取证。”
等救护车抬走了杜若,他的同事主要的证据固定完成后,李肖然开了口。
“胡遇。”
“诶?诶!”胡遇回了神,摸了把头上的汗,“李警官,您叫我是……”
“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在见证人那一栏签个字。”
“哦哦,好、好的。”胡遇搓了搓手,终于扶着墙站了起来。
“对了,我刚刚参与取证了吗?”
“这……”胡遇摇了摇头,“没有。”
“那您在备注里面注明一下吧。”
胡遇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做了。
对于现行犯的处理,李肖然烂熟于心,再加上胡遇的指认。
李肖然从腰间解下了手铐。
“头儿!”孙贤急急地出声,“要不我来?”
李肖然摆摆手。
“周铖,你现在涉嫌故意杀人案,需要接受警方的调查。”
周铖向前伸出了双手。
李肖然轻轻地按着他左手手腕将他的左手压了回去。
打开手铐“咔哒”一声,冰冰凉凉的手铐固定在了周铖的手腕上。
“小然,别担心。”
李肖然低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周铖突然有些后悔,是不是他其实不应该跟李肖然在一起的。如果不在一起,他的小然就不需要再承受一次失去了。
母亲、父亲……现在轮到了爱人。